“你还小。”

    须藤京一的声音在夜风里沉了沉，目光落在米花被山风吹乱的碎发上，语气里带着点说不清的意味。

    米花抬头眨眨眼，一脸茫然：“我不小了啊，我都十九了。”她晃了晃手里的平板，“而且我的数据拆解速度比去年快了17%呢。”

    佐藤凛在旁边“噗嗤”笑出声，用胳膊肘碰了碰白石奈奈。他们一队刚认识米花时，她还真的是小不点，抱着笔记本电脑站在京一旁边，说话细声细气又老成笃定。这才一两年，个子蹿高了小半头，眉眼长开了，只是那股子不开窍的样子还没怎么变。

    “京一先生是担心某些心思影响你拆数据吧？”白石奈奈故意拖长语调，朝米花挤眼睛。

    须藤京一皱眉：“别教坏她。”他转向米花，语气严肃了些，“女孩子家，心思要放在正经事上，”他顿了顿，像是在斟酌词句，“少在外面抛头露面，免得惹麻烦。”

    佐藤凛忍不住翻了个白眼：“京一，你这保护欲都快溢出来变成控制欲了。米花现在是能拆顶级车手数据的大神，又不是需要你天天揣兜里的小不点。”

    “你们懂什么。”须藤京一的声音冷了几分，“赛场内外的麻烦事，比她屏幕上的数据流复杂一百倍。”

    “是是是，我们不懂。”白石奈奈拉着佐藤凛往后退，朝米花挥挥手，“小不点，我们先走啦~ 记得帮我们盯紧白彗星的动向哦！”

    两人笑着跑向自己的车，引擎发动时还能听见佐藤凛的声音飘过来：“京一要是再这么管着，小心米花以后找男朋友都不敢告诉你——”

    话没说完就被汽车尾气卷走了。须藤京一的脸色更沉，却没再说话，只是率先往山道下走。

    米花跟在后面，还是没明白京一那句“你还小”到底在说什么。

    米花跟在后面，还是没明白京一那句“你还小”到底在说什么。

    走到山道中段，京一突然停下脚步，侧头看她，语气比山风还冷，“就算是自己人，也别什么都往外露。”

    他往身后瞥了眼，佐藤凛和白石奈奈的车影已消失在弯道，“刚才白石，眼睛在你平板型号上停了三秒——别以为她们跟你说笑，职业习惯改不了。”

    米花一愣，下意识摸了摸口袋里的平板，那上面存着RedSuns的战术模型，外壳还贴着她贴的卡通贴纸。

    须藤京一没等她回应，转身继续往下走，脚步声在石板路上敲出硬邦邦的响。

    走到自己的车子旁，他目光扫到米花那辆停在树后的卡布奇诺，眉头瞬间拧成结。

    “我一直没来得及问，你怎么换车了？什么时候开起卡布奇诺了？”他走过去，手指敲了敲引擎盖，“这破车的排量连1.3升都不到，改得再花里胡哨，能跑过谁？”

    米花抱着平板站在旁边，仰头看他：“相信我的改装就行。发动机换了高压缩比活塞，变速箱改了密齿比，到时候跑起来你就知道了。”

    “知道什么？”京一的声音陡然拔高，“这破车连个像样的防滚架都没有，你还想上场？”他盯着米花，警告似的盯着她，“你要真敢坐进驾驶座跟人比，早了三十年！”

    米花抿了抿唇，没反驳，只是伸手摸了摸卡布奇诺的车门，声音轻轻的：“三十年就三十年，反正我有的是时间等。”

    京一被噎了一下，他最终只是重重叹了口气，拉开自己的车门：“胡闹。”

    车开出去几米，又停下。京一降下车窗，声音闷闷的：“防滚架必须装，下周我给你送过来。”

    米花点头：好！”

    “我走了。”须藤京一语气比刚才缓和了些，“以后别总熬通宵拆数据，别硬撑。”

    “嗯。”

    他顿了顿，又补充道：“有比赛……我会来看。”说完这句，便弯腰坐进车里，黑色轿车的引擎低低轰鸣一声，很快汇入山道的夜色中。

    米花看了一会儿，拉开车门坐进卡布奇诺。她把平板放在副驾，指尖在方向盘上敲了敲，像是在跟老伙计打招呼。

    引擎启动时发出一声轻快的嗡鸣，和Impreza的低吼、86的嘶吼都不同，带着点不紧不慢的底气。她转动钥匙的瞬间，仪表盘上的改装指针跳了跳，转速表稳定在一个漂亮的区间——这是她熬了三个通宵才调好的怠速。

    “三十年就三十年。”

    山风把她的话语吹向夜空，远处的林子里传来几声夜鸟的啼叫。

    比赛结束的第二天，RedSuns的群里已经炸开了锅。

    史浩连发三十条语音，从“拓海那个连续发卡弯的走线帅到我手机掉沟里”讲到“启介最后那个卡位简直像教科书”，中间还夹杂着技师们晒出的防雾涂层测试报告。

    与此同时，本地赛车论坛更是翻了天。

    ——“凌晨三点的妙义山到底发生了什么？”的帖子盖到九百多楼。

    有人贴出模糊的车灯光轨照片，有人赌咒发誓听到了四辆车的引擎声，但没人知道具体赛果——直到某个匿名账号甩上一张计时器截图，RedSuns 2:2险胜的字眼瞬间让服务器卡了三分钟。

    “谁能告诉我女子组那两位大神怎么会突然来妙义？”

    “听说她们刚拿完国际拉力赛亚军啊！山路赛居然输了？”

    “RedSuns这是藏了多少底牌？之前怎么没听说过这号人物？”

    群里的热闹更不必说。启介把手机举到拓海面前：“看，都说我那下卡位绝了。”

    拓海正被H发来的“下次赛道优化方案”刷屏，头也没抬：“嗯，真的快很多。”

    “那是！”启介得意地翘腿，忽然瞥见凉介走进来，赶紧正襟危坐，“大哥，外面广告商电话都快打爆了，有个运动饮料品牌说要给我们拍宣传片。”

    凉介刚放下手里的赛道图，闻言淡淡道：“推了。”

    “啊？”史浩一脸可惜，“那可是七位数的赞助……”

    旁边立刻有人接话：“凉介哥哪缺这点钱，人家家里车库比咱们训练场还大呢！”众人哄笑起来，凉介挑眉看了一眼，没接茬。

    “我们需要的不是曝光。”他指尖点在地图上的秋名山，“下个月去神奈川比一场，对手是最近横扫关东的车队，这才是计划。”

    启介猛地抬头：“就是那个连赢七场的？”

    “嗯。”凉介的目光扫过众人，“这次赢了佐藤和白石，只能说明我们真正适应了山路赛的节奏，但真正的较量，是和那些把每个弯道都刻进骨子里的对手比。”他顿了顿，看向拓海，“她们的拉力赛经验提醒了我——我们需要练更多极端路况，雨战、夜战，还有……”他看向启介，“你的涡轮迟滞问题，必须在赛前解决。”

    启介立刻拍胸脯：“包在我身上！不过凉介哥，下次如果有2V2能不能让我当主力冲线？我保证比拓海快！”

    拓海终于从屏幕前抬头，平静地说：“可以，我来辅助启介哥。”

    H突然发来一条消息：“附议。启介的刹车频率比最优数据多17%。”

    启介对着手机龇牙，却忍不住笑了——虽然又被戳穿，但看着大家围着赛道图讨论战术的样子，他忽然觉得，比起广告片里的镜头，这种被引擎声和数据流包裹的热闹，才更像属于RedSuns的样子。

    凉介看着众人眼里的兴奋，嘴角几不可察地扬了扬——属于他们的赛道，才刚刚开始。

    史浩就举着手机嚷嚷：“山下那家居酒屋订好位了！今晚不醉不归——有女朋友的尽管带！”

    这话逗得众人起哄起来，车队里有女朋友的本就寥寥，几个有对象的心想才不带——谁不知道这群赛车疯子聚在一起，话题三句不离引擎和弯道，带女朋友来怕是要被当成空气。

    “对了！”史浩突然拍大腿，“得叫上H啊！这次赢比赛，大神功不可没！”

    消息发到群里，H的回复来得很快：“不了，今晚要拆完女子组的过弯数据，下次吧。”后面跟了个敲键盘的表情包。

    “果然如此。”启介撇撇嘴，往86的引擎盖靠了靠，“我就说H不会来，比起居酒屋的烤串，肯定更爱对着屏幕看数据流。”

    拓海蹲在地上检查轮胎，闻言抬头：“H可能只是不喜欢热闹。”

    正说着，凉介从车库走出来，手里捏着几张折叠的纸。“刚才收到两个职业车队的offer，”他把纸递给启介和拓海，“一个关东拉力赛车队，一个场地赛俱乐部，都推了。”

    启介展开看了眼，吹了声口哨：“开的条件够诱人啊……不过凉介哥，你当年拒绝的那些offer，可比这厉害多了吧？”

    凉介淡淡嗯了声：“职业赛道有职业的规矩，现在还不是时候。”他靠在门框上，看着这群吵吵嚷嚷的少年，“你们现在需要的是把山路跑透，而不是被合同绑住手脚。”

    史浩凑过来：“那咱们赶紧去居酒屋啊！我点了烤秋刀鱼和毛豆，再叫两箱啤酒——凉介哥，你可别又喝果汁啊！”

    “少喝点。”凉介没接话，目光扫过启介手里的offer，“职业队的门槛没那么低，真要走那条路，先把赤城山的最快圈速再压0.5秒。”

    启介立刻来了劲：“压就压！不过今晚得先庆祝——拓海，待会儿比谁喝得多啊！”

    拓海摇摇头：“我不太会喝酒。”

    “没事！”史浩勾住两人的肩膀往山下走，“不会喝就多吃菜！对了凉介哥，听说当年有欧洲车队给你发过offer？真的假的？”

    凉介的脚步顿了顿，夜风掀起他的衣角：“不重要。”

    居酒屋的暖光在远处亮起来时，群里H又发来条消息：“刚拆完数据，你们的入弯角度比上次优化了3度。好好庆祝。”

    启介对着屏幕笑骂：“果然是工作狂！我看H是打算把神秘人设焊死了——说不定哪天咱们拿了全国冠军，H都能找借口说要拆冠军车队的数据，不来庆功宴。”指尖却飞快地敲了句“谢了大神”。发送时，居酒屋的风铃已经叮当作响。

    “神秘点才酷啊。”旁边的技师接话，“想想看，咱们背后有个连面都不露的战术大神，说出去多带劲。”

    史浩举着手机站起来：“来来来，拍张合照给H发过去！让H看看咱们多热闹——”

    众人立刻凑成一团，启介故意把刺猬头往拓海肩上靠，拓海被挤得歪了歪，嘴角却带着笑。凉介站在最边上，手里还捏着没喝完的乌龙茶，被史浩一把拽到中间。快门按下时，所有人都对着镜头喊“H大神辛苦啦”，声音震得屋梁上的风铃叮当作响。

    照片发到群里，配文是：“缺了你这个功臣，合照都不完整！”

    从电脑前抬起头，米花看着群聊记录，笑了。

    不过她收到奈奈的私信可笑不出来了。

    白石奈奈的消息带着点恶作剧式的调侃：——“话说，小不点，你用H当代号不觉得奇怪吗？在日语里，这发音可是有点……嗯，涩涩的意思哦～～”后面跟了个捂嘴笑的表情。

    米花盯着屏幕，脑子里“嗡”的一声，像是被赛道上的碎石子砸中了太阳穴。

    她猛地想起刚取这个代号时，只是随手敲了自己名字“小野米花”（Ono Miho）的首字母，压根没往别的地方想。

    “轰——”脸颊瞬间烧起来，难怪之前在论坛上总有人开玩笑说“H大神肯定是个闷骚怪叔叔”，难怪启介好几次在群里故意把“H”念得拖长语调……原来大家早就觉得这代号不对劲，只是没人戳破！

    她对着屏幕愣了好几分钟，才回了句：“……啊，我忘了这层意思了。”后面跟了个石化的表情包。

    奈奈的回复秒到：“哈哈哈哈！我就说你肯定不知道！不过这样也好，谁能想到神秘战术大神的代号，居然藏着这种乌龙——这下更难被猜到是女孩子了。”

    这代号都用了快两年，从第一次在论坛发战术分析，到现在成为RedSuns的幕后支柱，早就被所有人默认为“大神专属”。现在突然被点破，她甚至能想象出群里那帮人知道真相时的表情——搞不好会笑到把引擎盖拍变形。

    “算了……”她小声嘀咕，指尖划过屏幕上的“H”头像。“反正代号而已，能赢比赛就行。”

    只是下次再在群里看到有人发“H”，怕是再也没法淡定地敲键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