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丽娅稍微放松了一点警惕,但态度依旧十分冷淡:“行了,那就都进来吧,我也不能让客人一直都在外面站着。”她说着,便敞开大门走进了居住舱内。
林星野跟着她走进了舱内,发现其中的空间确实十分狭小,在站下了他们这十来号人后,竟真的没什么多余的空间了。
房间内的家具也只有简陋的折叠床和一些基本的生活用品,除了墙壁和天花板上用到的反辐射材料以外,科技的进步完全没有给这家人的生活带来任何的便利。倒不如说,如果没有这样的反辐射技术,他们可能反倒不用在这炼狱一般的星球上生活了。
林星野突然又想到了自己在雅典娜上居住的独栋别墅,她原本以为在这个生产力高度发达的时代,那样的生活条件应该也不算奢侈。但现在看来,这其实是一种特权。而且,由于核心星域和边境星域之间严格的封锁,之前一直生活在主星域的她,根本就没法意识到这种特权的存在。
她不禁有些疑惑,以联邦现在的物质条件,应该是能够让这些边境星域的公民们都过上不错的生活的吧?可联邦高层仍旧选择了秘密地压迫他们,他们这样做的动机是什么呢?如果说联邦和虫族之间你死我活的矛盾,是因为“非我族类,其心必异”,那联邦高层为什么对自己的同胞也如此残酷呢?仅仅是因为贪欲吗?
就在她反思期间,莉莉已经走到了房间内的桌前,她轻轻地蹲了下来,对着桌子底下柔声说道:“小安妮,不要怕,是姐姐回来了。那些哥哥姐姐们也都是姐姐的朋友,你不用躲着他们的。”
“真的吗?姐姐,你可不能骗我。”从桌子底下传出了一个小女孩的声音。
“嗯,”莉莉微笑着向桌底伸出了手,“他们绝对不会伤害你的,我保证。”
名叫安妮的小女孩怯怯地拉住了莉莉的手,从桌子底下钻了出来。她站起身,披着一头凌乱的头发,用明亮的大眼睛既好奇又警惕地打量着林星野等人。
林星野也学着莉莉的样子,蹲下身,伸出手,微笑着和小安妮打了个招呼,“小妹妹,你好,我叫林星野,你可以叫我林姐姐,我们都是莉莉的同学,所以你也不必害羞,放心找我们玩就是。”
安妮迟疑地握住了林星野的手,女孩的手十分瘦弱,甚至一摸就能摸到骨头的触感,这让林星野感到有些心疼。
接着,程悠语和陆一鸥也跟着蹲了下来,轮番向安妮做了个自我介绍。被他们包围了的小女孩虽然还是有些胆怯,但也壮着胆子向陌生的哥哥姐姐们打起了招呼。
接着,王舒雅在短暂的犹豫之后,也蹲下身来和安妮握了握手:“你好,小妹妹,我叫王舒雅,我来自联邦的主星,那里是个非常美丽的地方。之后,有机会的话,我可以带你去那里看看。”
王舒雅的话却让艾丽娅再次警觉了起来,她盯着王大小姐那头耀眼的金发,用质疑的语气问道:“等一等,这位姑娘,你说你叫什么?来自哪里?”
这时,马丁拉住了她:“丽娅,别胡闹,这可是莉莉的同学,她不可能会是王家的人,你不要随便怀疑人家。”
艾丽娅却依旧表现得十分戒备:“是吗?可我听说,王家的继承人现在也在考古学院上学,而且,大家都说她也有一头美丽的金发,是一位高贵优雅的淑女。”
马丁犹豫地说:“这……应该也只是巧合吧?你想想,王家的继承人怎么可能会亲自来这里呢?不管怎么说,这都是在孩子面前,你要注意影响。”
当马丁提到孩子时,艾丽娅再次看了一眼女儿,小安妮被考古学院的学生们包围着,局促又期待地问道:“那个,王姐姐,联邦主星到底是什么样的呢?”
艾丽娅叹了一口气,不再说话了,她沉默着转身走向了房间角落的备餐区。
王舒雅怀疑地看了艾丽娅一眼,但还是优先回答了小安妮的问题:“我们的主星赫拉,是由无数建立在能量云上的城市组成的。那里没有陆地,只有一座座漂浮在空中的城市。为了区分各个势力,每座城市都有不同的主题色,比如联邦总统的直辖地是纯净如大理石般的白色,而我们……有的家族的领地则是像黄金一样的金色。”
安妮瞪大了眼睛问道:“王姐姐,你是说你们生活的地方,既没有陆地,也没有海洋吗?所有城市都……漂浮在空中吗?”
王舒雅点点头:“是的,这是因为,赫拉其实是建立在一颗气态行星上的,你知道什么是气态行星吗?”
“嗯,莉莉姐姐教过我一点,但根据姐姐的说法,那地方是不能住人的吧?”
“不一定,至少在联邦主星,我们有别的办法。我们的城市都建立在特殊的‘云层’之上,这些云层就像一片片厚厚的棉花糖,虽然看上去软软的,但在堆得很高的情况下,却也能支撑起一整座城市。”
“我明白了,王姐姐。但是,什么是棉花糖呀?”
安妮的提问让王舒雅直接愣了一下,她停顿了一下,才回道:“棉花糖是一种很甜的糖果,吃上去口感软绵绵的,看上去也很像棉花,”在看到小女孩无比期待的眼神后,她又说道,“总,总之,有机会的话,姐姐之后会请你吃的。”
“嗯,谢谢姐姐!”安妮兴奋地应道。
林星野在一旁静静地听着两人的对话,在听到安妮从来没见过棉花糖时,她也感到有些辛酸。她想,如果真的有机会带小妹妹去核心星域的话,他们一定会请她好好吃一顿的。
而对于王舒雅对赫拉的描述,她其实也感到有些好奇。如果说联邦的核心星域和边境星域之间有一道无形的墙的话,那么同样的高墙,也耸立在主星赫拉和核心星域的其他星球之间。因此,即便考古学院所在的雅典娜和赫拉可以说是邻居关系,但林星野对于赫拉上的具体情况依旧是一无所知。
当然,在拿到了特别通行证的情况下,林星野其实现在就可以亲自去赫拉看看。但她也明白,在没有做好准备的情况下就过去,和自投罗网也没有区别。不过……就联邦高层这个选址,他们是闲着没事干了嘛,非得花这么大的代价住在天上?这是真把自己当神明了吗?
还有王舒雅,刚才是不是差点就自爆了?还是说,王大小姐其实并不在意被人发现她“微服私访”的身份?刚才艾丽娅阿姨都好像已经能猜出她是谁了,说起来,那位阿姨对王家的了解是不是又有点太多了?普通的矿工妻子应该没法知道王家继承人的特征吧?林星野感觉王舒雅其实也察觉到了这份异样,她只是选择了忽视而已。
就在这时,艾丽娅说曹操曹操到似地端着一堆形状不明的食物来到了桌边,微笑着对女儿说道:“来,宝贝,吃饭了。”说完,她又看着林星野等人说:“如果你们也饿了的话,也可以都吃一点,我特意多做了一点,不过我觉得这些应该不合你们的胃口。”
林星野其实确实有点饿了,但看着那堆颜色古怪的工业加工品,她的胃部便本能地收紧了一下。她随即面露难色地说道:“谢谢你,艾丽娅阿姨,不过我现在不饿。”
见哥哥姐姐们都没有要来分享食物的意思,安妮便拿起了勺子,高兴地说道:“那,妈妈,我就先开动啦!”她说着便挖了一大勺眼前的“食物”。
“等等!”王舒雅突然出声阻止了安妮,随后又看着艾丽娅,质问道:“你平时就给孩子吃这些吗?至少准备一点天然的食品吧。”
艾丽娅冷声回道:“你觉得,这片星域里会有天然的食物吗?”
“这……”王舒雅心一横,直接摊牌道:“如果你们没有吃的,我可以给你们送食物过来,我保证说到做到。”
艾丽娅反问道:“是吗,那么,王大小姐,整片星域上亿人每天的一日三餐,你都能送过来吗?”
王舒雅思考了一下,说道:“我承认,要改变Z-2星的现状,的确需要时间,但帮助你们家,对我来说只是举手之劳而已,等我……”
艾丽娅直接打断了她:“怎么?你想说等你继承家业后,一切都会改变吗?我们凭什么要相信你呢?你以为你付出一点点恩惠,我们就会对你感恩戴德吗?你知道你们家到底害死过多少人吗?”
“我……”王舒雅一时语塞。
这时,莉莉挡在了艾丽娅和王舒雅的中间,神情严肃地对艾丽娅说道:“艾丽娅阿姨,舒雅是我的客人,也是我的朋友,我希望你能适当地尊重一下她。”
随即,她又凑到王舒雅耳边,低声道:“舒雅,你也别太介意了,艾丽娅阿姨这样,其实也说明了她很相信你的为人。否则的话,她是不可能当着你的面说那些话的。”
王舒雅神色复杂地点了点头:“嗯,我明白的。”
艾丽娅啧冷哼了一声:“哼,我真的搞不明白你是怎么想的。”随后便也不再说话了。
见妻子与王大小姐之间暂时达成了“和解”,马丁这才讪讪地开口:“好了,大家都别伤了和气,吃饭,吃饭。”他边说,边用余光偷瞄着王舒雅,似乎还是对她的身份感到难以置信。
空气中的气氛更加尴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