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 章

    新妖全都拉进了通往二层那黑乎乎的洞门,声音也一并隔绝了去。

    空间安静下来,光线昏暗,唯有石壁泉水滴滴答答的声响。

    沈染星思绪很乱,仿佛狂风在她脑海中席卷过境后,留下的一片狼藉。

    这个世界有妖,当然也有妖能者。

    妖能者各式各样,有的可以感应妖气寻妖,有的可以通过触摸妖而知其喜怒,有的可以暂时获得契约妖的能力……

    而她,则可以听懂小妖的妖语。

    按原书中信息来看,妖能者数量极少,基本都被朝廷收编了。

    沈染星想不通,原身作为一个妖能者,怎么会在这犄角旮瘩打杂?

    ……难道原身是漏网之鱼?还是说,她穿来后,才获得了这一能力?

    总之,无论如何,现下绝不能让其他人知道她是妖能者。

    书中妖能者无论愿不愿意,都会被纳入反派阵营,与主角团斗得你死我活。无论身居幕前,抑或是幕后,妖能者们死的死,伤的伤,没一个好下场……

    天塌了,她的处境怎么越过越困难。

    前途一片黑暗。

    越过一座山,发现他妈的还有更高的山!

    沈染星深吸一口气,让自己冷静下来。

    事已至此,多想无益。

    当下她首先要做的,是离开这个边境小镇,离开伏妖居,离开白尘烬,去一个安全些的地方。

    这个世界人妖关系恶劣,人妖两族边境地带更是复杂混乱,戾气冲天,如同养蛊一般,全员恶人。

    她继续待在这里,迟早会出事。

    恰好镇上来了商队,可去了解一下,如何逃出这里。

    -

    两日后。

    日头西沉,院中暮色渐起。

    沈染星心头烦闷,独自一人在池塘边散步。

    穿来那日倚靠的老槐树,已然枯死,连带着树根下的草坪,也枯黄了一片,徒留满地枯败。

    走到这一棵光秃秃的槐树前,她停住了脚步,仰头,对树自怜。

    两日前,下定决心离开这里后,去集市时,特地了解了就近的城镇。

    百里外,有一个大型城镇,名叫方圆镇,有朝廷的重压管理,还算平静,也有正常的人类职业。

    可是说是一个相当不错的选择。

    可是!

    她没钱!

    把所有家底都掏出来,也不够买一张地图!

    更不用说路途的物资和车马费……

    原身穷到令人发指,身无分文这个词,简直就是为她量身定制的!

    沈染星郁闷极了,踢了一脚脚边石头。

    这两日在想办法攒钱时,她还得知了一个晴天霹雳的消息。

    这伏妖居他妈的就是一家黑店!

    比墨汁还黑的黑店!

    东家洪营是个心狠手辣、唯利是图的人,在这里的人,皆因种种原因,欠了伏妖居一大笔钱。

    原来,原身在这里打工,是来还债的……

    还是越还,欠得越多的那种……

    没穿越前,沈染星几乎每日都住在医院,从来没为钱发愁过。

    一下子给她上了这样的高难度,现下她是真是寸步难行。

    她重重叹了口气,双手合十,闭上双眸。

    佛祖耶稣玉皇大帝啊。

    请赐予我巨大的财富吧!

    一个铜板也行……

    片刻后,沈染星睁开眼,又叹了口气。

    她真没招了,不知猴年马月才能攒够赎身的那一笔巨款,甚至不知她在这鬼地方,能否活到那个时候。

    无事发生,她垂头丧气,打算回房,脚步忽地一顿。

    她似乎……

    看见一个铜板了。

    低头细看,真的是铜板!

    好消息!显灵了!

    坏消息,只显灵了后半句……

    一个铜板不够,她要巨大的财富,可以帮她赎身,让她后半辈子摊平无忧的巨额财富!

    当然,铜板也是要捡的,可以买半个烧饼呢。

    沈染星捡起铜板,重新低头祈祷。

    佛祖耶稣玉皇大帝啊!请赐予我巨大的财富吧。

    风簌簌卷起地上枯叶,又轻轻落下。

    过了半晌,她半眯着,张开眼。

    金灿灿的黄金没见着,但看见了一双朝她走来的黑靴。

    视线往上,暗鸦青暗纹锦衣摆,劲瘦的腰,宽阔的肩,素帛缠绕的脖子,以及灰蓝的眼眸。

    灰蓝色眼眸在昏暗中,像两泓未结冰的湖水,泛着极淡的微光。那瞳色本是冷调,此刻却莫名透出几分温润。

    若非亲眼所见,沈染星实在无法将眼前这人,与前两日驯妖室的那位煞神联系在一起。

    原著女主觉得白尘烬温和,或许是因为他在她面前,只展露了这一面。

    不过话说回来,佛祖耶稣玉皇大帝,到底谁可以出来解释一下——

    这是打算送她钱,还是打算要她命?

    刚在心中质问完,白尘烬便与她擦肩而过,好在他只是路过,并非来找她的。

    那双雾蒙的蓝眸甚至没有看她一眼。

    蓝眸……

    这一霎那,沈染星灵光一闪,想起了前两日,那群新妖里的那双蓝眼睛。

    那只小妖说,它有办法带她出去。

    其实她也不必执着于赎身这一条路,万一那妖真的有办法,直接逃走,离开的概率不是更大吗?

    事不宜迟,沈染星将铜板妥帖放进怀里,拍了两下,转身朝着驯妖室走去。

    -

    驯妖院外,暮色四合,天边撒上了点点繁星。

    沈染星在树后,屏息看着驯妖院门口。

    月光稀薄如纱,勉强勾勒出三块巨石垒成的门洞轮廓,守门人歪倒在石墩上,鼾声时断时续。

    夜晚的驯妖院是禁止进入的,她本来只是打算查探一下,再找机会偷偷溜进去。

    谁知,一来,就遇见了守门人打瞌睡偷懒。

    这是一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

    沈染星呼吸变得短促,眼前的一切都变得无比清晰起来。

    伏妖居东家洪营手段狠辣,最恨手下偷懒,也最厌手下有二心,若是被发现了,惩罚可不轻。

    她真的要这样冒险吗?

    可是她一定要尽快离开伏妖居,这里对于她而言,太危险了。

    能偷偷溜进去的机会不多。

    她不能放弃。

    沈染星下了决心,心口像揣了只受惊的兔子,狂跳不止。

    她尽量放轻脚步,朝着门口走去。

    守门人是一个瘦高个,浓眉大眼,长相端正,正勾着脑袋,抱着一把长刀,睡得香甜。

    经过他时,沈染星能清晰听见自己血液奔涌的轰鸣,如同擂鼓传遍全身。

    短短几步路的距离,变得遥远。

    好在一切顺利,她成功进来了。

    石室内,火盆里的残焰将熄未熄,水珠从岩缝渗出,沿着青苔滑落,在铁笼上敲出沉闷的回响。

    沈染星往里走,鞋底踩在沙砾上,发出沙沙声响。

    一跨过那一扇黑洞的门,进到二层,浓重的血腥味便扑鼻而来。

    过了两日,新进的妖都已上了妖钉,被关在嵌在石壁的小笼子里,极度虚弱,连呻|吟也没了力气。

    四下里死寂得骇人,她既紧张,又着急。

    本以为在满墙的妖里,找到那一双蓝眼会很困难。

    但仿佛有什么指引一般,她扫了一眼,便与那双眼眸对视上了。

    沈染星立马弯下腰,凑到铁笼前。

    这是一只雪貂妖,比普通雪貂更小巧,约手掌大,银白色绒毛染上了脏污,杂乱不堪,尾巴尖有一簇冰晶状的蓝毛。

    它的眼睛比起白尘烬的,更加透亮,像两颗蓝宝石,只是由于虚弱,眼皮耷拉着,宝石光泽暗淡。

    沈染星轻声问道:“你还好吗?”

    雪貂缓慢抬了一下头,又“啪”地一下,无力地砸到笼底。

    好的,它很不好。

    与此同时,一道视线落猛然打在她身后,阴冷而危险,充斥着强烈的压迫感。

    沈染星脖颈一僵。

    守门人醒了?他发现她了吗?为什么不出声,是在等她动手,收集证据?

    她心脏怦怦狂跳起来,几乎陷入了木僵状态,不知该如何是好。

    又等了片刻,那人却没有任何动作。

    沈染星喉咙吞咽一下,强行压下心头的慌乱。

    既然他没有现身戳穿,那么她当作不知道算了,先行离开,再寻机会。

    她尽量不表现出慌张,淡定转身,脚步平稳地往外走。

    可随着她一步一步往外走,暗处窥视那道视线的侵略感愈发强烈,甚至演变为无处不在,她转头张望,却只有更深邃的黑暗。

    她根本无法辨认来源,未知让她精神高度紧张。

    她想要极力忽视,又根本做不到。

    这道视线似乎有意无意地在折磨她紧绷的神经。

    他到底想要做什么?若是惩罚她擅闯驯妖室,她都已经要离开了,为何他的视线压迫感愈发强烈?

    与她的惊慌心境相反,寂静中她的脚步声很轻,冷静又缓慢。

    她将恐惧藏得很好。

    然而下一瞬,她的脚步声倏尔一重,猛然顿住了脚步。

    他出现了!

    那人身形高挑,隐在门侧的黑暗中,看不清面容,但沈染星可以看得出来,他不是守门人。

    那是谁?一时间,她实在想不出来,有谁会做出这样意义不明的举动。

    空气凝固如铅,沉甸甸地压在她的肺上。

    沈染星呼吸开始急促,可她依旧不打算理会那人。

    只要对方不出声,她便当作不知道。无论他想要偷妖也好,杀妖也罢,与她无关,她只想相安无事地离开。

    沈染星目不斜视,继续迈步往外走。

    得知门外守门人不知情,她担心会吵醒他,甚至将脚步放得更轻了。

    即将迈出洞门的一瞬,噗地一声,洞门两侧的火盆陡然火光大盛。

    沈染星下意识看向那道身影。

    转头时,她内心冒出一个荒唐的想法,这是他故意的,他故意出现在她眼前,故意点燃火盆,故意让她看清他的模样。

    至于原因,沈染星猜不出来。

    紧接着,她看清了来人。

    她预想过很多人,却没有想到居然是白尘烬,那个下手干脆,从不拖泥带水的白尘烬。

    这出乎意料的人,吓得沈染星溢出一声惊呼,像受惊的小鹿般,往后退了两步。

    意识到自己的反应太过激烈,她想要解释。

    可白尘烬根本没给她喘息的空间,一阵强势的侵略感席卷而来。

    沈染星心跳骤然停了一瞬。

    白尘烬缓步逼近,鞋底碾过地面,声响在死寂中格外刺耳。

    室内空间很大,沈染星却无处可逃,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

    火光摇曳间,他的灰蓝色眼眸染上一层焰色,如同极地寒夜中腾起的诡火,危险而摄人,还眼角带着一抹玩味的笑。

    与方才全然不同。

    待她,温柔是意外,狠戾才是常态。

    白尘烬气息迫近。

    沈染星背上的汗毛一根一根炸起,高压之下,她的脑子有些凝滞,可她隐隐觉得——

    他在……试探她?

    白尘烬的确在试探她,他慢条斯理地注视着她。

    她浑身僵硬,呼吸急促,小脸煞白,瞳孔在黑暗中紧缩成两点颤动的星子。

    一个月前,他离开上一个藏身之地时,早已抹去了所有痕迹,此人却在几日内跟踪他来到此处。

    甚至在他毫无察觉下,蛰伏了近一个月才下手。

    无论是计谋,还是实力,她比从前那些刺客都要强出不少。

    又怎会是胆小之辈。

    可她的惊恐却是真的。

    方才在老槐树底下,本以为她又在设置陷阱,抑或是消毁证据,可实际上,竟然只是一些……无聊至极的举动。

    已经够了。

    他失去耐心了。

    干脆利用她的恐惧,逼问出一切疑点,直接杀了算了。

    白尘烬停在沈染星身前,一向果断的他,迟迟没有动手。

    因为他心底升起了古怪的欲望——

    他想再次看她因突如其来的声响而惊跳,因他的逼近而踉跄后退,因他窥探的视线而徒劳地搜寻,因他迫近的气息而呼吸急促……

    许久没有遇见这样有趣的事了。

    白尘烬垂眸沉默。

    火苗跳动,在他眉骨下落下一道阴影,将那双眼睛藏进更深的黑暗里。

    他在犹豫。

    犹豫要不要再吓她一遍,尔后再杀了她。

    “我打算逃出这里,你要一起吗?”

    身前的人突然说话,声音清脆,故作镇定,带着怯怯之意,拉回了他的思绪。

    白尘烬视线一抬,径直落入了沈染星湿漉漉的,圆而大的一双杏眼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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