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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么就

    早晨。

    沈清晏自发的醒了,由于体虚的缘故,额头上还有夜里盗汗时的细小汗珠,她侧身闻着枕头里的药草香,这才心定。

    拉开床帘,光线正巧射在眼上。

    她忍不住眯了眯,听到屋外的二青在相互说道什么,细细索索的吵耳朵,她无意分辨这俩丫头在嚼哪院的舌根,自己摸索着下床。

    将将碰到温热的面盆,就有人来传了:“主君让四姑娘去趟钟萃厅,尽快些。”

    宝青寒青应下了,边犯嘀咕边进来,沈清晏问道:“殷家人来了?”

    滴漏刚至辰时,来得早,定是有说不完的话。

    “可不是,葛夫人来谈婚事了。先进些东西垫垫肚子吧,一会儿怕是费神得很。”宝青端来食盅,“外院的丫头说,大夫人还叫三姑娘也去,我就觉着奇怪,分明是您的婚事,与那小妇生的有何干系?”

    沈清晏刚喝了口花茶,听到她最后一句话,呛得眼睛都发红了。

    小妇生的,这叫法吓杀她,嫡庶有意义么?

    没意义,到最后死得难看、万劫不复的是她,而不是沈昭华。

    她擦冷汗,看见寒青拿了套桃红底子的褙子,抬手喊停:“换素净些的,这套太张扬了。”

    百蝶穿花的图样,其实说不上十分张扬,以前她顶喜欢花花绿绿的,现重来一生忌讳出风头,巴不得跟人群融为一体,谁都不要注意她。

    寒青不解,最终选了月白色的长衫,只给她挽个单髻,雪里红梅的下裙,随着步态摆动起来煞是生动,既不出挑,也别有一番素净清爽。

    过了一刻钟,行至钟萃厅,里头欢声笑语阵阵,她在门口停顿了会,心脏莫名刺痛。

    冷风刮在身上如冰刃,她没抱手炉,就这么静静伫立,一旁的侍女欲言又止,未等他开口,曾氏忽然隔帘喊道:“小晏来了,为何不进?”

    侍女为其开道,沈清晏低头入内,然后应声:“大家聊得高兴,我不好唐突,便想着在外等一等。”

    “外头天寒地冻的,下人也不通禀一声,四姑娘着了寒气该如何办?”葛夫人看了她一眼,目光有微微的波动,“小晏呀,喘疾可好些了?”

    沈清晏被她喊得直起鸡皮疙瘩,压着嗓子咳,“劳夫人挂念,我近来好多了,睡得踏实不少。”

    实则不然,她每天心里盘旋着那些拉拉杂杂的糟事,空暇时便把前世种种拉出来回味回味,能睡好才怪了。

    葛夫人也没仔细端详她脸色,观其无碍就松开了她的手,动作利落,“哎呀,倒是听说华儿注重养生,我还得与你讨教讨教。”

    沈昭华遏制不住的欣喜:“夫人言重了,无非每日鲜花沐浴,热奶泡手,我有几味药材与他人不同,且与您说一说。”

    那两人热切交流起来,曾氏微笑着看这一切,眉目舒展。

    沈清晏没有插嘴的份,她被晾在旁边,忽然想起了件事。

    她道:“母亲……天渐冷了,我织了几条围脖出来,就是不知您都喜欢什么样式的,过会子我拿过来,给母亲瞧瞧。”

    “你那针工,就别丢人现眼了。”曾氏话音不轻不响,“自己留着吧。”

    沈清晏笑笑,淡淡的难堪在心里滋长。这种时刻在前世极是常见,哪怕外人在场,曾氏也不会顾及她的面子。

    好在葛夫人和沈昭华没听到,不然又得被揶揄一场。

    她抬眼,看向自己的母亲。

    明明是生她养她的母亲,为何处处待她如仇人一般?

    沈清晏想不通,想不通。纵使重活一生,她也想不通,她最珍视的父爱母爱,总是被他人夺去的。

    可能,这就是命吧。

    .

    她回房的时候,已经过了中午。曾氏没让她留下用饭,她肚子空空的就回来了。

    “府医刚刚来啦,姑娘,外院的嬷嬷说,这个是他转交的,要交给您呢。”

    宝青端着个放了药包的托盘,正要呈上来,沈清晏眼睛尖,察觉到了一处,指着道:“这是何物?”

    托盘下方藏着纸质物的一角,她两指夹出,展开细瞧。

    端正有力的字迹,一看便知是功法深厚的馆阁体。沈清晏小声念道:“……未时三刻,独月楼?”

    寒青机敏,立刻明白其中深意,“我给你更衣。”

    “何意啊?这都已经未时了。”宝青放下托盘,看着滴漏,“前院最近看得死紧,侧门也有人盯着,要不走府里后门?”

    沈清晏:“笨蛋。”

    她是紧张的,只怕那个冷面阎罗要来索命了。

    院里的枫叶,红得仿佛要烧起来一般,连着五脏也灼灼的痛。

    她偷摸出府很多次了,但凡败露一回,做的所有努力便都付之一炬。

    可那是殷国公啊……去了找死,不去死就得更难看了。沈清晏手心渐渐收紧,揉成一团的信纸早就看不出原来的模样,她纤细的脖颈垂着,凝望着手里撕碎的纸屑,神光迷离。

    “拾掇拾掇,从速行动。”她站起来,纸屑纷纷扬扬撒入窗台的花缸里,直到它们溶于水,方才离开。

    过了晌午,树影婆娑。沈清晏从后门走出去的时候分外小心,唯恐被人瞧见了。

    求殷国公帮忙,自然有些用姿色换取方便的味道。否则,人家跟她非亲非故,凭何帮她?

    沈清晏自知不聪明,但多少算半个明白人,懂得这些弯弯绕。

    随着侍子绕过数道重帘,直到最后一道。

    掀帘前,她与宝寒二青对视,宝青自动退至一旁,接下她解开的罩衫,再给她挂上香囊,“都齐全了。”

    沈清晏点头,入内时,先是闻见一阵药草熏香,用的应该是极好的香,喉间的不适得以缓解。

    再转眸,流光溢彩的香炉晃了眼睛,夺目的反光下,似乎瞧见纸窗前伫立着一个颇为高大的人。

    身着瑞兽纹紫袍,像是上朝的衣装。

    他背对着她,面前纸窗大开,远处是飘渺的人声,他静静站在那,俯瞰着众生繁华。

    “来晚了。”殷兰辞转过身,见她发丝微乱,大抵在路上费了些工夫,便不多说什么,抬颌道,“坐。”

    沈清晏屈身道是,坐在他对面,很是拘谨,正寻思着如何开口,却听他拍了两下手,帘外旋即传来一阵极轻极轻的脚步。

    他问道:“你还没用饭吧?”

    沈清晏愣住,嗓子像被人掐住一般,“是……是的。”她大着胆子道,“您真是火眼金睛。”

    殷兰辞笑笑,不置可否。

    几个婢子端着菜鱼贯而入,动作利落地把整张圆桌铺满,杭三鲜金钱鱼肚应有尽有,极是诱人。

    饭香味惹得沈清晏头晕目眩,她从昨日下午就再没吃过什么东西,中午从钟萃厅回来时,已经饿得胃痛了。

    没曾想,殷国公竟如此贴心,都不像他的作风了。

    她瞧殷兰辞动筷,自己也迅速地拿起筷子,夹了筷肉片进碗里,都不去思索他为何会知道自己没吃饭,消息还传得那么及时。

    殷兰辞不动声色地观察她,心里有些难以捉摸的波动。

    她气色不佳,应当有段时间没进食了,明明是带病在身之人,家中竟无一人照拂她,照这样下去,何时玉减香消了都有可能。

    沈家才不把她当女儿。

    正值韶华的少女,瘦的可怜,纤腰似乎能一把握住,他想起上辈子她临终前躺在草席上的模样,好像也是这么瘦。

    殷兰辞吃不下饭了。

    沈清晏埋头苦干,见他不动了,便也停了筷,微微试探道:“您怎么了?”

    她太久没吃饭了,甫一吃上好的,眼眶就像蓄了水一般湿润。

    他盯着那汪湿润,喃喃自语:“我恶心。”

    “啊?”

    沈清晏愣住了,以为他在说她恶心,一下子慌了神。

    于是殷兰辞看到她眼睛里的水越来越多,一片水光嫣然,似乎要哭了出来,他顿感头疼,捏了捏鼻梁,摆手:“没说你。”

    沈清晏迟疑地低下头,又听他道:“多用些,饱了再谈事。”

    这桌菜分量其实不大,倒是菜色很多,大部分都是合她胃口的。沈清晏没想太多,寻思他应该早上用过饭了,便自顾自接着吃了。

    殷兰辞是一点都吃不下,他一看到沈清晏,就不知道什么滋味。

    脑海里四散的酸涩,痛惜。

    像在废墟里捡到一副蒙尘的美玉,发现它已经快碎掉,而自己无能为力。

    跟沈府那帮子丑人不同,沈清晏生得很好看,十分好看。

    不是他自认的好看,而是公认的好看,且澄且净,温婉清丽,是不折不扣的美人。

    这么美,上辈子却给殷礼安享受了。

    殷兰辞心中嗤笑,怒火直烧。

    他余光仍在看她。

    鲜活的,漂亮的,生动的。

    天真的,笨拙的,哀伤的。

    他的沈四娘。

    .

    沈清晏吃饭吃得起劲,她许久没好好吃一顿了。

    但自己在这吃着,可不能让殷国公多等。她咀嚼完这一口,眷恋地拿起巾帕,抬手擦擦嘴。

    “再用些。”

    殷兰辞仿佛能看穿她没吃饱,捻起几上的酥饼点心入口,望着窗外,不再看她,给了她小小的余地。

    他一边咀嚼,一边回想着沈洵在政场上的表现。

    果然,敲打这个老不死的果然没用。

    如果沈家不想养这个女儿。

    那就他来帮他们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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