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再往上……空气……快点呼吸……呼吸……你会活下去的,杰森……谁是杰森……再往上挖,杰森……杰森,谁是杰森……
脑子像是被捣碎的糨糊,少年难受地皱起脸,求生的本能拉扯着他向上,向上,不断向上……
好累……我要停下……
呼吸……呼吸……不要停……杰森……杰森……向上……向上……你要活下去……
谁是杰森……少年痛苦嘶吼,不要叫了,闭嘴,闭嘴……
手指冲破了泥土,还未尝到自由的滋味,就被另一双戴着皮革手套的手握住,拉入了人间。
“他看上去有点不太聪明。”费蒂西娅拧着眉毛打量自己花了大价钱买的,偶不,雇的保姆。
少年刚从土里出来,整个人灰头土脸,眼里满是茫然。
她打了个响指,泥土从他脸上消失,一张干净的,略带婴儿肥的青涩面容出现,黑发并不服帖的翘起,让他多了几分孩子气。
“这张脸长得倒是不错,”费蒂西娅抬起他的下巴,少年有些茫然地看着她,眼神干净而无害,“漂亮的蓝眼睛,看在和我一样是蓝眼睛的份上,就算是个傻子,我也忍了。”
她又扫过少年身上破破烂烂的衣服,嫌弃地又打了个响指,一件散发着花香的崭新衣服出现在少年身上,蓝色的丝带从他脖颈绕过,这个动作惹起他的痒意,让他忍不住伸出手去抓这突然出现的丝带。
丝带灵巧地躲避他的手指,在半空中飞快舞动,很快,一个漂亮的领结出现了。
他穿着白衬衣,西装吊带裤,配上这个蓝色蝴蝶结,活像一个优雅的小王子。
费蒂西娅拉起他的手:“跟我回家吧,小保姆。”
“汪汪汪——”
“提图斯。”阿尔弗雷德拉紧牵狗绳,刚才还十分乖巧的黑色大丹犬突然对着远方狂吠,黑狗脊背绷紧,每一根毛都传递着紧张和应激。
“提图斯。”他试图安抚它,可大犬仍然狂吠不止。
他很惊讶,提图斯向来是条乖巧而稳重的狗,是什么让它变得如此恐慌?是的,恐慌,纵然大犬呲着牙,恐惧仍然顺着牵狗绳传递到他的手心。
他看向那个方向。
雷电劈落,照亮了远处张牙舞爪的山毛榉和一块块沉默的墓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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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福,你现在在哪?”
白色的手电筒光打在墓碑上,雨点从照片上滑落,那个黑发蓝瞳的少年仍然保持着生前的模样,露出拘谨羞涩的笑容。
阿尔弗雷德扫过完好无损的墓穴,说:“我在墓地,老爷。”
“……你去看他了。”电话那头传来一声轻的不能再轻的叹息,蔓延开来的哀伤比唰唰的雨声还要响亮。
阿尔弗雷德也叹了口气,他知道老爷还没有从杰森的死亡中走出来,不光是他,这个家里的所有人都无法忘记那个孩子,他已经成为了布鲁斯·韦恩和这个家庭心中的一块疮疤,不曾愈合,反而会在未来的时光中不断的撕裂。
“ 老爷,提图斯一直对着墓地吼叫,我没有发现任何的问题,这里跟我上次过来看到的一模一样,可我总觉得有些不对劲,也许你应该把监控调出来看看。”
犹豫了几秒,阿尔弗雷德还是把这个不对劲告诉布鲁斯,大丹犬不再叫了,它也没有走进墓地,而是在最边缘的地方警惕的望着。
布鲁斯皱起眉:“我会的,你先回来。”
蝙蝠洞里回响着滴落的水声,一只只蝙蝠在最顶端盘旋,拍打翅膀。
“你需要把头发擦干,老爷,”阿尔弗雷德将伞收起来,靠着墙放置,将风衣挂在衣架上。
布鲁斯坐在蝙蝠电脑后面,穿着黑色睡衣,湿漉漉的头发还在滴着水,他却浑然不觉,专注地注视着蝙蝠电脑里正在播放的监控视频。
“一会儿再说。”
阿福露出不赞同的目光。
布鲁斯只好随手拿了一条毛巾往头上擦了几下:“监控没有任何问题,所有的时间都对得上,没有任何黑客入侵的痕迹。”
他转动椅子,看向自打进门就有些萎靡不振的大丹犬:“或许我们可以给他做个检查。”
-
【生命体征一切正常】
“至少现在看来没有任何问题,”布鲁斯说。
阿尔弗雷德将他的未尽之言说出来:“没有问题就是最大的问题。”
布鲁斯靠在椅背上,长时间的工作让他的大脑钝痛,熄灭的屏幕倒映出他眉心凹出的疲惫:“是的,没有问题就是最大的问题。”
他们都有些沉默。
“不管如何,至少你现在该休息了,老爷,你多久没有睡了。”
“在你回来之前我睡了一会,阿福,”在阿福充满压力的目光下他耸了耸肩膀,快速改口,“好吧,夜巡之前我会再去睡一会儿。”
“希望你能说到做到,老爷。”
“我已经是个成年人,阿福。”
“看来你是嫌我是个啰嗦的家伙。”
“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当布鲁斯看到阿尔弗雷德眼中的笑意,知道这只是一个玩笑,他舒展开夹紧的眉头,露出一个无奈的笑,原本凝重而伤感的气氛也顿时被冲散。
阿福也笑起来:“卢修斯跟我说,你今天在公司待了很长时间。”
作为韦恩集团的总裁,卢修斯自然不可能每一件小事都过问,他只是恰好遇到了带费蒂西娅入职的莎莉,知道了布鲁斯录取了一个和以往截然不同类型的普通助理,秉着分享的精神,他把这个有趣的消息告诉了自己的老朋友。
布鲁斯无奈:“不是你想的那样,那是个优秀却陷入困顿的年轻人,我只是想帮她一把。”
他不想看到一个出色的年轻人因为无路可走最后陷入犯罪的深渊,哥谭已经有太多这样的人了。
想到这他的心又变得沉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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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栋上世纪80年代风格的小房子矗立在哥谭的郊外,脱落的墙皮和蔓生的爬山虎让它显得格外阴森。
少年对突然转换的环境感到迷茫,他那颗不灵光的小脑袋瓜搞不清楚为什么面前出现了一栋破旧的房子。
费蒂西娅也没有给他解释,他只能像刚破壳的小鸡仔,被女人领进屋,和破旧的外表不同,房子内部宽敞而明亮,天花板离地面有四米高,半圆形的穹顶悬挂着华丽的水晶灯,每一颗水晶都在熠熠闪光。
水晶的每一块棱面都能倒映出四周华丽的壁画,飘逸的白云之上,金发鬈曲的小爱神鼓着脸吹奏起小喇叭,色彩斑斓的花朵随之落下。
嗯,少年睁大眼睛。
鲜花从画中落下。
他取下飘落到脸上的雏菊,又昂起脖子往头顶看去,画中的小爱神对他做了一个鬼脸,他又瞪大眼睛,上面那个小鬼似乎感受到什么趣味,蓝色的眼珠咕噜噜转动,像在酝酿什么鬼点子。
下一秒,他的手里出现了一把金色的弓,胖乎乎的小手松开弦,一根箭矢很快就出现在少年的面前,少年吓得往旁边翻滚,撞进了一堆金灿灿的金币里。
而那柄箭扎进了墙壁,变成了一枝漂亮的百合,淡粉色的花瓣微微蜷曲,上面还沾着几颗晶莹的露水。
少年把挂在脑袋上的小皇冠和珍珠项链扔到一边,拍了拍裤子上的金沙,还没等他摇摇晃晃站起来,就有什么东西从后面撞了他一下,让他又一次摔倒在地上。
他看向那股力的源头,本该燃烧柴火的壁炉里,一对金色的竖瞳盯着他,那个东西有一对尖尖的犄角和覆满鳞片的脸。
“龙……”他张了张嘴。
脑海里忽然出现一幅画面,一双手正在翻动一本图册,上面用简笔画画着正在喷火的巨龙,一个小人拿着剑正与它搏斗。
而那画上的龙,此刻变成了真实,它在壁炉里静静的窥视着他,就像一条狗在看着一只猫。
“布鲁斯,你吓到他了。”费蒂西娅按住想要用鼻子去触碰少年的龙,“这可是我新找的保姆,对他温柔点,他本来就有点不聪明。”
“布鲁斯……”少年总觉得这个名字很耳熟,他的脑海里出现了一个高大的剪影,可无论他怎么去想,那剪影逐渐被浓重的黑色取代,最后竟慢慢变成蝙蝠的形状,头突然疼起来,他不得不用手去按住脑袋。
费蒂西娅还在教训布鲁斯:“人类既脆弱又胆小,他不是你巢穴里的金币宝石,也不是你的玩具,他将是我们家的新成员。”
“而且我们家真的快没保姆了,我想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龙瑟缩了一下,金币山坍塌的声响从壁炉里传来,看来他确实被吓得不轻,费蒂西娅伸出一只手,那些掉落出壁炉的金币瞬间腾空,快速钻回壁炉。
“我们走吧,嗯,”费蒂西娅这才发现,少年抱着头蹲在地上,表情扭曲,像是在承受什么巨大的痛苦,这个角度,也让她看到了少年后颈上已经成疤的扭曲伤痕。
“真麻烦。”她随口抱怨了一句。
“算了,谁让你是我花了大价钱找来的保姆呢,崔斯特,给我们的新成员倒一杯茶,不,换成牛奶,小孩子还是要多喝牛奶,这样才能长得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