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此之外,因为你这把枪的弹匣容量比较大,反而不要一直按着板机不放。”齐遥指尖在袖珍手枪上虚勾了一下,向尹希示意,“弹道会随着子弹发射渐渐偏移,在它彻底脱靶之前,你要适时的停下重新专注瞄准。”
“像这样吗?”尹希侧过身去,继续瞄准原本已被贯穿的树干扣动了扳机。
对比什么一次瞄准二次定位,很显然这一条建议更容易上手不少。
“不错,不过你手太紧了,枪口会抖。”齐遥侧目看了过来,顿了顿又道,“并且你前手握的太靠前了,实战时有可能会被枪管烫伤。”
他走到尹希的侧后方,微微低头,声音便在她的耳侧低低响起:“这把枪比较重,但前手是用来把握枪口方向的,不要在横向浪费太多力气。”
尹希依言调整着自己左手的位置,转头问道:“是握在这里吗?”
齐遥沉吟半秒,最终还是伸出了右手,从后包住了她握在扳机处的那只手。
他的动作精准克制,没有多余的接触,只有右手指尖的触碰携带来了几分多余的体温。
“别抖。枪是你手里的东西,你不能被它带着走。”他的呼吸落在她耳侧,不急不缓,带着些可可的气息。
“左手应该握在这里。”齐遥低声说着,身体再靠近了一寸,左手顺势握住她的左腕,帮她调整角度,骨节分明的指节划过她掌侧,像一道细密的电流。
尹希能感觉到他离得很近,衣料间轻微摩擦的细响被放得很大,后背似乎可以感知到他随着呼吸平缓起伏的胸膛。
心下不自然的感觉,让她下意识屏住了呼吸。
“呼气时扣动扳机,别屏气。”齐遥的指令从耳边传来。或许是因为离得太近也可能只是幻觉,似乎还混杂着他近在咫尺地低沉心跳。
尹希眯着眼睛努力将注意力聚焦在扫描镜的辅助瞄准上,按照他的教导再次扣动了扳机。
哒哒哒哒哒哒——
数颗子弹重新穿透了先前的弹孔,直到伴随着弹道偏移渐渐偏离开来。
“嗯,这一路上多练习几次,尝试找到手感。”齐遥松开手,退开半步,“至于压枪或者跟枪之类的技术不太适合速成,你先试着把和扫描镜的协同瞄准练好。”
周身的淡淡甜香还未散去,尹希低头看着自己微微发颤的指尖,轻轻点了点头。
身后传来齐遥轻声地宽慰:“不用紧张,适应一下就好。”
只是他自己垂落的右手指尖似乎也在无人知觉的情况下轻轻触上了自己的耳根。
…似乎,有些热。
是因为她微卷的发丝被风吹拂着轻扫而过留下的些许痒意吗?
另一边,月林正同铃木茂描述着方才牌局上的遭遇。
“现在想来真的很蹊跷,其实那个最后赚到最多积分的家伙最开始的几局都没有什么特殊的表现。”
月林回忆着,有些愤愤地用爪子刨着地面,“但最后一局,他忽然话变得很多,但场上的局势好像忽然就完全在他的掌握之中了。”
“重点是在输了之后,不知道为什么看到他眼睛的那一瞬间我就忘记了所有的恼怒……”
月林别过头去,打了个哈欠。
“总之真不想再遇到那个家伙了。”
“我们之前对上他的那一把好像他也算是发挥平平,”铃木茂回忆着当时的场景,缩了缩脖子,“现在想来,当时赢下了一把后尹希果断决定换桌还真是正确的选择。”
“他给我的感觉让我有点不舒服,”月林低声咕噜着,“包括之前那个安洁莉卡也是。”
“他们总给我一种算计的感觉。”
说道算计,铃木茂下意识地看向了尹希的方向。
循着他的目光,月林似乎敏锐地察觉到了他在想些什么。
“但是她与他们似乎又有些不同。”月林轻声道。
铃木茂压低声音附和道:“我也觉得,但究竟是哪里不一样我说不上来。”
月林眯了眯眼睛,垂落的尾巴轻轻扫动着,继续低声呢喃道:“或许是因为她努力掩盖的反而是你们人类所谓的温柔吧。”
“说起来,你觉不觉得尹希和齐遥之间有点…”铃木斟酌着措辞,最后却是搜寻无果,只递给了月林一个暧昧的眼神。
他可是还记得之前齐遥把尹希摁在地上的时候,尹希还在说什么喜欢之类的话。
月林瞥了他一眼,尔后看向在前方衣袂飘飘的白子,“不会,如果这么说的话,尹希对于白子来说才是更不一样吧?”
“呃…这个,性质应该不太一样吧?”铃木的目光有些迟疑地在几人之间轮番跃过,却显然对此持怀疑态度。
月林不语,只觉得此事没必要跟愚蠢的灵长类多费口舌。
尹希没有让自己再停下脚步,既然要练直接开枪的能力,自然是给自己制造移动靶更有训练效果。
有瞄准镜的加持,她已经算是吃上了科技的红利。如果还是从急停开枪练起,某种程度上来说也太偷懒了。
她回忆着方才齐遥帮她调整过的姿势,却也难免再次忆上对方掌心的温热触感…
集中注意力、集中注意力——她心里反复念叨着,重新迫使自己将注意力集中到准星上。
在她的手臂再次酸涩到托起枪都吃力之前,忽然从扫描镜的上角看见了高温的标识。
事实上,随着他们沿着坡下行,温度确实也在逐渐升高…
她将枪背至身后,在她将这样的信息告诉队友之前,月林率先开了口:
“有火光,”说着,它眯了眯眼,跃了几步蹿到了尹希身前,“还有参赛者聚集的味道。”
是了,他们休息了一段时间,算起来恐怕包括安洁莉卡、霍普和汏等人在内的参赛者早已到达了终点。
而导致参赛者聚集而不是先行完成关卡的,想来也就是他们先前预判到过的关底的大麻烦了。
齐遥皱了皱眉,低声补充道:“好像是一只巨大的飞蛾。”
随着几人逐渐走近,这只飞蛾的全貌渐渐变得清晰——
若只说形状,看上去与先前恼人的飞蛾并没有什么区别。
但它实在是太大了,又如此炽热的燃烧着,以至于绝对不可能有人将此当作自然的造物。
随着几人走近,看得越发真切——那源源不断地虫潮向着这只巨大的火蛾前仆后继地飞去,被火舌吞噬的瞬间,化作那火蛾的一部分。
相比较这巨大的火蛾,任何的参赛者都显得那般渺小。
是的,任何…
在加缪朝着几人的方向坠来时,即使尹希已经尽其所能快地闪躲开来,还是被他周身的火焰引燃了衣袖。
加缪在地上翻滚了一圈基本压灭了身上的焰火后连贯起身,几乎是咬牙切齿地声音从他的口中渗了出来:
“该死的,居然敢烧我的头发?!”
话音刚落,他后足点地已然是又欲再次跃上前去与那火蛾搏斗,却忽然被一阵沙哑的女声打断:
“先省些力气吧,你无法战胜它的。”
尹希讶异地循声看去。
那是一名剃着寸头的金发女性,身着着一身迷彩套装,五官立体而深邃。
但她也仅仅只是瞧见了个大概,因为就在下一秒,这个金发寸头女子就已经飞了出去。
“你、说、什、么?”加缪攥着她的衣领,将她整个人掀翻在地,霎时间看不出二人究竟是谁更狼狈,“谁给你的勇气?”
“我。”
熟悉的女声响起,却是情理之中而有意料之外的人。
安洁莉卡举起了手,指尖夹着一张看着像是卡片的物什。
“根据你跟它斡旋了这么久的战斗数据来看,这只大蛾子的战斗特性可是有不少在场参赛者的影子。”
在加缪眯着眼思索地间隙,金发寸头女子将自己的衣领奋力从他不再用力攥紧的手中扯了出来,努力拉平整自己已经被撕扯变形的领口。
“咳咳…也就是说,你这是在与不少人同时战斗…咳呃…包括你自己。”
安洁莉卡笑眯眯地将手中的“卡片”放进了衣服胸口的内侧口袋里,“所以,至少现在不是教训479出言不逊的时候,‘加缪大人’。”
就在尹希聚精会神地看着几人的热闹时,白子却忽然惊呼道:“希希!你的手!”
尹希垂下眸去,只见方才被加缪引燃的衣袖上火势竟悄然蔓延着。若不是白子此言,忙着看戏的她竟是当真没觉察到这份渐起的灼热。
然而,即便她的脸上出现了一瞬间的惊慌失措,却是没有什么被灼伤者本该有的痛苦意味。
她从大腿的绑带上拔出轻便的小匕首,三下五除二的将胳膊上燃烧着的袖管割下,用脚踩灭了火焰。
随着她的动作,她那已然烧得焦黑的右臂出现在了众人面前。
“唉…”
在身边伙伴或讶异或忧心的目光中,尹希只是叹了口气。
随后,她竟是从大臂处直接将那层焦黑的皮肤剥了下来!
她低声喃喃着:“明明是隔温防腐的材料居然就这么被烧坏了吗?”
而那随机裸露出的臂膀则呈现出了更加可怖的模样——像是被严重腐蚀成凹凸不平状的肌肉组织呈现出绝不应该出现在人类体表的暗紫色,即便是看上去深可见骨的凹痕,也被这样不详的紫色所覆盖。
那绝不是烧灼的痕迹、绝对不是。
像是腐蚀、溶解、溃烂,却又因当事人的云淡风轻而反现出另一重诡异色彩。
白子唇瓣微颤,摇响了手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