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氏父女重新站在何家门口。
林晴天看着被当作垃圾一样丢出家门的礼物,懊恼地吐槽道:“爸爸,何逸希真是个差劲的家伙,他践踏了你送他的礼物。”
“原谅他吧,晴天,逸希他是个可怜的孩子。”林爸爸弯腰拾起地上的乐高和球鞋,好脾气地说:“我们先回去吧。”
“爸爸,我来帮你拿。”
“不用,不用,爸爸拿着就好。”
林润泽买了郑淑桦楼上的房子。
进电梯后,他按了上行的楼层键。
林晴天在电梯里看着爸爸的侧脸,突然说:“爸爸,对不起。”
“怎么了?为什么突然向我道歉?”
“我是不是搞砸了你今天的计划,我刚才不应该打何逸希的,对不对?”
林爸爸腾出手来,摸摸林晴天的小脑袋瓜,教育道:“晴天,爸爸当初送你去练拳击,是希望当你遇到危险的时候,你能有能力不被别人欺负、有还手的余地。比起主动攻击别人,爸爸更希望你是正当防卫。刚才何逸希说你丑、挥开我的手,虽然态度恶劣,但罪不致打,你刚才确实不应该动手打人的。”
林晴天听完有些愧疚,“那我下次找机会向他道个歉?”
林爸爸搂紧林晴天的肩膀,赞许道:“知错就改是人类宝贵的能力,晴天你是个善良的孩子,纠错能力也比一般的孩子强,爸爸很欣慰有你这样的孩子。”
“爸爸,你刚才说何逸希是个可怜的孩子,你觉得他很可怜吗?”
“那当然。他永远地失去了他的亲生爸爸和妹妹,三年都没缓过来,他一时半会接受不了新的家庭,也能理解。说实话,我很同情他。”
林晴天沉默了一会儿,小声嘀咕道:“我也很可怜,我也失去了我的妈妈。”
林爸爸安慰她,“晴天,你比逸希幸运一点,至少你妈妈还活着,她只是移民去了美国。你是爸爸妈妈唯一的孩子,我们都很爱你。”
电梯门开了,林爸爸先出的电梯,林晴天看着爸爸的背影,突然问:“爸爸,你爱淑桦阿姨吗?”
“当然。”
“那你爱我妈妈裴绣吗?”
林爸爸愣了一下,似乎没料到会有此一问,几秒钟过后,他如实回答:“爱,我至今还是很爱很爱你妈妈。”
听到这,一个懵懂的小女孩轻轻地疑惑了:为什么爸爸可以在深爱妈妈的情况下,还和另一个女人谈恋爱呢?
难道爱是可以复制、粘贴的吗?
进了家门后,林爸爸放好手上的东西,和女儿坐在沙发上谈心。
“晴天,这次会不会太委屈你了,你都读高一了,还让你搬家、转学。”
林晴天摇摇头,微笑着说:“没关系,妈妈说过,任何事情只要往好的方面想,就会变好。
虽然呢,我离开了熟悉的环境和朋友,但是或许新的环境会有新的风景。
最重要的是——爸爸,我们一家人要在一起。”
女儿的善解人意令林润泽很是欣慰,他无言地揉了揉林晴天的头发,说:“晴天,我们在S市和你淑桦阿姨以及何逸希,一起开始新的生活吧。”
林晴天点点头,她在心里默念:不管在s市的生活会变成怎样,我都会勇敢面对。我已经失去了妈妈,我不可以再失去爸爸。
林晴天回房间之前,她问了林爸爸一个问题——
“爸爸,如果我和何逸希性格不合、相处不来,你还会和淑桦阿姨结婚吗?”
林爸爸沉默片刻,郑重承诺道:“不会。”
何逸希的房间。
何逸希坐在书桌前,看着手里他们一家四口的合照,陷入了回忆。
“逸希同学,你好,虽然和你只有几面之缘,但你帅气的脸庞和自信友善的态度,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你是我枯燥的校园生活里一道美好的风景线,我常常在想,像你这样的天之骄子究竟会喜欢怎样的女孩子呢?我知道你有个妹妹叫何媛媛,她和你一样,也是被命运偏爱的好命人。我从不敢奢望能成为你的女朋友,如果可以的话,我期望能变成你的妹妹,血浓于水的至亲、剪不断,理还乱的手足之情,会使我们永永远远不离不弃。yue~好变态啊!”
何媛媛坐在何逸希房间的电脑椅上,一面嚼着巧克力,一面念着女生们写给何逸希的情书。
“你能不能安静点,吃巧克力就吃巧克力,念什么情书,听的我一阵恶心。”何逸希坐在一旁的书桌前,手里拿着笔在写练习题。
“是你叫我来帮你消灭这些巧克力的,你还不许我出声啊?能不能给我点人权?”
“人类的基本权利被你用到这来了?”何逸希的视线从练习题上移到何媛媛脸上,“剩下的情书你别拆了,这些都是女生写给我的,你看了不太好。”
“怕什么,她们又不知道。大不了我也把我今天收到的情书给你过目。一物换一物,怎么样,很公平吧!”
何逸希摇摇头,拿这个亲生妹妹没办法。
“诶,哥,你说今天情人节,是你收的情书多还是我收到的情书多?”
“应该是我吧。”何逸希说。
“你等着,我去拿我的书包过来。”说完,何媛媛兴高采烈地跑去自己房间拿自己的书包过来。
经她仔细盘点,在情书数量上,何逸希胜,但在礼物数量上,还得是她何媛媛胜出。
“耶!果然我的追求者比较大方。”何媛媛眉开眼笑地说。
何逸希被她的笑容感染,心情也跟着明媚起来,“我收到的礼物都给你,情书你看完就帮我整理好放在书柜里面。”
“好,知道了。”何媛媛拿人手短,这会儿倒是变得乖巧起来了。
她听话地帮何逸希整理好情书,见何逸希还在专注地解题,于是定定地看了他好一会儿。
“哥,你只能有我一个妹妹哦。”。她突然开口要求道。
“好。”何逸希随口答应了。
“不行!我要去跟妈妈说,让她以后要是怀孕的话就给我生个弟弟,我不要妹妹,我要当这个家里唯一的女儿。”
何媛媛想到一出是一出,还没跑出房门呢,就被何逸希叫住了,“媛媛,你生物课没学好是不是,生男生女不是由女方说了算,而是由男方的染色体决定的。”
“那我去跟爸爸说,让他把生男孩的染色体给妈妈。”
……
何逸希还记得三年前他生日的前几天,他坐在爸爸的车上,埋怨道:“妈妈怎么老是缺席我的生日啊?”
“妈妈在A市那边有个很重要项目,她必须亲自去谈。”何民皓边开车边回答说。
“工作能有我重要吗?爸,要不你给我换个妈吧,换个不那么忙的妈、换一个能陪我过生日的妈妈。”
“你这孩子怎么说话呢,你只能有一个妈妈,爸爸也只能有一个,知道吗?”
……
何逸希神色悲伤地回忆着三年前的事情,一阵敲门声把他从回忆里拉了出来。
“逸希,我现在方便进来吗?”郑淑桦的声音从门外响起。
“进来吧。”何逸希应道。
郑淑桦一走进房间就看到了何逸希手上的全家福照片,她的心一下子柔软下来。
她拉了一把椅子坐在儿子身边,关心道:“脸上还疼不疼?”
何逸希揉了揉刚才挨了拳头的地方,实话说:“不疼了。”
“逸希,你今天有点激动了”
“要是外婆给你换了个爸爸,你能做到平静面对吗?”
“逸希,我和你有年龄差,这年龄差里包含的不仅仅是时间差,还有阅历差,等你到了我这个年纪,经历了和我一样多的事情,你就会发现,任何事情都有可能发生,我们能做的就是允许一切发生。接受现状、解决困境,是人生的必修课。”
“接受现状、解决困境、允许一切发生”何逸希重复了一遍妈妈的话,最后得出结论——“听上去似乎并不简单。”
“接受不了就会痛苦,想不明白就会做错事。”
“妈,说来说去,你不就是希望我接受林叔叔和林晴天吗?我可以很明确的告诉你,我接受不了,我没有你这么想得开。你不是允许一切发生吗?那你能允许我不接受其他人当我的家人吗?”
郑淑桦脸色变得凝重起来,思索片刻后,她认真道:“可以。我允许你不接受他们,但是有一点很重要,我希望你能做到,那就是‘尊重他人’。你可以不喜欢你林叔叔、可以不喜欢林晴天,但我希望你能给予他们最基本的尊重。就比如今天你对林晴天一个小姑娘容貌攻击,你觉得你做得对吗?还有,你把登门拜访的客人送的礼物丢出家门,这件事也很不礼貌。”
“妈,我跟你说过很多次,我不接受林叔叔当我的爸爸,你今天为什么要请他们到家里来?你有尊重过我的感受吗?林叔叔又有尊重我的感受吗?我不想见他,他为什么要非来不可?”
“那我向你保证,以后没有你的同意,我不会邀请他们到家里来。同样,你也要跟我保证,以后对任何人都要保持基本的尊重和礼貌,可以吗?”
何逸希顿了顿,然后才开口应承道:“好,我答应你。”
教导完儿子,郑淑桦准备离开何逸希的房间,她的手刚放上门把,就听见何逸希在她背后说了句——
“妈,你背叛了爸爸和妹妹。”
郑淑桦哽咽地转过身,然后就看到了何逸希无比严肃怨恼的神情,他对她说:“即使我不同意,你也会和那个林润泽结婚吗?”
郑淑桦用力咬住自己的下嘴唇,眼睛直勾勾地注视着何逸希。都说儿子普遍长得像妈妈,可是何逸希和他爸爸何民皓长相是那么的相似!
“即使我不同意,你也会和那个林润泽结婚吗?”
透过何逸希的脸,她仿佛看到了何民皓在责怪她。
她心里的委屈化作泪水急速涌上她的眼眶,她不得不快速闭上眼睛,长吁一口气,背过身调整情绪。
她是一个母亲,她不愿在儿子面前表露悲伤。
何逸希把妈妈此刻的脆弱和难过看在眼里。这偷偷抹眼泪的背影多么熟悉,他还记得三年前医生宣告爸爸和妹妹抢救无效的时候,妈妈也是这样背对着他默默独自流泪。
妈妈心里这么爱爸爸,却可以和另一个男人准备结婚。
所以爱到底是什么呢?
爱不会消失,但是爱会转移,对吗?
从未坠入过情网的何逸希,心里感到一片迷茫。
郑淑桦的眼圈已经发红,可仍极力控制住声音的颤抖,她说:“你放心,没有你的同意,我是绝对不会和林润泽结婚的。”
她说这话,与其说是在回应何逸希,倒不如说更像是在回应她心里的何民皓。
“逸希,我没有背叛你爸爸和妹妹,是他们背叛了我。”
他们抛下了我。郑淑桦流着泪在心里说。
丈夫和女儿的离世,让她这三年来饱受“锥心之痛”,没有人能比她更加了解“被背叛”的滋味。
作为一个妻子,她深爱的丈夫已经死了。
作为一个母亲,她最爱的女儿也已经不在了。
要不是还有一个何逸希,她恐怕支撑不了到现在。
开导自己的话同样适用于开导别人。
她在离开何逸希房间之前,对何逸希说:“死者已逝,生者如斯,你爸爸和妹妹的时间已经终止,可我和你还有无限的未来。时间在往前走,活着的人不可以停留在过去。逸希,你可以回头看,但脚步一定要往未来的方向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