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逸希坐在何媛媛的房间里,他低头注视着手里的黄油小熊,许多片段在他脑海里闪烁——
何媛媛:“你们在干什么!不许欺负我哥!”
林晴天:“你干什么!不许欺负我爸爸!”
何媛媛:“我气都气死了,哪有心情吃冰淇淋啊!”
林晴天:“我气都气死了,哪有心情吃冰淇淋啊!”
何媛媛:“何逸希,你太过分了,我再也不想理你!”
林晴天:“何逸希,你太过分了,我再也不想理你!”
何逸希脑海里的何媛媛和林晴天在不同情景下说出了一模一样的话,她们并不相似的脸逐渐交叠在一起,最后重合成何媛媛的模样,何媛媛朝他嫣然一笑,俏皮地说了句:“哥,好久不见。”
何逸希握住黄油小熊的手骤然收紧,他神色悲戚地在心里对何媛媛说:“媛媛,你背叛了我和妈妈。”
脑海中的何媛媛仍旧是微笑的模样,没有回话。
何逸希的记忆闪回到了和妈妈交谈的那天晚上——
何逸希看着妈妈背对着他,偷偷抹眼泪的身影,他在心里想:妈妈心里这么爱爸爸,却可以和另一个男人准备结婚。
所以爱到底是什么呢?
爱不会消失,但是爱会转移,对吗?
妈妈眼里含着泪水,她说:“逸希,我没有背叛你爸爸和妹妹,是他们背叛了我。晴天和你妹妹媛媛是同一年出生的,我第一次看到她的时候,就在心里想,要是媛媛能活到现在的话,应该也长这么大了吧。死者已逝,生者如斯,你爸爸和妹妹的时间已经终止,可我和你还有无限的未来。时间在往前走,活着的人不可以停留在过去。逸希,你可以回头看,但脚步一定要往未来的方向走去。”
林晴天在客厅里写作业,一段忧伤的小提琴声从楼下传来。
她停下手中的笔,仔细聆听小提琴拉奏的曲子。
那是一首耳熟能详的歌曲,林晴天以前上钢琴课的时候弹奏过这首歌曲的钢琴版。
她随着小提琴拉奏的曲调,轻声哼唱了起来——
“一起长大的约定
那样清晰打过勾的我相信
说好要一起旅行
是你如今唯一坚持的任性”
……
一起长大的约定
那样真心
与你聊不完的曾经
……”
林晴天被小提琴的音乐氛围感染到,情绪也由此陷入了低谷。
“是何逸希在拉小提琴吗?他是不是又想起了他妹妹?何媛媛……她去旅行了,单程车票,永远都不会回来了。”林晴天难过地喃喃自语道。
她曾经在何逸希家里见过一张合照,那是一张一家四口的大合照。
照片里面有何逸希、有何逸希的妈妈郑淑桦、还有何逸希的爸爸何民皓,照片里还有一个女孩子,那个站在何逸希身边、笑颜如花的女孩子,应该就是何媛媛吧。
她笑起来是那么阳光明媚,仿佛世间所有的偏爱都已经向她倾斜,她在父母的疼爱和兄长的庇护之下,快乐无忧地长大,却在三年前因为一场车祸早逝了。
何媛媛就如同一朵洁白的山茶花,在开得最美最有生命力的时候,被上帝伸出手扼住了脖颈,山茶花被揉碎成渣,那鲜红的血液泼在支离破碎的白色花瓣上,令人看了都觉得触目惊心又倍感惋惜。
“何逸希应该很心疼他妹妹吧?他是不是至今都放不下他妹妹?
听说三年前他爸爸和妹妹一起发生了车祸,永远离开了这个世界。
三年前,何逸希应该才14岁,他明明比我大不了多少,却这么早就接触了死亡,这么早就要承受两个至亲永远地离开了他这个事实,他心里应该很难过吧,”
林晴天托着腮,听着楼下传来的小提琴声,自说自话道。
她光是想想都替何逸希感到难过。
她想起那天何逸希把她错认成何媛媛,他看她的眼神是那么的哀伤。
从来没有人用这样的眼神看过她,何逸希是迄今为止,唯一一个用这样的眼神注视过她的人。
他的眼神令她大受震撼,以至于回想起来仍觉得心生恻隐,她忽然有些心疼何逸希,她觉得像何逸希这样的天子骄子,不应该被如此沉重的悲伤所笼罩的。
林晴天想起何逸希曾经轻轻拍着她的小脑袋瓜,宠溺地对她说:“晴空万里的晴,天天开心的天,林晴天,你应该开心一点,沮丧和难过并不适合你,如果可以的话,我愿意为你驱赶一切乌云和雨水。”
此时,小提琴悲伤的曲调久久不息,林晴天心想:如果可以的话,我也想为何逸希驱赶一切悲伤和难过。如果他可以不那么难过的话,哪怕他把我当成何媛媛的替身,我也可以接受。反正我本来就是要成为他的妹妹的,我和逸希在不久的将来,注定要成为兄妹的。
与此同时,何逸希在音乐的指引下,寻找到了自己内心的答案——
她烟消玉陨了,她就替她明媚生动。
爱不会消失,但爱的确会转移。
他决定以后一定会对林晴天好一点,把对何媛媛的那份爱,倾数转移到林晴天身上。
他会待她如亲妹妹一般爱护疼惜。
小提琴声停止了好一会儿之后,林晴天家的门铃响了。
林晴天以为是外卖,兴冲冲地跑去开门,一打开门,门口站着的人把她惊得愣在了原地。
草莓蛋糕没有送上门来,帅气大男孩倒是不请自来了。
何逸希见她表情呆呆的,他朝她微笑,“怎么了,这么不愿意见到我?”
林晴天的笑容不上不下的挂在脸上,她知道自己现在的表情一定很失望,但是她管不了这么多了,她在心里想:比起帅气大男孩,我期望送上门来的是我的草莓蛋糕。
“额……那个,你怎么来?”林晴天疑惑地问。
何逸希身上有一种云淡风轻的气质,仿佛对任何事情都胸有成竹。或许帅气的外形、优渥的家境以及出众的成绩,让他从小就体会到无往不利的滋味,就像他现在面对林晴天,他也显现出一种莫名的自信和底气。
“你把我打了一顿,我当然要找上门来。”他眉眼含笑地看着她。
他是来报仇的吗?林晴天有些紧张起来,“你你你想干嘛!我……你……我我我不怕你。”
对方还没有行动,林晴天就已经自乱阵脚了。
何逸希见她紧张到说话都磕磕绊绊,他的笑意更浓了,他往前一步,单手扶着门框,俯视她,轻声问:“你真的不怕我?”
何逸希虽然只是个高中生,但身材俨然是个成年男子的体型,再加上他的颜值出众,随手的一个举动都能引发无数荷尔蒙。
林晴天看着他,心中一动,差点被迷倒,幸好她意志坚定,心中蠢蠢欲动的悸动很快就被大脑释放出来的理智压了下去,她恼羞成怒地准备关门,却被何逸希伸手拦住了。
“不逗你了,我来找你是想要回我的黄油小熊。虽然不知道你为什么打了我一拳,又抢走了我的黄油小熊,但是如果可以的话,还是希望你能把我的黄油小熊还给我。”
虽然确实是这么个事,但是经他描述,怎么就变了味儿了呢?
他说得好像是她打劫了他的黄油小熊似的。
她被他的幽默逗笑了。
她穿着居家服,额前的刘海用发夹别了上去,她的脸型是很有福气的圆肉脸,此时看上去就像一个带着绿叶的红苹果似的。
红彤彤的苹果戴着卡通眼镜,露出一副洁白的牙齿,何逸希被他眼里的林晴天逗得忍俊不禁。
他继续说:“我想和你聊聊,我方便进去说吗?”
“额……”林晴天面露犹豫地往屋里看了一眼。
“不方便也没关系,那我们就在这聊聊?”何逸希善解人意地说。
林晴天心想:也没什么不方便的,屋里有监控,还有杨阿姨,何逸希应该不会做出什么太过分的事情,要是他真变态了,我学过拳击,杨阿姨正值壮年,两人合力压制一个高中生,应该不会太难。
基于这样的考虑,林晴天侧身让路,大大方方地说:“请进吧。”
何逸希进屋后一眼就看见了一架大钢琴,他明知故问道:“晴天,你会弹钢琴?”
林晴天:“嗯嗯,学了好多年了。”
何逸希:“上次那首《路小雨》钢琴曲,是你弹的吗?”
林晴天:“你听过?我是说你怎么知道那首曲子叫《路小雨》。”
何逸希:“我妹妹以前也是学钢琴的。”
他轻描淡写,她字字入心。
“哦。”她小声地应了句当做回应。
何逸希:“你的表情为什么这么失落,我是不是说错话了?”
林晴天摇摇头,“没有,没有,我只是感慨命运的相似,没想到你妹妹是学钢琴的,然后我这个未来的妹妹,也是学钢琴的。”
何逸希笑笑,淡淡地说了句:“你比她幸运多了。”
他走到钢琴前,用手指按了几个键,听得出来是一首曲子的前奏,他问她:“有兴趣来一场四手联弹吗?”
林晴天有些意外地问:“你除了会小提琴,你还学了钢琴?”
何逸希轻笑点头,似乎不愿多言自夸。
林晴天和何逸希坐在钢琴长凳上,《蒲公英的约定》这首曲子就在他们手指的起伏变换中,慢慢应指而生。
在音乐的帮助下,此时她和他的精神世界高度统一集中,两人的情感、思想与灵魂都融入到音乐的旋律与节奏里,仿佛有一座看不见的桥梁,把她和他紧密地连接在了一起。
林晴天有生以来第一次觉得弹琴就像在谈情,或许音乐本来就有暧昧的成分。
音乐催化了她心中的情感,她在心里偷偷篡改歌词——
而我已经分不清,你是亲情,还是错过的爱情。
何逸希,我们在不久的将来,就要成为兄妹了。
林晴天落寞地瞥了何逸希一眼,而何逸希像是察觉不到她的目光似的,由始至终都没有看向她,于是林晴天默默地收回了视线。
就在她收回目光之后,何逸希才转头看向了她。
短发、黑框眼镜、胖乎乎的侧脸,这些特征无一与何媛媛有关,他深深地看了林晴天一眼,然后遗憾地收回了目光。
他心想:或许他本就不该有太多期盼的,何媛媛和林晴天明明就是两个人,两模两样的两个人,她是林晴天,不是何媛媛。
曲终指停,林晴天和何逸希互相看着对方,他们微微一笑之后,又各怀心事地低下了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