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军队里几个和姬发玩的好的兄弟有些着急，姬发不知怎么了，每天脸色都很不好看。像是对什么事情很不满，却又无处发泄的无力感，让他整日吊着脸。平常笑嘻嘻好说话的人某天忽然阴沉下来了，竟让他们几个都不敢轻易和他搭话。

    眼瞅着这样下去孩子就自闭了，南宫适找上了终葵瑶。这位西岐战神向来比较关照姬发，所以这几日姬发消沉，他思来想去还是找上了终葵瑶。

    “嗯？他心情不好？”终葵瑶前两天有事回家，此时刚从家中回来，听到来人说的，心中浮现出了一首熟悉的歌。

    “又怎么了，我的大小姐？”

    她谢过南宫大哥，抱着从家拿来的新玩意儿前去寻找姬发。找到他时，姬发正背对着她舞刀弄剑。这个年纪的男孩子长得极快，才几天没见，终葵瑶觉得他又抽条了。

    她蹑手蹑脚地走到他的背后，猛地拍了一下他的后背。谁料手还没离开他的肩膀，就被姬发一把抓住手腕，一阵天旋地转后，终葵瑶已被一个过肩摔，按到了对面上，胸前是姬发往下压的手，面前是一双冷漠的眼睛。

    平常的姬发都是笑着的，眼睛圆圆的亮亮的，看过来的时候很温暖，这还是终葵瑶第一次看到姬发这样的神情，一时有些发愣，就连推开他都忘了。

    “阿瑶？对不起，把你弄疼了吧？”倒是上方的姬发忽然睁大了眼，脸颊飞上两朵红云，迅速收回了手，站起身和她道歉。

    阴影忽然撤去，刺眼的阳光撒下来，终葵瑶眯眯眼，伸出手找他：“拉我起来啊！”

    手伸了半天，也不见有人握住，她重新睁开眼，对上姬发若有所思的双眼。

    “想什么呢？”她爬起来，拍了拍自己身上的灰尘。

    姬发似乎是往后退了一步才开口道：“阿瑶，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就刚刚，”终葵瑶把拿着的东西给他，“喏，这是我爹新打的匕首，送你啦。这可是我娘亲自设计的，你要陪好好珍惜啊。”

    姬发的手似乎捏了一下什么，才缓缓伸出来，接过匕首，“我会谢谢终葵伯伯的。”随后他转过身，冷淡道：“阿瑶，我还有事，先走了。”说罢，也不理会终葵瑶的回答，便自顾自地离开了。

    被扔在原地的终葵瑶攥紧拳头，有些不爽。

    这小子是在躲她？

    为什么啊？

    *

    快步离开后，姬发长长出了一口气。他揉搓了几下手掌心，刚刚的触感似乎还停留在手上。

    真是的，阿瑶明明不喜欢自己碰她，他刚刚怎么就顺手把她按倒了呢？还、还碰到了她的......

    不受控制地回忆起刚刚的触感，姬发浑身发热，他低下头扫了一眼，无奈地叹口气。

    幸好今天穿的衣服长，要不然要被阿瑶看到，她要讨厌自己了。

    回想起这几天和他保持距离的阿瑶，他又觉得全身被冻住了。是做错什么惹她烦了吗？还是......自己已经配不上她了？

    阿瑶现在仙术学得得心应手，就连姜先生也时不时夸她是个好苗子。而自己只是一个没有仙缘的凡人，过不了几十年就要死掉。

    怎么和阿瑶共白头呢？

    姬发有些沮丧，蹲下去抱着头，什么也不想做。

    “姬发，你在这里蹲着做什么？”身后传来温柔的问话，姬发缓缓起身，朝着来人鞠躬，“姜先生。”

    姜子牙瞥了他一眼，话中有话道：“不好好练习，可是会被阿瑶抛在身后的哦。”

    从未想过的未来让姬发震惊得抬头，大嗓门地反驳，甚至忘记了礼貌，“不可能，阿瑶不会抛下我的！”

    话说出口，他便自知失态，急忙低下头和姜子牙认错。一只大手摸了摸他的脑袋，手的主人一如既往的温柔：“那你可要努力了啊。”

    很快，头顶的温热消失，姬发再抬起头时，眼前已空无一人。他咬紧牙关，捏紧了匕首。

    “我不会让阿瑶一个人的。”

    *

    上次不太愉快的见面后，终葵瑶一直避免和姬发碰到。她不明白，姬发好像不太想见到她。既然他不想见到她，那终葵瑶也不会白凑着让他烦。也不知道是巧合还是故意，以前密不可分的两人，居然几个月都没见上面。

    崇侯虎助纣为虐，民不聊生。崇城周边的几个小国都不堪压迫，纷纷派了使者过来西岐求姬昌出手。本来姬昌并不想主动挑起战争，但奈何那崇侯虎扬言要将西岐屠城。无奈之下姬昌决定，讨伐崇侯虎，保卫家园。姬发作为先锋队上前探路，姬昌亲征大部队在后面压阵。

    出发的前一天晚上，终葵瑶的门被敲响了。

    “哪位？”终葵瑶大致猜到来人，却没起床开门，懒洋洋地躺在床上。

    门外沉默了一瞬，很快便又重新出声，“......阿瑶，是我，姬发。”

    终葵瑶没动，反而翘起了腿，换了个舒适的姿势，“有什么事吗？我要休息了。”

    “......”

    “我让人给你做了件头盔，你试试。”姬发的声音不大，听起来有几分忐忑。

    终葵瑶脑袋小，这里的头盔都太大，平常戴上极不舒适，所以后来她索性不戴了，没想到姬发竟然让人做了一个新的。她沉默了半晌，才慢吞吞挪过去，打开了房门。姬发正拿着一个小头盔，看着她的头顶说话，“这头盔戴上轻薄，应该不会再大了。”

    “我眼睛在头顶吗？”终葵瑶没接他递过来的头盔。

    姬发的眼睛转啊转，像是刚刚才找到她的脸，慢慢地看向她的眼睛，“不在。”

    他双手捧着头盔递过来，在终葵瑶手前顿了一下，双手换了行进的方向，没有再递给她，而是直接戴在了她的头顶。

    头盔刚一戴上，终葵瑶便知道尺寸刚刚好。不晃荡，也不紧，甚至轻薄得像没戴东西，也不知道姬发是怎么让人做出来的。

    她抬起眼，正对上姬发认真的眼睛。他在帮自己调试位置和方向，明明是一件简单的事，却被他弄得像拆炸弹一般。姬发没看她，手指却时不时碰到她的耳尖。明明是很正常的触摸，却让终葵瑶从脖子开始都烧了起来。

    “好了，很适合你。”他看着终葵瑶，露出了一个满足的笑容。

    终葵瑶摸摸头盔，不自在地看着地面问：“怎么忽然给我送这个？”

    “马上要打仗了，阿瑶你不喜欢戴头盔，我不放心。”姬发今天倒是坦诚。

    “那我有法术可以保护自己。”她下意识地顶嘴，却又在说出口后抿紧双唇。

    姬发叹了口气，“但我还是担心啊。”他上前一步，虚虚拢住了终葵瑶，“阿瑶，保护好自己。”

    “你要是受伤，我会难过的。”

    终葵瑶只觉得心脏沉甸甸的，像是在心底掀起了一场海啸，让她不得不做出些什么来缓解。于是她伸出手，抱住了姬发，将他们之间的空隙填满。

    手下的身体又僵硬了，头顶传来的呼吸声也重了几分，但他什么话都没有说，只是加重了手臂的力气，让他们的身体不留一丝空隙。

    这样具有压迫性的怀抱让终葵瑶不适，但她没有推开他。仿佛只有这样紧密地拥抱，才能让她心底翻涌的海浪找到宣泄的出口。

    两人在沉默中重归于好。

    行军路上本就不易，老天爷也不给面子地下起了大雪，他们只好将已经放缓的步伐放得再慢一些。天越来越冷，就算姜子牙给他们施了暖身体的法术也无济于事，刺骨的寒风已然成为了他们第一个敌人。

    “少主，这样下去咱们兄弟都撑不住了！”某天休息的时候，一个侍卫上前来，搓着手心和姬发汇报。

    姬发叹口气，做出了一个决定：“你去挑几个身体好的兄弟同我一起前去探路，其余人留守在此地扎营等我们消息。”

    侍卫应下出去，终葵瑶从火光中看向他。姬发不赞同地皱眉，但最后却什么也没说。

    她和姬发带着一队人马在傍晚时出发，身下的黑土也冻得发抖，终葵瑶只好一边在它身体上摩挲，一边给它施展法术：“好孩子，再忍忍。”

    他们迎着大雪走了两天，终于发现了崇侯虎军队的踪影。据说，这支小队刚从其他地方抢了粮草回来，要给城内送补给，因为雪天，还未来得及回城。

    “我从西边绕过去，阿瑶你带着他们从这里冲，”他顿了顿，看着她的眼中担心倾泻而出，“我们只烧粮草，烧完在这里汇合。”

    终葵瑶对上他的双眼，微笑着给他点头，“放心吧，一定比你快。”

    听到她的回答，姬发终于露出了出发以来的第一个笑容，“好啊，那就比比！”

    说完，他策马带着一半人往西边走去。终葵瑶定定心神，压低身子，就着大雪天的掩护，往喧闹声中走去。

    偷袭行动很顺利，待崇侯虎的人反应过来时，大火已经烧干了他们的粮草。终葵瑶和姬发夹紧马腹，在后面暴怒声中逃离。

    一开始追兵没跟上来，但很快，后面就传来了嘶吼声。终葵瑶和姬发对视一眼，便知道今天的事不会善终。崇侯虎的军队都是骁勇善战之人，且经历了无数战争，作战经验丰富。而他们只是刚被集结起来的泛泛之辈，要是正面遇上绝不会有好下场。

    这样想到，终葵瑶在马上旋转身体，背对马头而坐，朝着后面的军队搭好了弓箭。姬发深吸一口气，控制着马掉头回去，杀得冲在最前面的几个人措手不及。

    姬发在前锋杀敌，终葵瑶却一动不动。

    她在寻找目标，在鹅毛大雪中寻找一个移动的目标。

    终于，在姬发已经浑身浴血的时候，她找到了自己的目标。

    那是一个高大的男人，他的胳膊应该有姬发两个粗。从对方军队的架势来看，这个男人便是这支队伍的将领。男人正在用一个大斧头和姬发对战，姬发明显已经力气不足，对战中稍落下风，身上深深浅浅已经无数伤口。

    两人依旧缠斗在一起不停地移动，让人根本无法对准。终葵瑶闭上眼睛平复心情，五秒后重新睁开。箭尖对准一个方向后，终葵瑶松了手中的弦。

    姬发看见阿瑶举起了箭，但只是一瞬，他便不得不背对着阿瑶。打斗过程中，他忽然听见呼啸的箭声朝他而来，面前的男人也在此刻举起了手中的斧头。

    姬发闭上了眼。

    一道细微的风从他耳边刮过，随后面前一声闷哼，姬发缓缓睁开眼，那支从阿瑶手中射出的箭正中男人额心。

    也正中他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