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影看完将近十点，大多数店铺都已打烊，出了商场，街道灯光零星，看不见多少行人。
城市在昏黄的路灯中睡去。
送完林青木，谢佳原回家洗了个热水澡，热水淋湿全身，他终于想透了一个事实，那就是林青木真的很坏。
她是个见色起意的笨蛋，就像当年的校运会一样，如果把他换成其它更好看的男生，她不仅会帮忙解围，还会主动要联系方式，撩拨完就拍拍屁股走人。
还有刚才看电影，旁边的两个女生找林青木借纸巾，看见她身边还有他，说了句男朋友怎么黑着脸，林青木居然嬉皮笑脸地说，他是非洲人。后面播放到两个主角拥吻的镜头，她遮住他的眼睛：
“小孩子不许看这个。”
他怕林青木在影院闹出别的动静，任她在自己脸上乱弄半天，声音沉闷地反击：“我不是小孩子了。”
“你就是小孩子。”林青木努力憋笑：“一个连表情包都不会发、睡觉还要交手机的小孩子。”
最过分的是，回去的路上坐公交车，车上都是人，她还要求他再发一次那个红包表情包，无比嚣张。
他之前还喜欢她的时候，也幻想过和林青木一起看电影的场景，连看哪部电影都想好了，但绝对不会是今天这个样子。
绝对不会！
他知道她非常会骗人，很懂得让别人息怒，坏得要命。
穿好衣服，谢佳原回到书桌前写物理题，写完一张试卷，刷到了她的朋友圈，是一张自拍，黑长直发散在肩头，妆容清淡五官艳丽，顶着强光依然能打，是不挑角度的好看。
她的朋友圈东西很少，一划到底没几条动态，一只大白猫和吐槽占据了大半 ，这条是为数不多发的自拍。
她的嘴唇粉而亮，不知道涂了什么美妆产品，果冻一样。
房间里没开暖气，谢佳原明明有点冷，还是接了杯冷水一饮而尽，默默打消了点个赞的念头。
他不想再提供无厘头的笑料给她了。
这时下方多出一条点赞，是郁嘉朗，很快取消，估计也是和他一样的心情。
现在多问无益，他强制熄屏，在草稿纸上胡乱涂几笔，拿过英语习题。戴上耳机做听力。
月考结束后进入复习阶段，准备迎接下个月的期末考试。
二中的学习强度高，两天用掉一支水笔很正常，一二节课上数学，数学老师作风老派，对一切开小差的行为深恶痛绝，大招是和级长告状；三四节课上语文，抽背默写文言文。
以高二也要争分夺秒为由，语文老师没给学生下课，连着上了近两个小时的课。
上午的课程结束，林青木头晕眼花，倒头就睡，顾不上什么睡姿美感。
高二年级比高三好一点，从上午最后一节课结束，到下午第一节课有两个小时的自由时间，可以午睡也可以自习。
大部分学生会去图书馆，还有的不吃饭，带个面包过去抢座；林青木之前坚持去过几次，然而也仅限于几次了。
她今天没有带手机来学校，数学公式在脑袋里面余音绕梁，睡得很沉。
十分钟后，同桌彭嘉怡小跑回来，凑到她耳边说：“你那个猪头前男友休学了，他家里人现在来学校搬东西。”
林青木冷笑，眼睛在臂弯里睁开的同时想到什么：“就他爸妈来了？”
彭嘉怡：“还有个我们学校的男生在旁边帮忙，听别人说是他亲哥。”
林青木搓搓手臂上的鸡皮疙瘩，困意彻底没了。
黑脸几秒，拿出巧克力和彭嘉怡分着吃，彭嘉怡不像其它人，总是乐意和她分享八卦：“他哥和他长得好像啊，但是我觉得比他帅，刚刚他哥去他们班搬书，外面站了好多人，男生女生都有。”
林青木说：“高冷校草是吧？是不是他一出现，全校师生都炸了？”
彭嘉怡懂得她的梗：“没那么夸张，但是真的挺多人的，艺术部的那几个舞蹈生也来了，按理说那边的帅哥也挺多的，可能是真的没见过这款吧。”
二中出过好几个明星校友，比如林青木的妈妈，和很多大导演都有合作，属于电影圈中流砥柱的实力演员。不过她对此没兴趣，学校里没几个人知道她的身份。
冬日暖阳洒进教室，林青木懒洋洋的：“什么叫没见过这款，他哥是从火星来的啊？”
明明就是个偷窥狂。
“可能真的是吧。”彭嘉怡咯咯笑：“现在应该还没走，去看看吗？”
林青木觉得还是算了，郁嘉朗现在最不想见到的人就是她，这会他爸妈和老师都在；但林青木出去接了水，远远看见楼下站着一堆人。
郁嘉朗的家长和几个老师主任说话，他本人站在一旁，另一个人不知所踪。
林青木站在三楼，说什么没听清，郁嘉朗低头挨训，倒是有几个往上看的学生认出了她，知情的人立马躁动起来，稀稀拉拉笑出声。
不知是谁往楼上喊：“喂！”
所有人目光朝她看齐，郁嘉朗抬头，刹那打了个寒颤，目光如遇锋针，一个激灵，和满地积雪一起冻在原地。
彭嘉怡拉着她的袖子，想赶紧回去。
好事的声音此起彼伏，林青木不动，看见谢佳原背着书包路过，慢吞吞的，万年不变的老实人模样。头顶的乌云散去一些，他很快也看到了她，一言不发。
起哄声没停，还有人飞快地喊了一声：“牛逼！就服我朗哥！”
高二年级的级长是个老头，平时只关心成绩，满脸不悦地问怎么回事，学生们不说话，一味爆发出戏谑的笑声。
谢佳原没笑，就是不知道是不敢还是不会。
四目相对的瞬间，林青木有想问他怎么也在这的冲动，她不觉得书呆子会有兴趣关注别人失恋自杀的八卦。
不，估计连失恋到自杀的逻辑都不明白。
不就是分手了，何必这么想不开？应该化悲愤为学习的动力。
谢佳原绝对会这么想。
不合时宜地，林青木嘴角一弯。
十几个人齐齐望向高楼，乍一看还以为有学生想不开，知晓一切的彭嘉怡脚趾扣地：“我们走吧……”
“那两位女同学小心点啊，走廊上很滑的。”一个中年女主任好心提醒她们：“打完水赶紧回教室，不要摔倒了。”
林青木点点头，转身回到教室，下午没有主课，她趴在桌子上涂涂画画，自习课和彭嘉怡借了本小说，晚餐依旧没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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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林镜回家，正坐在沙发上看电视，林青木有点意外：“妈？”
林镜转过头，露出明艳的脸，招呼林青木去吃东西。
茶几上有一盒奶油蛋糕，和草莓樱桃红白镶嵌，包装来自市中心的那家高档西餐厅，别的面包店里没有平替。
林镜询问起女儿在学校的情况，林青木吃着蛋糕点头或摇头，前者苦笑着说有代沟了，拿出手机给她转了五位数：“算了，你自己照顾好自己啊，妈妈待几天就走了，放假了带你出国玩。”
“嗯。”
林青木想问她是不是又要去拍戏，女人的视线移开，堆笑，一个英俊的男人从房间出来，露出惊讶的表情：“还是高中生？”
林青木认出他是最近热播剧的男主演，前两年跃居一线的梁之锐，今年刚满二十八岁。没有主动搭话。林镜介绍起女儿和新男友。梁之锐气质温润，再次主动问：“青木有没有喜欢的明星？”
林镜报了几个同行的名字问她，梁之锐开玩笑 ：“你说的都是我小时候看的老前辈了，她喜欢男团女团还差不多。”
“我怎么知道这些？万一她也喜欢那几个小花小生呢？”林镜好整以暇：“天天挂在热搜上那几个。”
梁之锐：“歌手也行吧。”梅开三度：“喜欢歌手吗？我师弟下个月来这边开巡演，给你拿内场前排票，和同学一起去。”报了个一票难求的歌手名字，是爱豆出身，长得很帅。
林镜附和：“去拍个照吧，发朋友圈炫耀一下。”
“磕CP吗？”梁之锐捕捉到热元素，考虑到职业和圈子的特殊性，换了个说法：“如果是真的，带你组个饭局现场看。”
毕竟没有什么事，是比发现CP是假的更伤人心。
平时光鲜亮丽的两个人谄媚起来，叽叽喳喳，林青木快速吃完蛋糕，说：“不了解娱乐圈，一个都不喜欢，不磕工业糖精。”
“………”
林镜尬笑，出言说了她几句，梁之锐赶紧劝住：“谁让她从小看着你的脸长大，才对别人没兴趣。”
女人瞬间消气，嗔怪男友就不该提这个话题挑拨离间，梁之锐哄她，林青木面无表情上楼：“没事我先休息了。”
房间里有独立的卫浴，她不用再出去面对那两个人，进被窝玩手机，无所事事之下清空了购物车。
下床开门，林镜把一条围巾给她：“沙发上找到的，你从来不戴围巾的呀？”
林青木打算编两句，可惜没遗传到母亲的演技，林镜开明一笑：“男朋友的？”
“普通同学，昨天来家里躲雪，明天我给他带过去。”
林镜靠在门上，不依不饶：“所以真的是个男生？”
林镜对她谈恋爱没有意见，不越界是母女二人心照不宣的事。
“他又不是我喜欢的类型。”林青木自认逊母亲一筹，皱皱眉，以困了为由让妈妈走了，回到床上刷手机。
朋友圈的第一条就是谢佳原发的，看到内容的第一眼，嘴角不受控扬了扬。
平心而论，她觉得这个人很搞笑，就算言行举止正常得无可挑剔，也总是精准戳中她的笑点，让她想挑战一下这种老实人的底线。
有点土又有点傻，没被短视频污染过的单纯。
林青木不知道干嘛要注意这种人。
但注意到就是注意到了
他发了一张在桌前写作业的照片，配文是努力，跟着三个微信自带的‘奋斗’表情，在她充满吃喝玩乐的朋友圈中透露着质朴，连带着俊脸也显得呆愣。
桌子的左上角有个画框，她以为是哪个球星或动漫人物，放大一看，小屁孩版的谢佳原呆了吧唧，背景是游乐园。
喜羊羊美羊羊玩偶把手放在他肩上，小时候也是面瘫脸，不情不愿比了个耶。
林青木足足笑了两分钟，打字评论又删掉，配上微信的表情：[玫瑰]玫瑰[大拇指][大拇指][礼炮][礼炮]
画风一秒切换成朴实憨厚的中年人。
生活无趣，她不介意当一回老式美女。
谢佳原收到信息。
点开列表的小红点，是郁嘉朗发的消息，他刚发的朋友圈的截图，下面是林青木的评论。
郁嘉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