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雁飞往东方既白之时

    “当心脚下!”

    谢载川随声望去,地下的黑雾正欲缠上她的脚踝。

    醒世刀再次铮鸣,那缕黑雾退回向南方不断行进的洪流中。

    确认没有威胁出现后,她收刀回鞘,随后出声:“是何人?”

    “商若阴。我是神识来此。”

    “神识?”谢载川顿了顿,“你在这里待了三天?”

    商若阴怔然:“……原来已经三天了。”

    她想了想,声音很轻,补充道:“我这里黑雾弥漫,无法观测时间。方才突然有一道光,我才看见司主也在。”

    谢载川明白了她的意思,荒村里的幻境,是相通的。

    外界现实正是午后阳光大盛之时,这里盘踞的阴气却久久不散,当真奇怪。

    似是知晓她心中疑问,商若阴出声解释:

    “这些黑雾不是阴气本身,是与惧气凝成的一种无形无意识的……怪物。”

    “怪物?”

    “若我看的不错,雾中有一些面目全非的魂魄,它们身上都牵着大量惧气,喜欢跟着到这里的每一个人,导致四周不可见。”

    “所以,不是黑雾遮住了村子,而是遮住了我们?”

    “正是。它们没有意识,只凭生前执念行动。应是有心愿未了。”

    谢载川忽然想起在村外时,那个贩子讲述的禾乐村旧事。

    “那场战役越水失守,留下的人……”

    “都没了。他们选择留下与生活一辈子的村子无关,而是因为他们的家人,在前线守城。”

    他们的心愿,是等到家人吧。将生死都置之度外,整颗心都在越水城门,期望又绝望的等待。

    一定是很深的牵绊,让等待成为他们灵魂之上的本能。

    谢载川将这段往事简要告知商若阴,却没有等到回应,不知她是否听到了。

    她试着走动,观察“怪物”和惧气的反应。

    禾乐村……原来这里就是禾乐村。

    商若阴生在嘉和三年。她听阿娘说,他们家是从禾乐村搬到绥和城的。在绥和城的日子不好过,阿爹身体不好,阿娘靠给别人做活维持生计。阿爹干不了事,就在家里操持家务,减轻阿娘的负担。

    阿娘还喜欢说些村子里的事。他们的邻居是一个老书生,迂腐得很,好在心肠不错。老书生有个儿子,不论他爹怎么打骂,就是读不进书,铁了心要去参军上战场。有一天,偷偷跟着也去参军的阿爹报了名。等老书生回过神,才发现那个总爱乱跑的独子已经收拾行囊进营里了。

    那年是重兴十九年,很久没有打过仗,大家都没觉得是一件坏事。谁能想到,三年后,也就是嘉和初年,打着前朝旗帜的叛党作乱,毫无预兆的占了越水西面的雾关城。

    那时世道乱得很,阿爹的旧伤,就是在战场上受了重伤留下的。当时就那样被人抬回来,把阿娘吓得差点晕厥。

    听到叛党准备攻打越水城后,村里人都很慌乱,大多数人都和他们家一样,决定马上离开这里。后来的事,阿娘也不知道了。只在嘉和三年听说越水失守后,独自在小院里坐了很久。

    阿娘怕他受不了,一直瞒着阿爹。只是消息传遍了整座绥和城,还是不可避免的让他知道了。

    阿爹当时咳得很厉害,寻了大夫来,只说是心病,没得治。勉强撑了半年,阿爹便去了。

    过了几天,阿娘请了一位大人回来,把她抱出来,送到了那位大人的怀里。

    那位大人就是她的师父祝明稷。

    师父在她十六岁那年,递给她一封保存完好的信。那时她才知道,原来自己不是师父在路边捡到的孤女。

    阿娘给她写了很多,有在禾乐村的生活,与阿爹的相遇相爱,邻里的日常,来绥和后的趣事。唯独没有写后面发生的任何。

    他们的终点,是师父告诉她的。

    她的阿娘柯作雁,安排好了所有身后事。柯作雁一生深爱商既白,为小桂花留下一场美梦,在深夜去追寻先行者的行迹。在东方既白之时,大雁会找到她的爱人。

    他最后说:“你的爹娘,他们很爱很爱你。”

    在某个时刻,她听一位师叔提起,师父将她带回衍极司后不久,他收到一封给爱女小桂花的信,附着一张皱巴巴的纸,上面写着:请告诉她,小桂花的爹娘,很爱很爱她。

    这个她从未见过的平凡女子,以这种方式将作为母亲的爱传递到她心里。

    终究皆得圆满。

    “这些‘怪物’纠缠不休,你可知道摆脱的方法?”

    略带疲惫的声音拉回商若阴的思绪。“我对镜族阵法不太了解。”

    “果然是阵法,是镜族所为?”谢载川回身挥刀斩断一截惧气。

    “更准确一点,是浮游氏。”

    这个名字对谢载川来说无比陌生:“浮游氏?”

    没等商若阴回答,更多的“怪物”尖叫着涌向谢载川。

    商若阴周身的惧气骤然退去,原本的天光洒下。自她挣脱吸收惧气的阵法,这些“怪物”一直都很安分。都离开了?那它们是在……

    “谢司主!”

    惧气肉眼可见的更浓了。饶是谢载川体力再好,也架不住源源不断的攻势。

    “司主身上可有与禾乐村有关的旧物?”

    既然“怪物”的执念是家人,那谢载川身上一定有东西在吸引他们。

    谢载川逐渐体力不支,她喘息未定:“是护心镜。”

    商若阴眼前突然发白,耳边谢载川的声音也听不清晰。

    ……糟了!有人碰到了迷阵!

    她的身体扭曲,消失在原地。走之前给谢载川留下最后一道声音说明事情的紧急。

    又有人闯进衍极司了?谢载川没有时间细想,“怪物”已经攀上了她的手臂。

    祝明稷旧居,斜倚在榻上的商若阴猛地睁开眼,站起身。

    因神识离开太久,她的身形微晃,却目标准确地走向窗下盛开的紫色花。

    这是祝明稷在游历中得到的花,淡紫花瓣,花小而密,灵气充盈,有识得之人说,它叫萤尘。

    正适合作为阵眼。

    淡紫色的流光温柔环绕密集的萤尘花,迷阵仍在运转。

    她闭眼感受周围气息,片刻后睁眼,脸色却十分难看。

    就在她触及那个气息的瞬间,逃了。残留下来的是……灵元之力。

    浮游氏。

    醒世刀嵌入地下,通身发出耀眼的光,支撑着谢载川的身体,黑雾还在不知疲倦嚎叫。

    等家人归家她可以理解,但这样不分青红皂白地纠缠未免太让人烦躁。它们就是要护心镜,但镜中一定有重要的线索,丢下了也许会就此消失。

    她从来不冒险。

    但惧气……她谢载川身上不可能出现这种情绪。

    倒不是解决不了,就是这些魂魄太脆弱,一刀下去怕是……

    醒世刀的光芒逐渐弱下去。蠢蠢欲动的“怪物”再次尝试上前。

    ……算了。她也不是喜欢大发善心的人。

    远处忽然传来清越的笛声,惧气中有银光闪过,地下流动的惧气慢下来,谢载川周身的“怪物”霎时四散而逃。

    一只指节修长的手悬于谢载川面前,她抬眼,是熟悉的一身白衣的云晦。

    倒是来的及时。

    谢载川搭上他的手,借力起身,一触即分。她拔出醒世刀,收刀回鞘。

    做完这些,她看向一言不发的云晦:“没什么想说的?”

    云晦此时却垂下眼睫,语调比平日低了些:“先回去吧。”

    谢载川十分爽快的同意了。

    倒是从没看出来,云晦居然可以做到随时随地传送。玄门能人众多,这种长距离传送自建立以来可没人掌握。

    很顺利地回到了破妄司,谢载川不着痕迹瞥他一眼。

    瞧着云晦暂时不想说,谢载川让他先去休息后,自顾自去了书房。

    云晦看着她的背影,眼神晦暗。

    不久前。

    “倒是少在双月境见到你。”

    云晦在风华川停下脚步,回身看向水边惬意闭眼听风的白衣女子。

    他的语气嘲讽:“首座也不需要我做些什么吧。”

    女子的指甲留的很长,染着殷红蔻丹,轻捻起一颗晶莹剔透的珠子,极长的白发与步摇上的银鸟相缠,垂落的珠串顺着她侧头的动作搭在耳畔。

    她的声音淡漠:“也是。”

    云晦不欲与她多做纠缠,转身离去。

    却听身后传来不轻不重的一句:“别整什么小动作,你可以好好活着。”

    他的脚步微顿,毫无留恋的离开。

    他在双月境耽搁太久,不知外界如何。

    等他回到破妄司,老柯上前来告诉他,谢载川三日前就出发了。

    他几乎是立即想起,风华川之中不断流淌的灰色灵元。

    等他匆匆赶到,就见谢载川被困在几个激动的魂魄之中,惧气弥漫。所幸还算及时。

    他知道那些魂魄对她造不成实质伤害,但是处在其中太久,难免会对情绪有所影响。而烦躁、恐惧、悲伤此类的情绪,正是浮游氏所需要的。

    刚醒不久就动用灵元,云晦感觉自己的神识都不稳了。

    他悠悠往外走,留下一句很轻的话散在风中。

    “唉,得去找些美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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