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咚”
赵琼阑拉开门。
“你晚饭都没怎么吃,我煮了面条,下来吃点吧。”
“我没胃口,你自己吃吧。”
眼看门又要重新闭合,沉砚舟下意识抵住房门:“你不回房间睡吗?”
“嗯,我今晚睡这。”
门被扣上。
沉砚舟坐在轮椅上,茫然无措。
她明明说过那是一个不相干的人,为什么要用这么冷漠的态度对他?
面条被倒进垃圾桶里,逐渐冷却,烂成一坨。
这是他们第一次冷战,她不跟他说话,他也拗着劲儿不肯再主动搭话。
“阿阑,这几天不用陪老公?”洛芸雨跑过来挤到赵琼阑身边,将她遮盖在脸上的杂志拿下来,“吵架了?”
“嗯,哄累了,歇两天。”赵琼阑闭目养神。
“不会还在因为那天喝酒那弟弟生气吧?”
“嗯。”
洛芸雨咂舌,她还是第一次见赵琼阑身边有男人可以计较到这份上,一般稍微有点没眼色的早就被她甩了,这沉砚舟,有点能耐。
“男人宠过头会把他宠坏的,多冷他几天。不过,真看不出来你家这位,醋劲儿这么大?”
赵琼阑睁开眼睛:“平时看着挺乖,确实没想到这方面他脾气这么大。”
“多正常,他喜欢你,牢牢把你放在心里,当然想独占你,不想让别的人把你抢走,这叫占有欲。”洛芸雨冲她挑挑眉。
赵琼阑失笑:“你倒是给我上起课来了。”
“姐妹我身经百战好吗?”
“那你就打算一直晾着莫淮之?”
洛芸雨的笑容僵在脸上,不自然地转开脸:“谁晾着他了?”
“行,不是你。”赵琼阑重新闭上眼睛。
洛芸雨抬头看天,幽幽地叹口气:“我也不知道自己对他到底是什么感情,说喜欢也不像,说不喜欢,好像也不是。”
她拉住赵琼阑的手臂:“阿阑,喜欢一个人,到底是什么感觉?”
“你不是说你身经百战?”
“我那不都是饮食男女,追求点荷尔蒙的刺激吗?”
“那你问我,就更问错人了。”
“你对沉砚舟,就没有一点喜欢吗?”
赵琼阑闭着眼没说话。
洛芸雨鼓鼓嘴,没心没肺道:“算了,不愁了,何必为了一棵树放弃一整片森林呢。”
她拎起手边的网球拍,将赵琼阑拉起来:“走,接着打球去。”
沉砚舟看着墙上的时钟一针一针走动,这几日她回来得越来越晚。
别墅的大门发出机械锁打开的声音,打开的画室门,一眼就可以看到大门口的方向。
他看着她的身影掠过画室,脚步声逐渐往楼上去。
画笔从画纸上滑落,他动了动唇,楼上只传来关门声。
朝阳再次升起。
管家将准备好的早餐端上桌,看了眼两边沉默的男女主人,动作越发小心翼翼。
沉砚舟抬眸看着她冷漠的侧脸,心脏不可抑制地抽疼,她无视他的存在,哪怕同处在一个空间内,她也只把自己当作空气。
“我吃饱了,收了吧。”赵琼阑放下咖啡杯,站起身离开,没有看到沉砚舟看着自己的目光欲言又止。
他没错,为什么要这么对他?
“先生,今晚夫人回家吃饭吗?”管家看了眼沉砚舟的脸色,小心地试探道。
“我不清楚。”她的行程,又怎么会跟他交代。
管家犹豫了一下,开口道:“夫人走得急,不如我一会儿打电话问问,看看晚饭是否要为她准备?”
“嗯。”
一早上,他都浑浑噩噩,连怎么去的学校都不记得。
“沉砚舟,外面有人找你。”
沉砚舟瞬间抬头,期盼的目光在看清楚窗口的来人时沉了下去。
“你来做什么?”
教学楼不远处的偏僻的林荫小道上,陶庆贤转过头,阴沉沉地从上到下打量了一眼沉砚舟:“老子找儿子,天经地义。怎么?回了沉家,跟赵家联姻,就不知道自己姓甚名谁,不知道身上流着谁的血?”
沉砚舟面无表情地盯着他。
“你再敢这么看我,信不信我揍你!”陶庆贤举起拳头怒瞪回去。
“你觉得我会怕你吗?”
“小兔崽子,你以为你翅膀硬了就可以翻脸不认人?我告诉你,你这辈子身上流的都是我陶庆贤的血!你想摆脱我,没门!”陶庆贤舌尖舔过上颚,态度嚣张,“要不是我给你找了个好妈,投胎投了个好地方,你以为你能有今天?”
“说了这么多,你到底是来做什么的?”沉砚舟没耐心听他废话。
“给钱,老子没钱了。”
沉砚舟冷笑,原来是来要钱的:“我没钱,就算有钱,我也不会给你。”
“啪——”
响亮的巴掌落下,沉砚舟偏过脸,指腹抹去嘴角的血迹。
“你他妈是不是真以为我不敢揍你?”
“喂!你干什么!”张宥安带着保安远远地冲过来,一把将男人推开,“你做什么,信不信我报警。”
“报什么警?我是他爸,老子管教儿子,关你们什么事?”
张宥安狐疑地看着面前这个形容邋遢的男人,想到沉砚舟刚才出来之前让他去找保安,不由更怀疑眼前这人的身份。
“这真是你爸?”
沉砚舟抬头看了他一眼,冷冷道:“报警。”
“你敢!”陶庆贤怒喝,“我告诉你,报警也没用,清官难断家务事,谁还能管我怎么教儿子!沉砚舟我告诉你,你不给钱也没事,我去找我儿媳妇,我知道她有钱。”
沉砚舟眸色沉了下来,驱动轮椅向前几步:“你敢去打扰她,我一定不会放过你!”
陶庆贤后退两步,瞪大眼睛:“你看我敢不敢。”
说完,他瞪了两眼身前的保安,转身大步离开。
保安见他戾气重,也不敢松懈,跟在他身后确保他离开学校。
张宥安走上前:“沉砚舟,你没事吧?要不要去医务室?”
“不用,刚才谢谢你。”
“嗐,这有什么,你没事就好。不过这人看起来不好惹,他真是你爸?”
沉砚舟沉沉地望着陶庆贤离去的方向,轻轻应了一声。
张宥安满腹疑问,又知道这是人家的个人隐私,不好多打探,于是道:“走吧,我推你回教室。”
傍晚,赵琼阑回到家。
“夫人,准备开饭了。”
“嗯。”
赵琼阑脱下外套递给一旁的佣人,看了眼对面低着头坐在餐桌边的沉砚舟,拉开餐椅的手顿住。
她拢起眉心开口:“脸怎么了?”
沉砚舟沉默地往左偏了偏头,没说话。
管家眼观鼻鼻观心地将最后一道菜摆放到桌上,挥了挥手带着所有佣人退下。
赵琼阑走到沉砚舟身边,轻轻扣住他的下巴,深邃的眸色转深:“谁打的?”
沉砚舟拉开她的手,不肯作声。
“说话。”这个动不动就不爱说话的毛病真要给他纠正过来。
“我自己不小心撞到的。”
“撞到?”赵琼阑扫过他脸上红肿的掌印,拿出手机拨通号码,“去把先生学校今天的监控给我调出来……”
沉砚舟忙抬手扣住她的手腕,阻止她:“阿阑。”
赵琼阑放下手机,静静看着他。
沉砚舟慢慢放下手,眸色闪烁:“真的......真的只是撞了一下。”
赵琼阑转身走开。
沉砚舟神色黯淡下来,她又扔下他走了。
“抬头。”
他怔了怔,豁然抬头。
赵琼阑拉开他身边的椅子坐下,单手扶住他的下颚,用毛巾裹着冰块敷在他的侧脸。
“自己拿着,敷3分钟再拿下来。”
他机械地抬手摁住脸上冰冷的毛巾。
赵琼阑坐在一边,看着手机没再说话。
沉砚舟小心地看了她一眼,指节攥紧掌心的毛巾,她面对他的时候,再也没有露出温和的笑容过。
“可以了。”赵琼阑放下手机,将他手里裹着冰块的毛巾拿走,“吃饭吧。”
她刚站起身,手腕便被牢牢扣住。
“对不起,我不该动手打他。”
他的声音带着压抑的轻颤,赵琼阑回过头。
“我可以跟他道歉。”他低着头,泪水就像断了线的珠子,一颗一颗接连不断地砸落在腿上。
赵琼阑转过身,慢慢蹲下身。
琥珀色的眼眸含满泪水,他哭得无声又压抑,泪珠从通红的眼眶里大颗大颗地滴落。
“别哭了,我不需要你跟他道歉。”
他双手握紧她的手腕,无助地看着她。
赵琼阑伸手替他抹去脸上的泪痕:“砚舟,你乖一点,好不好?”
他含着泪望着她,迟缓又轻轻地点头。
“吃饭吧。”
“你别走。”他扣紧她的手。
“我不走。”
“那你今晚回房间睡好不好?”
“好。”赵琼阑站起身,在他身边的位置坐下,“吃饭吧。”
他止住眼泪,慢慢松开她的手。
赵琼阑将筷子递给他。
两人安静地吃完晚饭。
佣人陆陆续续离开。
沉砚舟洗完澡,呆坐在床头,听着浴室淅淅沥沥的水声。
赵琼阑推开卫生间的门,走到床边掀开被子坐上床,她看了眼手机,将床头的灯光调暗,侧身躺下。
沉砚舟撑着手臂躺下去,看着她背对自己的身影。
“你是不是想不要我了?”他的嗓音低哑,眼眶艰涩,克制着自己不要越线靠过去,她会更讨厌自己的。
赵琼阑睁开眼睛,翻身面向他。
他闭着眼,将大半张脸埋进枕头,泪水顺着眼角滑落进枕间。
“怎么又哭了?”她凑近他,轻轻捧住他的下颌,“没有不要你。”
“你不理我,不跟我说话,回家也把我当空气。”他每天都希望能得到她一个眼神,他才敢鼓起勇气开口,可她正眼也不看他。
赵琼阑听着他低低的控诉,有些无奈:“不是你先找我闹别扭的吗?”
他睁开眼睛望向她,动了动唇,流着泪又将话咽回喉咙,枕头上氤氲开一小团水渍。
“好了,是我不好,别哭了。”她低喃轻哄,他的泪水却落得更急。
“你怪我打他。”他还是忍不住,“是他说要抢走你,他说我是一个残疾的怪物,只会拖累你,他说你只是可怜我才跟我在一起……”
赵琼阑打断他:“别听他胡说八道,有这么漂亮的怪物吗?”
她伸手替他擦掉眼泪,耐心地说道:“我不是怪你打他,这段时间有很多眼睛都盯着我,我只是不希望再为了一些不相干的事不相干的人招惹一些是非。更何况那里这么多人,多数还是你们学校的,你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动手,学校里总会流出一些风言风语,对你影响也不好。”
“那你喜欢我吗?”他长睫湿濡,星眸中闪烁着破碎的泪光,轻轻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