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脆响亮的巴掌声,在一片死寂的空间里炸开,余音甚至都盖过了身上水滴落下的滴答声。
时间仿佛凝固了一瞬。
一旁的女鬼都好像漂远了几分。
童磨那张妖异俊美的脸微微偏侧,几缕白金的发色黏在沾染了血迹的嘴角,越发妖冶。
他似乎都没想到我会打他,保持着这个偏头姿势呆愣了好几秒,眼眸轻眨,半晌才缓过神。
他看向我,眸色中不再是审视和兴味,转而被一种纯粹的、近乎新奇的诧异取代。
要死——
心头警铃大作,心跳如雷,血气涌上脑,视野边缘的黑雾短暂被这股蛮横的求生欲冲散,我“哕”地一声,又呛出一大口黏腻的血沫。
气息是通畅了,但脑子抽了——
“呜哇——!!!”
我无法控制地爆哭出声,眼泪如同决堤的洪水,合着口舌“咕噜咕噜”的鲜血一起喷出。
肋骨断裂处的剧痛随着每一次抽泣撕扯着神经,但我顾不上了,使出吃奶的劲儿,哭得撕心裂肺,仿佛要将所有的恐惧和委屈都倾倒出来。
这哭声在空旷扭曲的空间里回荡,凄厉又荒诞,但,我又能怎么办。
童磨被打偏的头转了过来,脸上的诧异更盛,双眸微睁,七彩的虹膜清晰地映照出我糊满血泪、狼狈不堪的脸庞。
得!
打都打了,亲都亲了,剩下的就是骂了!
脑子里倒计时滴滴答答,我哭得一抽一抽,断裂的肋骨疼得早已麻木,猛地扩张胸腔,吸上一口气。
“八嘎呀路!口咯呀路!西八呀!法克U!X你妈......沙比呀!”
我操弄着自己仅知的三国语言大骂出声,一边哭一边抬手,软绵绵地“咚咚咚”捶了他胸口两下。
”你干嘛去了...嗝...你都没注意我被绑架了么...嗝...刚刚那个女人...好凶,她拿那~~么~~长的一把刀,威胁我。”
我双手张开,比了一个非常夸张的距离,极致的扩胸运动,让我胸口的伤泛起阵阵疼痛。
我收回手,指尖比着自己脖子,扒拉着上面根本不可能存在的刀痕,叫嚣。
“她拿刀架在我脖子上,威胁我...嗝...必须背着她出去...”
“你看啊,她就把刀架在这里...嗝...好可怕...还有....”
我伸手指着水面上越飘越远的女鬼,怒气凶凶,努力学着当年虎杖悠仁告状的劲儿,嗓音嘶哑。
“那个女鬼...嗝...就抱着琵琶的那个...她好凶...嗝...She's a monster!”
“她上来就欺负我,明明都嗅到我身上有你的味道了,她还欺负我,把我骨头打断,还把我扔进水里,呜哇......好冷,好痛,差点把我刚成的人形,打散了...呜呜......”
一口气说完,残存的气力彻底耗尽,我虚弱地靠在他怀里,揪住他湿漉漉的衣襟,半抬朦胧泪眼,瘪着嘴,死死盯着他。
“大人~你好没面子啊...嗝...她敢这么欺负你家小莲莲...嗝...简直根本就没把你这个上弦二...嗝...放眼里啊。”
以打嗝为标点符号,我眼角滑落几滴泪,期间我还不忘接上一句任务。
“八嘎呀路!口咯呀路!西八呀!法克U!”
打、亲、骂,三个任务完成,我的耳边响起了久违的模拟器声音。
【叮咚!】
【恋爱模拟器任务二:打是亲来,骂是爱——完成!】
【任务评价:A(超乎想象的临场发挥,将骂的艺术与求生本能完美结合,成功激发任务对象深层兴趣与保护欲)】
【是否发放奖励】
我疯狂内心呐喊:立即!立刻!马上!
【好的,奖励发放:】
【恭喜你解锁背景说明(片段解锁):此空间为由鸣女血鬼术所操控的无限城,由无惨直系管理,童磨无权干涉】
【恭喜你解锁任务说明(观测说明):本模拟器旨在观测人类在绝境中的情感反应,收集人类在面临非人存在时,利用爱作为武器或盾牌后的数据】
我:“......”
打着爱的名义行作死之事,兄弟,你不道德啊。
我就说,怎么每次都是在快死的时候,给我派任务,感情本就是让我来送死的。
【恭喜你解锁攻略指导(仅针对本次对象):根据信息收集:该对象情感认知异于常人,追求有趣、美味、极致情感体验,独特的反应和极致的依恋,均可引起兴趣。(ps:警惕其情感过高代价)】
我知道他是个变态,不用你讲,但这个什么极致情感体验,极致的依恋?
什么意思?
要我每日贴贴?
情感过高代价?
【特殊提示:当前观测对象好感度波动不稳定,倾向高度关注与强烈占有欲。请谨慎应对。】
“............”
内心的奔溃已经无法用言语形容,模拟器,有没有人告诉你,你的任务很难做。
脑中风暴不停,外界却随着我的偃旗息鼓,陷入了一片莫名的安静。
此刻水面上漂浮的女鬼,那只巨大的猩红独眼好似凝滞,显然也被这泼天的、颠倒黑白的脏水和控诉给整懵了。
而我在用余光关注她的同时,视线始终死死盯着童磨,确保自己的视线能注意到他面上每一寸肌肉的细微变化。
毕竟这关系到我的生死。
此刻的童磨一眨不眨地盯着我,面上依旧保持着淡淡的笑意,眉眼中舔舐时的沉醉早已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抹像是还没反应过来的沉思。
时间仿佛过去了一个世纪,又仿佛只是一瞬。
然后——
“噗——哈哈哈哈!”
他仰头爆笑出声,双手向后撑在地上,肩膀不住地抖动,胸口起起伏伏。
那笑声在空旷扭曲的空间里回荡,一声又一声,让人只觉毛骨悚然。
“咿呀呀呀......”
童磨似乎是终于笑够了,他抬手擦了擦眼角溢出的泪水,七彩的眸孔弯成月牙,眸光中闪烁着一种前所未有的,带着几分宠溺的光芒。
他重新坐起身,指尖轻揉地蹭了蹭我的脸颊,掺杂着几分湿意的指尖,冰冰凉凉的,有点瘆人。
“我的小莲花......真是有趣。”
他的声音很是冰冷黏腻,尾音拖得长长的,带着一种奇异的满足感。
“有趣得,让我开心极了。”
他细细摩挲着我的脸颊,随后下落到脖颈,“被欺负了?你说那个鬼杀队、断了手的、身受重伤的女人,拿刀架你脖子?威胁你背她出来?嗯?”
每问一句,他嘴角的笑意就加深一分,眼底那非人的冰冷探究也浓重一分,一时间,我只觉后颈的汗毛都要竖起来了。
事已至此,我还能怎么办,反正日初静安又不在,人无对证的说,我还就不信他还能将人抓回来。
“啊,嗯咯!”
我用力点头,牵扯得胸腔又是一阵剧痛。
随着我应承,童磨表情变了,眉头夸张地蹙起,嘴角下撇,露出一种仿佛感同身受的、极其虚假的「心疼」。
这感觉像什么呢?
像街边小孩蹒跚学步,结果摔倒大哭,家长将其抱起一遍安慰一遍伸手拍地板时,露出的那种假假,更多是戏谑的神情。
“唔——那真是太可怜了,小莲花还真是脆弱,一刻都不能离开我呢?”
听听,这话都像极了家长在哄孩子一般。
瞅瞅,不远处的独眼女鬼都看不下去,抽搐几下,抱着三味线飘得更远了。
“不过啊,小莲花啊。”
注意力拉回,眼前的童磨像是想起什么,指尖点了点我的鼻尖。
“鸣女手里抱的是三味线不是琵琶唷,下次见到了不要认错了哦。”
“啊啊啊~对了,那个鬼杀队的女人已经跑了,我没办法帮你报仇,那你刚刚说鸣女也欺负了你,需要我给鸣女一点惩罚么?”
童磨语气轻飘飘的,手上没有任何动作,可我却能感受到一股无形的、令人窒息的威压早已发散,锁定了不远处名为鸣女的女鬼。
“铮——”
一声凄厉的琵琶弦音猛然炸响,短促而痛苦的闷哼也蓦地响起。
我下意识缩了缩脖子,扭头正眼看去。
只见悬浮在水面的鸣女身影剧烈地晃动,那只巨大的猩红独眼布满血丝,充满了惊骇和痛苦。
她手中的三味线,仿佛被一股无形的巨力控制,琴颈弯折成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琴弦被拉长发出刺耳“呲呲咯咯”的声音,仿佛下一刻就要崩断。
说不害怕是假的,这家伙根本就没动手,现在看上去更像是一个念头,或者一个眼神。
好可怕。
如果这个鸣女死了,这个城会塌么?
“别......”
我刚准备开口说点什么,巨大威压迎头袭来。
扭曲建筑,流淌血水,甚至空气中弥漫的尘埃与血腥味,仿佛都在这一瞬间被绝对冻结。
下方群鬼,如同被掐住脖子的鸡鸭,瞬间噤若寒蝉,蜷缩着瑟瑟发抖。
童磨似乎也僵了一瞬,一时间,小小的我别说开口求饶了,那是连大气都不敢喘。
这压力......特么是超特级咒灵吧......
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鼓,几乎要撞碎肋骨,我拼尽最后一丝残存的意志力,艰难地、极其缓慢地抬起头。
视野中,一道身影无视重力,静静地倒悬在上方。
剪裁完美的黑色西装勾勒出挺拔身形,气质宛如旧世纪最优雅的绅士,猩红的眼眸低垂,毫无感情地俯视着我,如同神明在宣判蝼蚁的终局。
“童磨。”
头顶落下的声音冰冷得仿佛足以冻结骨髓。
“她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