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褪去,我猛地睁眼。
头顶天空蔚蓝,耳侧是风拂草木的簌簌,夹杂着乌鸦几声低哑的嚎叫声。
挺热闹的。
对了!日初静安!
我一个翻身坐起,连带着身上盖的东西,也被一把掀飞。
“啊,你醒了。”
轻柔的呼唤自身侧传来,带着安抚人心的暖意。
我下意识转头。
清风拂过,少年金黄色的短发随之扬起,耳垂上的红色挂饰也跟着轻轻晃动。暖黄色的光绕着他的轮廓漫开,将黑色立领军装背后那个硕大的 “滅” 字,都染得柔和了几分。
这衣服好熟悉,跟那个香奈惠、实弥穿的衣服,很像。
是鬼杀队?
指尖触感软软、轻飘飘,我愣了愣,下意识低头。
“是鬼杀队香奈惠小姐的羽织。”
他弯腰捡起羽织,轻拍了拍上面的草屑,动作慢而轻柔地重新披回了我身上。
“你看上去累坏了,睡得很香,香奈惠小姐担心你着凉,就用羽织给你盖着了。”
一边说着,他一边伸手揉了揉我的头,一触即分,“现在感觉好些了么?那个......莲桑......”
嗓音轻软如棉,阳光将他周身笼在暖橙色光晕里,落在头顶的手掌也暖融融的。
莫名的,脸颊带上了几分滚烫。
“好多了......谢谢你。”
我小声回应,捏了捏发烫的耳垂,后知后觉到他在叫我 “莲”。
一瞬间,混沌的记忆回笼,关于寺庙、关于日初静安的事,涌上心头。
“对了!我睡了很久么?日初静安怎么样了?香奈惠和实弥人呢?寺庙里的人怎么样了?”
“慢点,慢点!”
少年伸出双手,做安抚状的手势,语气里满满的都是无奈。
“你一下问这么多,我有点都回答不上了。”
“那个日初静安小姐,刚刚鎹鸦来报,说她没事,但由于睡眠不足,还在沉睡中,然后就是......”
“寺庙,香奈惠小姐去看了,还没回来。”
“对了,莲~你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怎么会晕倒在这个荒山野岭?”
莲?这称呼。
我扭头看向他,“那个,你叫我什么?”
“啊抱歉抱歉。那个我听香奈惠他们这么叫你的,就跟着一起叫了。”
他眨了眨眼,金色眸孔里映出我有些发怔的模样。
“Hihatsu~Yukiren~”他轻柔地念了一声,随后道:“我觉得那个尾音ren很好听,下意识就这么叫了......你要介意的话,我还是叫你小姐,日初前辈?可以么?”
Hihatsu Yukiren,日初雪莲。
名字从他嘴里滚出,到最后一个“莲”,“桑”,“前辈”的时候,尾音忽然就莫名黏腻了起来,搭配上他专注的目光,小心脏顿时弹动了好几下。
啊啊啊!救命!这人怎么回事!
我忍不住双手捧住小脸,感受着脸颊上滚烫的温度,只觉得整个人都不好了。
为什么这种尊称到他嘴里,这么羞耻???上一个这么羞耻的,还是童磨叫我小莲花的时候呢。
啊啊啊啊!怎么又想起了他,别想了,别想那个变态了。
“你这是怎么了?又摇头,又捂脸的,”
身侧的少年歪着头,眼里满是疑惑,“是不舒服,发烧了么?”
一边说着,他伸手就要来摸我的额头。
“没什么!”
我慌忙叫了一声,挪着屁股往后退了半尺,看了眼头顶闪闪发光的太阳,赶紧转移话题。
“我只是……只是这太热了!对,就是这样!对了,你不是想知道发生了什么么?我说给你听。”
阳光明媚,给了我莫大的鼓励,少年身上的衣服也给了我很大的安全感。
我就这么将之前发生的事,浓缩着说全给他听了。
日初雅子夫人,日初二郎,日初静安,以及所谓的万世极乐教,还有那个可恶的上弦二,那乌嚷嚷的一百人。
期间重点省略了我不是日初雪莲,日初雪莲已经死了这件事。
少年没再追问人数的事,转而前倾了点身子,金色的眸子在阳光下显得格外认真。
“那把人送进无限城的,是你说的日初二郎吗?他的血鬼术、还有那个上弦二的鬼…… 你知道他的样子吗?”
我被这一连串问题问得有点发懵,只好先稳住语气,“我一个一个回答,行不?”
“将人送进去的应该是日初二郎,据说,他有能自由进出无限城的血鬼术,具体是什么,我不知道,但现在他好像是死了,应该。”
“上弦二的话,他大概二十来岁的样子,个子很高,感觉有一米八几。”
我拉高着手比了一个很高的距离,接着道:“长得很好看,头发是浅白色的,头顶有点红,眼睛里刻着上弦贰的字。他的武器是一把金色的扇子,血鬼术我没看清。”
“无限城是恶鬼的老巢,头头好像叫无惨,管理那座城的是个叫鸣女的女鬼,头发很长,手里总抱着一把三味线。”
言尽于此,我感觉自己说的差不多了。
“我知道的大概就这些了,至于无限城的位置,我也不知道了,啊,但我知道万世极乐教的位置,我可以带你去。”
佐藤当麻点了点头,“记得这么多,已经很棒了,日初前辈真不错。”
怎么又日初前辈了?
我有点受不了地捏了捏耳垂,“你别这么叫我,你还是叫我莲吧,莲前辈,就可以。”
前辈?嘿!
有便宜,白占白不占。
我顿了顿,“对了,我还没问你名字呢,你,怎么称呼。”
少年轻笑,“莲前辈你好,我叫当麻。”
“Douma?我靠,这不童磨么?”
我一跳而起,连忙后退,直到整个人暴露在阳光下才停止,眼神紧盯着坐在树荫下少年,上上下下仔细打量他。
少年似乎也吓了一跳,赶紧起身站立,满脸疑惑地看着我。
金色短发闪得晃眼,金丝眼镜框的后面,是浓郁的金黄色眼眸,并非记忆里那诡异的七彩。
眉毛细长,鼻梁高挺,下颚线条圆润,像极了一枚听话的高中生宝宝。
视线继续下落,身材高挑,视觉上却远远矮于童磨。
落在身侧得手指骨节分明,却不算修长,指腹似乎还带着薄薄的茧,食指上套着一枚素白的戒指,没有任何花纹。
少年见我盯着他不放,脸颊顿时泛了层浅红,他垂下眼眸,戴着戒指的指尖轻轻蹭抵眼框,耳尖肉眼可见的红了。
“那个,我不是Douma,是Toma,佐藤当麻,SatoToma~”
“莲前辈,你别这样...看着我,怪......不好意思的...”
看着他耳尖的红色越来越深,我又抬头看了眼头顶盛大的阳光,后知后觉自己反应太夸张了。
“抱歉,我......我刚刚听错了,抱歉。”
果然是我太紧张了么?这么大的太阳,如果是童磨怕是早就灰飞烟灭了吧,而且童磨那个厚脸皮的,可不会闹脸红,搞羞涩。
“没事没事!”
听到我道歉少年的脸更红了,他将头偏了过去,小声道:“你刚经历危险,有点防备是应该的,反倒是我,冒昧了,抱歉了呢。”
听这些话,一股子愧疚莫名压上心头,整得人难受极了,我抿了抿唇,朝他近了几分。
“没,该说对不起的人是我。是我的问题,之前遇到了一个人,有了点心理阴影,我......抱歉。”
当麻“嗯~”的了一声,摇了摇头,随后正身看向我,“你这么担忧,是因为那个叫童磨,跟我有一字音差的人么?”
“是的。”我重重点了点头,“童磨不是人,他是个恶鬼,还是个......”
“变态!”我咬牙脱口而出。
“他吃人!说话阴阳怪气,心眼贼黑!”
佐藤当麻听完,呆愣住了,大概是没想到我会这样评价一个人,“他是恶鬼为什么没吃你呢?”
“因为......”我愣住了。
我该怎么说,说我卖.身求荣了?该死,这个少年问问题怎么怎么这么致命。
“他看上了我!”
我一拍大腿。
“他对着我,又是亲,又是抱,还朝我......撒娇......要我给他生猴子。”
当麻瞪大了眼,半天没有说话,半晌才接了一句,“然后呢?”
“然后我没同意啊,我狠狠给了他一巴掌,叫他有多远滚多远!”
我一手成掌,对着空气狠狠就是一闪,随后握紧拳,怒势汹汹。
“然后我又对着他拳打脚踢,用脚踩他的脸,还bangbangbang揪着他,要他出来晒太阳......啊嘞?佐藤桑,你怎么了?”
我话说半道,就见当麻垂下了头,耳垂上的红挂饰被风拂得轻轻晃,整张脸藏进阴影里,看不清神色。
指尖转着那枚素白戒指的动作,不知何时慢了半拍,带着点说不出的滞涩。
他这副模样顿时让我觉得有点奇怪。
“没怎么。”
他抬头,亮光落在他脸上,依旧是那副温和的样子。
“我只是心疼莲前辈,吃了这么多苦,真是......让人心疼呢......”
我:“......”
错觉么?我怎么觉得佐藤当麻怪怪的,他眼底好像藏着点没散开的沉色,连声音都比刚才轻了些。
心底疑惑着,突然——
“日初雪莲桑,佐藤当麻君!”
熟悉的声音像阵暖风裹过来,我瞬间松了肩膀。
顺着声音看过去,远处一抹紫色身影正朝这边疾跑,一抹白色发梢也晃得清晰。
压在心里的那块沉石,总算轻轻落了地,我挥着手应道。
“香奈惠小姐!实弥先生!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