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虫

    富冈义勇一直紧绷的下颌突然剧烈颤抖起来。他的水之呼吸从未如此狂暴过,刀刃卷起的水流不再是温柔的屏障,而是带着冰碴的怒涛,狠狠砸向无惨的面门——那是他第一次主动发起攻击,刀势里裹挟着连自己都未察觉的杀意。

    “水之呼吸·十之型·生生流转!”

    水流如链,层层叠叠地绞向无惨,每一道水纹都泛着寒光。

    无惨被这突如其来的狂暴逼得后退半步,猩红瞳孔里闪过一丝讶异。

    不死川实弥的风之刃早已染透了血。伊黑与蜜璃相拥而逝的画面像烙铁般烫在他眼底,那个总爱冷嘲热讽的蛇柱,那个永远笑眯眯的恋柱,最后竟以这样惨烈的方式定格。实弥猛地啐掉嘴角的血沫,左肩的骨茬摩擦着皮肉,带来钻心的剧痛,可他却笑了,笑声嘶哑得像破锣。

    “风之呼吸·七之型·劲风天狗!”

    刀光如飓风过境,卷起地上的血污与碎石,直劈无惨的脖颈。他的动作比之前快了数倍,甚至不顾自身防御,刀刃几乎是贴着无惨的爪尖擦过,在他颈侧留下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黑色的血液喷溅在实弥脸上,他却连眼睛都没眨一下,只是死死盯着无惨,眼神里的恨意几乎要凝成实质——那是失去同伴的痛,是对这恶鬼最深的憎恶。

    悲鸣屿行冥的流星锤铁链上的裂痕在巨力下不断扩大,仿佛下一秒就要崩断,可他握着锤柄的手却稳如磐石。这个身高近三米的岩柱,此刻像一头被激怒的雄狮,赤裸的脊背上,那些深可见骨的爪痕因愤怒而绷得更紧,黑色的毒液顺着伤口流淌,却丝毫没能减缓他的动作。

    “岩之呼吸·五之型·瓦轮刑部!”

    流星锤带着山崩之势砸向无惨的腰腹,地面被锤尖砸出一个半米深的大坑,碎石飞溅。无惨被这势大力沉的一击震得气血翻涌,新生的手臂竟出现了瞬间的麻痹。悲鸣屿看着那对相拥的尸体,看着少年冰冷的身体,合十的双手突然松开,露出了布满老茧的掌心——那里刻着的经文早已被血污覆盖,可他眼底的光芒,却比任何经文都要炽热。

    “恶鬼!”他的声音如同闷雷,震得空气都在颤抖,“你亵渎了生命,践踏了羁绊,今日定要你化为飞灰!”

    震耳欲聋的吼声撕开浓雾,炼狱猛地抬头,燃烧的瞳孔死死锁住无惨。脸上的斑纹因极致的愤怒而亮起,像要将他的皮肤烧穿。

    “炎之呼吸·二之型——上升炎天!”

    刀光不再是平缓的弧线,而是像喷发的火山岩浆,带着撕裂空气的锐啸,直刺无惨的咽喉。这一击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狂暴,火焰的灼烧力甚至让无惨的皮肤发出滋滋的声响,逼得他不得不后仰躲避,脖颈上还是被燎出一片焦黑。

    炭治郎站在一片狼藉中,日轮刀上的火焰因愤怒而熊熊燃烧。他看着伊黑怀中那抹逐渐失去温度的粉色,看着时透无一郎那双失去神采的眼睛,看着柱们带血的伤口与决绝的眼神,胸腔里仿佛有岩浆在翻滚。

    “火之神神乐·幻日虹!”

    刀光如焰,带着残影掠过无惨的四肢,每一道划痕都泛着灼烧的焦痕。炭治郎的动作快得几乎出现重影,额头上的斑纹红得像要滴血,他甚至能感觉到自己的血管在沸腾——那是愤怒催生的力量,是为了逝去的同伴,必须挥出的刀。

    矢凛奈日之呼吸的金红色光芒在她手中重新凝聚。她的刀不再颤抖,与富冈义勇的水流、不死川实弥的狂风、悲鸣屿行冥的岩锤交织在一起,织成一张致命的网,朝着无惨狠狠罩下。

    无惨被这突如其来的暴怒攻势逼得连连后退。他看着这些人类眼中燃烧的火焰,看着他们明明已经力竭,却爆发出比之前更恐怖的力量,心中第一次涌起了烦躁——这些蝼蚁,为什么杀不尽?为什么明明断了翅膀,还要扑向火焰?

    “一群疯子!”无惨嘶吼着,周身爆发出浓稠的黑雾,无数条黑色触须疯狂舞动,试图撕裂这张愤怒的网。

    蝴蝶忍拖着被无惨尾鞭扫中的后背,每一步都在地上留下浅红的血痕,手中的毒药注射器被紧紧握住——那是她和珠世耗尽心血调配的,混合了矢凛奈的血,能让鬼变成人的药剂。

    富冈义勇的水之呼吸已近枯竭,侧腰的血洞让他连站立都在摇晃,却依旧挡在忍身前,刀刃上的水流虚影薄得像一层冰。

    “退后,蝴蝶。”他的声音发哑,握刀的手因脱力而颤抖,“这里交给我。”

    忍抬起头,脸上还沾着为伤员包扎时蹭到的血污,平日里总是带着冷静笑意的嘴角,此刻却抿成了一条直线。她看着义勇被血浸透的羽织,看着他脖颈间暴起的青筋,突然笑了,那笑容里藏着一丝连自己都未察觉的温柔。

    “富冈先生,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吗?”她轻声说,指尖悄悄握紧了那支注射器,“姐姐和你打招呼你都不理,那时我还觉得,这人真是孤僻得厉害。”

    义勇一愣,侧腰的剧痛让他说不出话,只能看着她。

    忍的目光掠过战场——炼狱的火焰还在燃烧,实弥的风刃依旧凌厉,悲鸣屿的流星锤砸得地面震颤。可她也看到了,炼狱断裂的手腕在滴血,实弥的左肩几乎要垮掉,悲鸣屿背上的毒液已蔓延到心脏位置。他们都在燃尽自己,像风中的烛火。

    “这支药,必须注射进无惨体内。”忍的声音突然变得坚定,她转头看向义勇,紫色的眼眸里映着他的身影,“富冈先生,你得活下去。”

    不等义勇反应,她突然矮身冲出,蝶翼般的身影在无惨的爪影间穿梭。那是她练了无数次的身法,轻盈得像没有重量,却带着赴死的决绝。

    无惨正被矢凛奈的日之呼吸逼得烦躁,见这只“小蝴蝶”竟敢靠近,利爪猛地横扫过去。

    “水之呼吸·四之型·打潮!”

    义勇的刀光及时拦在忍身前,水流撞开爪影,却也让他被震得后退三步,喉头涌上腥甜。就是这一瞬的空档,忍已扑到无惨近前,将注射器狠狠扎进他的脖颈!

    -

    蝴蝶忍第一次握紧日轮刀时,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那年她刚满十二岁,姐姐香奈惠站在道场边,发丝被风扬起,脸上是一如既往温和的笑:“忍,别太急躁哦。”

    她没回头,只是咬着牙重复挥刀的动作。

    刀锋划破空气的声息里,总掺着父母倒在血泊里的画面——那些黏腻的黑色影子,嚼碎骨肉的脆响,还有姐姐把她护在身下时,后背渗出的温热血珠。

    鬼杀队的训练场是她唯一能宣泄的地方,汗水混着眼泪砸在地面,溅起细小的尘埃。

    香奈惠总说她像只炸毛的幼猫,明明害怕得发抖,却非要弓起背亮出爪子。

    忍每次都皱眉反驳:“姐姐才是太软弱了,对谁都笑,连面对鬼都要讲废话。”

    香奈惠便笑着揉她的头发,指尖带着草药的清香:“因为想让大家都轻松一点啊。”

    那时的忍不懂。她只知道要变强,强到能把所有鬼撕成碎片。

    她在训练中从不服输,会因为被师兄比下去而躲在树后偷偷掉眼泪,转头又红着眼冲上去再战;会因为病人不遵医嘱而厉声斥责,把药碗重重放在桌上,吓得对方瑟缩着不敢说话。

    香奈惠总在这种时候替她圆场,笑意盈盈地把药重新端好:“忍只是太担心大家了。”

    改变发生在那个飘着薄雾的清晨。

    蝶屋的庭院里,香奈惠的身体还没完全变冷。她的眼睛轻轻闭着,嘴角似乎还带着浅浅的笑意,就像只是睡着了。可她胸口那道深可见骨的伤口,还有羽织上大片大片暗红的血迹,都在无声地诉说着发生了什么。

    布料上的血渍半干未干,散发出一种甜腻的腥气,和多年前父母身上的味道一模一样。忍的指尖刚碰到那片被染红的蝴蝶纹样,就像被烫到一样缩了缩,随即又死死攥住,指节用力到发白,直到布料被捏出深深的褶皱。

    后来,矢凛奈会经常性地来蝶屋看望她。

    姐姐生前和这位总是喜欢独来独往的月柱很聊得来,虽然忍也不明白为什么。但只要是姐姐喜欢的人,她也喜欢。

    “香奈惠说过,如果能让你离开鬼杀队就好了。”矢凛奈不太会安慰人,只能换个方向转移注意力。

    忍听到这句话时,正在调配新药,玻璃烧杯碰撞的声音突然停了。

    从那天起,蝶屋的主人变了。

    伤员抱怨伤口疼,她会耐心地坐在床边听,笑着说:“忍一忍哦,很快就好了,我给你准备了姐姐以前常做的梅子干。”

    孩子们怕打针,她会蹲下来,轻轻摸他们的头:“不怕不怕,就像被蚊子叮了一下,结束后有糖吃哦。”

    她说话的语调、走路的姿态,甚至递东西时手指弯曲的弧度,都越来越像香奈惠。

    只有在深夜,蝶屋最深处的药房里,她才会卸下那层微笑。

    煤油灯的光昏黄摇曳,映着她低头调配毒药的侧脸,眼神冷得像淬了冰。架子上摆满了贴着标签的瓶子,里面装着用紫藤花和各种剧毒草药提炼的药剂,每一种都能让鬼在瞬间痛苦死去。

    她用银针刺破指尖,把血滴进药剂里,看着那抹鲜红在毒液中慢慢散开,嘴角勾起的弧度里,藏着连自己都没察觉的冷漠。

    “姐姐,”她对着空无一人的药房轻声说,声音里没有笑意,只有一片冰凉,“我一定会为你报仇。”

    成为虫柱那天,忍站在柱合会议的大厅里,穿着和香奈惠一样的羽织。

    当产屋敷主公宣布“虫柱蝴蝶忍”时,她微微鞠躬,脸上挂着恰到好处的微笑,和当年香奈惠站在这里时一模一样。

    角落里的富冈义勇看了她一眼,又很快移开视线。

    这个总是面无表情的水柱,是忍最熟悉的搭档。他们一起执行过五次任务,每次都是他话最少,却总在最关键的时候挡在她身前。

    第一次搭档是在北方的雪林里。

    忍被两只下弦鬼夹击,其中一只的血术能操控冰刺,尖锐的冰棱从四面八方射过来,她的虫之呼吸再快,也难免顾此失彼。就在一根冰刺快要刺穿她肩胛骨时,富冈义勇的水之呼吸突然炸开,淡蓝色的水流像屏障一样挡在她面前,冰棱撞上水流,瞬间碎成粉末。

    “专心对付另一只。”他说完,转身就冲了出去,羽织的下摆扫过她的手背,带着雪地里的寒气。

    忍那时只觉得心跳漏了一拍,很快又被战斗的紧张压了下去。

    可后来次数多了,这种“漏拍”变得越来越频繁——

    他会在她调配药剂时,默默站在旁边替她挡住风;会在她被队员的问题缠住时,突然开口说“她要准备任务”,替她解围;甚至有一次,她蹲在地上给伤员包扎,起身时没站稳,他伸手扶了她一把,指尖碰到她的手腕,凉得像冰,却让她的脸瞬间烧了起来。

    真正让她慌了神的,是那次围剿下弦之五。

    那只鬼的血术能操控藤蔓,密密麻麻的根须像毒蛇一样缠上来,把她困在中间。忍的日轮刀被藤蔓卷住,眼睁睁看着鬼的利爪带着腥风刺过来,离她的喉咙只有寸许。

    “蝴蝶!”

    富冈义勇的声音突然响起,紧接着是水之呼吸的蓝光在眼前炸开。日轮刀划破空气的声音里,混着藤蔓断裂的脆响和鬼的惨叫。溅起的血珠落在忍的睫毛上,温热的,带着铁锈味。

    他挡在她身前,后背挺得笔直,羽织上沾着鬼的血污。

    “没事吧?”他转过头,脸上还是没什么表情,眼神却比平时亮了些。

    忍张了张嘴,想说“没事”,可心脏却在胸腔里疯狂地跳,像有只失控的小鹿在乱撞,撞得她耳膜嗡嗡作响,连鬼的嘶吼都听不清了。她下意识地按住胸口,那里烫得惊人。

    这个念头让她恐慌。姐姐的仇还没报,无数人还在被鬼折磨,她怎么能在这种时候,对一个人产生这种荒唐的感情?

    她猛地抬起头,脸上重新挂上那抹完美的微笑:“多谢富冈先生,我没事。”

    指尖却悄悄掐进掌心,直到刺痛感压过心里的悸动。

    从那以后,忍对义勇笑得更温和了。执行任务时,她会主动找些话题,说蝶屋的孩子们又闹了什么笑话,说新配的药效果如何;他受伤时,她会蹲在他面前,用最轻柔的动作包扎,连绷带的松紧都要反复调整好几次。

    可富冈义勇似乎永远是那副样子。她递过去的饭团,他接过来,低声说句“谢谢”;她讲的笑话,他听完,点点头说“嗯”。

    从来没有多余的表情,也没有多余的话。

    忍其实是松了口气的。这样最好,她想。就让这份感情烂在心里,像那些剧毒的草药,只能用来杀死鬼,不能有半分私心。

    决战前夕,富冈义勇站在门口,月光在他的羽织上投下深浅交错的影子。

    药房里只有研磨的轻响,还有窗外虫鸣。

    “蝴蝶。”他终于开口,声音比平时低哑些。

    蝴蝶忍抬起头,正对上他的目光。他从怀里拿出一样东西,借着灯火看清,是那把他随身携带的苦无,刃面映着他的眼睛。

    他沉默了片刻,将苦无递过来:“我不会阻止你。”

    指尖的动作猛地停住,研杵在瓷碗里发出轻响。

    忍的瞳孔微微收缩——他知道,他什么都知道。

    知道这些毒素正一点点侵蚀内脏,知道注射的剂量早已超出安全范围,更她打算用自己的身体当容器,为姐姐报仇。

    他明明可以像其他人那样怒斥荒唐,或者像香奈惠当年那样,笑着劝忍“别做傻事”。可他没有。

    “但我会在最终战保护你。”他抬起头,月光恰好落在他眼底,那双总是没什么波澜的眼睛,此刻亮得惊人,像冰封的湖面下涌动着暗流,坚定得不容置疑,“这是我的承诺。”

    忍怔怔地看着他,手里的研杵“当啷”一声掉在桌上。

    心里像是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又酸又涩,还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暖意,顺着血管一点点漫上来,几乎要冲散那些积攒已久的冰冷。

    脑海里浮现主公大人写的信,还有之前来和她说话的矢凛奈和不死川实弥,以及其他柱们见到她的关心。

    原来……还是有人看穿了她微笑下的盘算啊。原来,还是有人不愿意让她就这么走掉。

    良久,忍忽然叹了口气,声音里带着连自己都没察觉的无奈:“……真是败给你们了。”

    蝴蝶忍伸出手,接过那把苦无。义勇的日轮刀触感很凉,指尖不经意擦过他的掌心,他的手微微一颤,像被烫到...

    夕阳西下时,她常常站在蝶屋的窗前,看着院子里飞舞的蝴蝶。

    风掀起她的发,露出耳后那道浅浅的疤痕——那是多年前,一只低阶鬼的爪子快要抓到她时,姐姐扑过来替她挡了一下,留下的印记。

    “姐姐,”她轻声说,声音里带着笑意,眼底却一片冰凉,“我会替你完成的。”

    替你报仇,替你守护蝶屋,替你成为那个永远微笑的人。

    至于心底那只偶尔会失控的蝴蝶,就让它和那些没说出口的话一起,埋在最终的战场上吧。

    -

    “呃啊——!”

    无惨发出暴怒的嘶吼。手臂上的伤口处,漆黑的毒液瞬间喷涌,那支刺入他身体的注射器顷刻间便被腐蚀成一滩冒着白烟的废铁。

    他猩红的瞳孔死死锁定在蝴蝶忍身上,那里面翻涌的愤怒几乎要凝成实质。下一秒,带着撕裂空气的锐啸,无惨的利爪已反手拍向忍的后背。

    “噗——”

    沉闷的撞击声伴随着骨骼碎裂的轻响一同响起。忍甚至来不及发出一声完整的痛呼,巨大的力量狠狠砸在她单薄的背上。她整个人以一个诡异的角度弓起,随即猛地飞了出去,在空中划过一道凄厉的血弧。

    “蝴蝶!”

    富冈义勇目眦欲裂,那双总是平静无波的苍蓝色眼眸此刻瞬间布满了骇人的血丝。他几乎是凭借本能冲了过去,在忍的身体即将坠地的前一刻,稳稳地抱住了她。

    怀中的身体轻得不像话,却又沉重得让他心脏骤停。

    忍的后背已经明显凹陷下去,破碎的衣服下,血肉模糊的伤口正不断涌出温热的血液,顺着义勇的手臂蜿蜒流下,在地面积成一小滩刺目的红。忍的嘴角不断有鲜血涌出,染红了他胸前的衣襟,也染红了他视线里的一切。

    “富冈先生……”忍的声音轻得像叹息,气若游丝,仿佛下一秒就会彻底消散。她艰难地转动着眼珠,看向义勇那张写满慌乱和恐惧的脸,那是她从未见过的神情。

    忽然,她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抬起手,指尖冰凉,带着淡淡的、属于紫藤花毒素的苦涩,轻轻抚上了他的脸颊。

    “其实……从你跟我说话开始……我就……”

    后面的话被涌上来的血沫堵住,含糊不清。但她看着他,嘴角却缓缓牵起一抹极浅、极淡的笑意。

    “喜欢你啊……”

    这句藏了太久太久,久到她自己都快以为会烂在心底的话,终于在生命的尽头说了出来。轻得只有他们两人能听见,却在富冈义勇的脑海里轰然炸响。

    他的身体猛地僵住,血液仿佛在这一刻凝固,连呼吸都忘了。他想说什么,喉咙里却火烧火燎地疼,一个字也吐不出来。只有眼泪,不受控制地从眼角滚落,大颗大颗地砸在忍的脸上、睫毛上,冰凉刺骨。

    记忆像是被这滚烫的泪水烫开了一道缺口,汹涌而出。

    他想起第一次在蝶屋见到她的情景。那时他刚结束任务,带着一身伤,沉默地坐在走廊下。她端着药碗走过来,声音清脆,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疏离:“富冈先生,请用药。”他只是点了点头,接过药碗一饮而尽,苦涩的味道在舌尖蔓延。

    她看着他,忽然开口:“富冈先生总是一个人,不觉得孤单吗?”他愣了一下,第一次有人这样直接地问他。他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如何回答,最终只是沉默地站起身,向她道谢后离开。

    那时她的眼神,带着点探究,又有点倔强。

    他想起某次联合任务后,两人并肩走在回蝶屋的路上。月光洒在地上,拉长了他们的影子。她忽然说起自己的姐姐,语气里带着怀念和淡淡的悲伤:“姐姐总是说,要温柔地对待这个世界。”

    他侧头看她,月光下,她的侧脸柔和了许多,紫色的眼眸里多了些忧伤。他沉默了很久,才低声说:“你也很温柔。”她愣了一下,转过头看他,眼睛亮晶晶的,像是有些惊讶,又有些欣喜。

    那天,他第一次主动跟她说了超过三句的话。

    他想起她总是会在他执行完任务回到蝶屋时,准备好温热的食物;想起她会在他训练时,默默递上擦汗的毛巾;想起她偶尔会因为他过于直白的话语而气鼓鼓地瞪他一眼,却又会在下一秒转过身,嘴角偷偷扬起……

    那些被他忽略的、细碎的瞬间,此刻清晰得仿佛就发生在昨天,每一个细节都带着她的温度,狠狠剜着他的心脏。

    原来,那些看似不经意的相处,早已在他心里留下了痕迹。

    原来,他不是对一切都漠不关心。

    原来……他早已习惯了有她在身边的日子。

    “别难过……”忍的指尖微微动了动,轻轻划过他的眼角,替他擦去不断涌出的泪水。她的力气越来越小,指尖的温度也越来越凉。

    “义勇……你要……好好活着……看……黎明……”

    她的目光艰难地望向东方,那里,厚重的黑暗正在褪去,天际已隐隐泛起了鱼肚白,一丝微弱的光亮正顽强地穿透云层。

    “替我……看……”

    那只抚在他脸颊上的手,终于彻底失去了力气,无力地垂落下去。指尖的温度彻底消失,只剩下冰冷的触感。

    那只总是在战场上轻盈飞舞,用娇小的身躯对抗着恶鬼,用笑容掩饰着伤痛的蝴蝶,终于停在了他的怀里,再也不会起飞了。

    富冈义勇紧紧抱着她渐渐冰冷的身体,长久以来积压在心底的情绪,在这一刻彻底决堤。

    “忍……”

    他缓缓低下头,额头轻轻抵着她的额头,感受着那残存的、微弱的凉意。泪水模糊了视线,他看着她紧闭的双眼,嘴唇颤抖着,用尽全身力气,一字一顿地说:“我会活下去……”

    我会活下去,带着你的那份,一起看遍每一个黎明。

    我会记住你说的话,温柔地对待这个世界。

    我会替你,好好看看这个你用生命守护的、即将迎来光明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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