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知道非法持枪判多少年吧？”

    萧萧面对警察的问询始终保持沉默，紧绷的表情却出卖了她的紧张和恐慌。

    “你在贩毒集团生活了半年，难以避免的沾染上藐视法律和暴力的习惯，哪怕回到秩序正常的社会也改不掉，这些想法在你每次受到法律限制的时候，都会像幽灵一般冒出来。”

    “哪怕冒着违法的风险，也要保存亡夫的遗物……”警察将枪托底部朝她晃了晃，上面赫然是一个菱形方块和字母j的刻痕，“你爱他？我记得你还生了那个毒贩的孩子，是吗？”

    “不是——！！”

    沉默许久的女人终于在此刻爆发，对着警察嘶吼。

    江停大步走到审讯室的监视器前，若有所思地盯着萧萧崩溃而疯狂的表现。

    “朵朵不是他的孩子！！”

    “我根本就不爱他！”

    萧萧低着头神经质的喃喃自语，像是向警察辩驳，又像是一遍一遍洗脑自己。

    “我不爱他的……我恨他，对，我是恨他的……”

    警察的手指在桌子上轻轻点了点，眼里带着审视：“为了确定你有没有私藏其他的管制武器，我们搜查了你的家。”

    萧萧僵硬地缓缓抬头。

    “我们搜到了剩下的弹药，同时发现了一些别的东西，在走廊尽头的画室里——”警察顿了顿，在萧萧恐怖的眼神中，说出接下来的话：“我们发现了无数手绘的方片j画像。”

    方片j几个字如惊雷般轰然炸响。

    最后的遮羞布被毫无保留地撕开，她的灵魂一寸寸、血淋淋赤裸裸地摊开在众人面前，这一切将她凌迟得体无完肤，羞耻，恐惧交替而来。

    她爱上了一个罪行累累的杀人犯！

    萧萧痛苦地曲着腰，将头深埋进手掌心，手铐因身体的颤抖而哗啦抖动。

    “我……我……不是，不是这样的……”她的嗓音极度哽咽，说不完一句完整的话，一滴滴眼泪透过指缝，沿着青白色的血管蜿蜒滑落。

    整个审讯室里只剩下她含混的呜咽，在一旁做记录的警察不忍地别过头。

    江停轻声叹了口气，推门而入，向审讯的警察点头示意：“出来一下。”

    江支队、江教授、缉毒界传奇的名号如雷贯耳，警察一副见到偶像的表情屁颠屁颠跟着他出去了。

    *

    两个小时后，公安局门口。

    几个实习民警拦住扛着长枪短炮的记者，江停带着萧萧大步流星走下台阶，穿过记者的围堵，弯腰坐进严峫的奔驰G65，一进去看见朵朵坐在后座吃奶黄包。

    严峫在驾驶座扭头看她们一眼，沧桑道：“好不容易等到假期，我和江停本来打算来恭州玩三天，一来就碰到你这家伙搞事情。”

    “……”萧萧垂眼帮朵朵抹掉嘴角的面包屑，“抱歉。”

    江停：“因为你的身份有些特殊，也因为感念你曾经对剿灭犯罪集团作出的贡献，和你对受害小孩的保护，我们会向上面说明，给你补一张持枪证明，同时对民众宣称你是便衣警察。但是呢，手枪我们就必须没收了，没意见吧？”

    “……没有。”

    江停系好安全带，欲言又止，半晌才道：“今天恰好碰上我和严峫来恭州旅游，我能保你一次，下次你就没这么好运了，以后该怎么做你心里有数，我就不多说了。”

    “我知道。”

    严峫熟练打着方向盘，一边开车一边哼哼：“原来方片j喜欢你这样一个字儿一个字儿往外蹦的女孩子”

    萧萧扭头看向窗外：“他不喜欢我。”

    严峫不置可否，平稳地开着车：“等一下我们去南滨路吃海鲜，顺便跟你说一下我们昨天查到的事情。”

    恭州某江景写字楼顶层，几人酒足饭饱后，侍应生来收拾桌面的海鲜壳。严峫带着朵朵去后厨水箱看鱼，只留下江停和萧萧在包厢。

    江停慢条斯理喝了一口茶：“其实这次我和严队从建宁来到恭州，还有别的事。”

    需要支开朵朵才能说的事情，萧萧隐隐有预感和谁有关，却有点难以相信，毕竟那个男人已经消失那么多年了。她强压下心中的涟漪，镇定问道：“什么事？”

    “在那之前，我需要先提醒一句……虽然已经和你说过很多次了，但我还是要再告诉你一遍，好好生活，忘记在缅甸发生的一切。”

    萧萧绞着手指，“嗯。”

    江停直视萧萧的眼睛：“严峫这半个月都在追查连环杀人凶手，他在一家便利店提取嫌疑人的指纹时，在门把手上收集到了另外一个人的指纹，经过公安系统的罪犯数据比对发现，这个人也是个逃犯。你猜到是谁了吧？”

    萧萧双眸颤抖，移开视线避开江停锐利的逼视，缓缓呼出一口气：“……金杰。”

    “没错，金杰没死，并且来到了恭州，一周内在便利店附近留下了指纹。那个便利店就在距离你家不到一千米处。”江停停顿片刻，嘴角一挑，眼底却毫无笑意：“他是来找你的。”

    激动、惊愕、纠结、恐惧各种情绪轮番流过萧萧的心脏，她刚为即将和金杰相遇产生出一点喜悦，却被江停的下一句话定在了原地。

    “他如果找到你，想认回朵朵怎么办？朵朵需要那样一个父亲吗？”

    周遭一片寂静。

    萧萧仿佛被一颗巨石堵在嗓子眼，僵硬着偏头看向后厨，朵朵蹲在地上，一脸认真地盯水箱里游动的东星斑，时不时仰头和严峫说着什么，她是干净的，天真的，不染一丝邪恶。

    如果金杰想抢走朵朵怎么办？

    如果金杰带坏朵朵怎么办？就像当年教她用枪一样……

    不知过了多久，萧萧极度干涩地吐出了三个字：“……不需要。”

    *

    深夜的居民楼下，蝉鸣彻夜不眠，身形劲瘦的男人坐在路灯下的长凳上，仰头盯着某一家窗户透出的亮光，隐约能看到女人的身影从窗前经过。

    良久，他似乎是笑了一下，在寂静无人的街道上，他慢慢扯下了口罩，露出一张轮廓分明的脸。他抓了抓黑色的短发，把一直攥在手中的一沓照片轻轻放在大腿上，上面正是萧萧的样貌，全是他这几天偷拍的。最上面那一张，她背着一个大包，牵着小女孩的手，一大一小晃晃悠悠走过盛夏的林荫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