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章21

    烟雾弥漫,许久不散,军队好似无头苍蝇般乱砍,最终与自己人大眼瞪小眼,这才发觉不知何时,贼人已经消失不见。

    唐黎看着手中的俘虏,不知何时已经服毒自尽了。

    她气极,将尸体往地上一摔,骂道:“去追!”

    牛车碾过山路,顺着痕迹渐渐走远了。

    唐黎只觉火从心头起,正要发作,一个跌跌撞撞的通讯兵便赶了过来。

    马与人早已千疮百孔,可他仍坚持前进,笨拙地朝这边跑来。

    “殿下,殿下,凉州,凉州城破了!”

    恍惚间,唐黎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什么城破了?

    他在说什么,自己将驻军借走不过两日,为何会城破?

    谁干的?辽国?青州叛军?

    可辽国与燕有交易,青州只是乌合之众,谁干的?

    下意识地,唐黎向后退,嘴唇渐渐失了血色,她不敢相信,她不能相信。

    气血上涌,此时她脑中闪过无数种后果,是自己调走守军的缘故吗?唐景翰的调令只给了她吴州守军的权力,眼下,该如何向皇上交代?

    凉州是重地,若是丢了,等待自己的会是什么?

    炎炎烈日,她平白觉得有些冷。

    会死吗?

    那通讯兵还在向前奔跑,最终跌倒在唐黎面前。

    “殿下,凉州被叛军占领,知府带领百姓投降了,殿下快救援啊!”

    “赵津泽!”

    唐黎似乎终于找到了情绪爆发点,她挥动手中长剑,呵斥道:“凉州知府通敌叛国,致使凉州城陷落,凉州驻军随我出发,诛杀赵贼,夺回城池。”

    其实,此时断然不是出军的好时机。

    数千的凉州驻军已跟随唐黎长途跋涉,没有任何休整便投入吴州的战斗。

    现在又要回到凉州继续战斗,早已力竭。

    钱行舟站在一旁想要提醒,但看着唐黎凶神恶煞的样子,到底住嘴了。

    只能不咸不淡地劝告:“殿下,想必其他地方的守军已经收到消息,前去支援了。”

    “那本宫更要前去,诛杀赵贼。”

    钱行舟见劝不动,索性闭嘴,让这公主自己去玩。

    可在官场摸爬滚打多年,直觉告诉他,这战火并非如此简单,他只能祈祷对方别找上门来。

    否则,仅凭自己这点散碎兵力,真不够折腾的。

    钱行舟扫视一圈,盘算自己家底,殊不知,静安已经在前往吴州的路上了。

    只是马车摇摇晃晃,静安睡得并不安稳。

    沈珏将地图递给李闯,嘱咐道:“这是沈家所有的私人商路,你们一开始走不同的线路,中途变道,绕回京城。”

    李闯拿起地图仔细端详了片刻,沈珏补充道:“绝对可靠,保证几万人能顺利到京城。”

    李闯并非不信任他,只是看着密密麻麻,却井然有序的线条有些吃惊。

    “这是京城周边不同的据点,我购置了大量仓库,山头,甚至将几个村落集体拆迁,军队到了之后,可以选择村落,山脉和粮仓几个地方进行伪装。”

    “唐觉平会分配好的。”

    “郡主她?”

    沈珏摇头:“她会没事的。”

    毕竟,前些日子,举国哀悼,太后仙逝。

    唐觉平甚至没能参加祖母的葬礼,祖母咽气的最后,将自己交付给了她的掌事嬷嬷。

    嬷嬷拉起她的手,以强硬的态度将她拖出寝殿。

    她看到祖母躺在床上,苦涩的汤药染透了祖母的脸颊,纱帘摇曳间,唐觉平看到祖母朝自己挥手。

    寿康宫后门的宫道,她儿时常走,但从未像此刻漫长。

    疙疙瘩瘩的石子好似祖母沉默粗糙的爱,为她铺就一条离宫之路。

    由于常年伺候在祖母身边,她的衣裙沾满了汤药味,夏日的阳光照射,味道从针脚处跑出,弥漫在她的鼻腔,待唐觉平回神想回味时,又消散了。

    原来,到头来,自己什么都抓不住。

    唐觉平望着门后的马车,蹲在地上,抱头痛哭。

    前世太过惨烈,她从不敢回头,她一直以为,自己身后是悬崖,只要向后一步,便是万丈深渊。

    她自认为重生最大的心愿便是报仇,她嘲笑静安的迷茫,她不理解沈珏的执念。

    她一刻不敢停下,她总是在向前奔跑,不停地开路。

    她不能忘记和沈珏的约定,不能忘记自己前世的誓言。

    可当祖母的手抚过她的额头,她才真正理解,自己拿下惶恐的日夜,自己不甘的过往,不过是想留些人在身边。

    一如前世,她问静安:“你总这样,不孤单吗?”

    彼时静安反问:“觉平,你很寂寞吗?”

    唐觉平不知道,甚至现在,她都不清楚自己在哭什么。

    静安很早便同她递话,称可以将她从宫中接出来。

    唐觉平拒绝了,她开始翻遍前世所有的记忆,试图寻找治疗祖母的药方。

    她终于意识到,这是她仅剩的亲人,这是世界上会无条件爱自己的人。

    重生归来,她总是傲慢的,毕竟大顺只是农民军,如今也是有模有样。

    但人在命运面前何其渺小,她看着祖母一点一点衰败下去,看着她的色彩消退,只剩灰白。

    她反问,自己这场重生,究竟有何意义,自己终其一生,都在寻找的东西,真的是仇恨吗?

    泪水沾湿了襦裙,渗到手臂上。

    这世上最后的亲人,彻底离开她了。

    她又变成那个寂寞的小孩,那个被皇帝忌惮,被父亲的旧部寄予厚望,被外人高高举起的孤儿。

    她终于理解沈珏的话。

    我们都在寻找归宿。

    她的祖母,再也不会看着她,心疼地问,为什么又瘦了。

    她只能以国丧的名义悲伤,不为国,为自己。

    “殿下,这些盘缠你小心收着,这是太后为您准备的护卫,您有什么想去的地方,告诉他便是,老奴便不过问了。”

    “殿下,快快离去吧。”

    嬷嬷双眼含泪,笑着看向她。

    作为最后和自己接触的人

    她一定会被唐景翰审问,太后还在时,唐景翰能装装样子,如今,只怕是样子都没了。

    “嬷嬷,我们一起……”

    嬷嬷笑着拨开唐觉平的手笑道:“老奴一把年纪,只能拖累殿下离开。而且,我打小便是太后娘娘的家生奴才,若是小姐黄泉路上看不到我,会不适应的。”

    “殿下快些离开,莫白费太后苦心。”

    嬷嬷说完这些,头也不回,转身进了朱红色的宫墙。

    唐觉平蹲坐在门边许久,夏日的日头毒辣,但墙壁仍旧冰冷。

    热烈的朱红只是表象,内内的冰冷,顺着墙根生长到唐觉平脊背上,平白让人心悸。

    “殿……姑娘,咱们快选个目的地吧。”

    唐觉平看着那个护卫,轻轻叹了口气。

    她在心中默默地想,对不起,祖母,让你失望了。

    “去京城的沈氏钱庄。”

    暮夏干燥的空气在街道蒸腾,唐觉平一手翻动着沈珏的信件,另一侧放在一份名单上。

    禁卫军统领萧逸,内务府副总管,城门守将……

    唐觉平看着这份名单,越看越心惊,沈珏是如何掌握沈家,将沈家资源据为己有,又是如何在短期策反关键人物的?

    唐觉平突然发现,若不是为了静安,他能做得再决绝一些,甚至将天下纳入手中,也未可知。

    素英姑姑站在商行门前,似乎已经等待多时了。

    “舟车劳顿,殿下辛苦。”

    唐觉平只是淡淡点头,但红肿的眼眶暴露了她的内心。

    素英礼貌地没有提起,接过行李将人引入室内。

    太后派来的护卫有些蒙圈,试探道:“这里?”

    唐觉平沉浸在悲伤中,恍惚才想起他。

    她将祖母给的盘缠拿出,只留下饰品和物件,银票被一股脑地塞进护卫怀中。

    “你拿着离京,寻个好去处吧。”

    那护卫愣愣地看着银票上的数字,扑通一声跪了下来。

    “在下承蒙太后娘娘圣恩,发誓保护郡主,无论何时,何地。”

    唐觉平回头看他,淡淡地道:“你若执意如此,便留下吧。”

    说着,唐觉平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人类就是如此愚蠢,一次两次的悲伤并不足以吸取教训,往往在反复的痛苦中,才真正懂得拥有的可贵。

    素英见她如此,轻轻摇头,招呼那护卫进来。

    “小兄弟怎么称呼?”

    “姑姑好,我是……”

    唐觉平不想听无关紧要之人唠叨,转身进了内室。

    北地已经开战,京城这边,要快速行动起来。

    凉州城破的消息快速蔓延,各方守军闻风而动,血腥气随着狼烟飘散到京城,渗到唐景翰的桌案旁。

    这位君王虽然暴戾,但实在敏锐。

    从西山被烧,赵家受到波及,再到凉州,层层大网展现在他面前,幕后之人的意图昭然若揭。

    他放下奏折,对着身旁近卫吩咐道:“找常大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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