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得绿罗裙

    高三那年,向莺语把自己活得那叫一个金贵,跟颗眼珠子似的,搁手心怕摔了,含嘴里怕化了。

    如此遁世离群独善其身,头回深更半夜破例往外溜,居然是奔商K捞人,仨朋友在那儿疯得骨头都忘了斤两,得把他们从天上人间拽回高三地狱。

    她一个姐们那土大款男朋友要过十八。包间定了,架势摆开了,预备着玩儿一宿。

    操!向莺语心里骂了句,眼皮一翻:后天就他爷爷又要二模了!她本来躲得远远儿的,谁承想最后还得跑这腿儿。

    披星戴月,收拾烂摊子。

    商K走廊光线浑得跟隔夜刷锅水似的。凌晨四点,她那生物钟早闹起义了。眼皮沉得跟挂了俩铅球,看啥都毛边儿。就那么不经意一抬眼——嘿,墙根儿底下,有人让一高个儿男的顶墙上了,脑袋埋脖子里,狗啃骨头黏黏糊糊的。

    向莺语眼神儿在那俩叠影儿上蹭了一下,像瞅见个无关紧要的屁,立马挪开,脚下没停。

    非礼勿视?操,别脏了眼。

    喻纯阳快让亲背过气儿去那当口,眼风里扫见个人影儿,跟教导主任巡视晚自习似的打走廊那头滑过来。

    他下意识猛地把脸一别。箍着他的喻文蛟一愣,劲儿松了。等看清那走远的身影,又想起什么了,清了清嗓子:

    “得,明儿还有比赛,今儿就到这儿吧。”

    喻纯阳回过神,眼皮都懒得抬,转身打了个哈欠:“滚蛋。”

    喻文蛟早习惯了他这丧德性,低笑一声走了。包房里震天响的动静涌出来,又被门板“哐当”一声闷死。喻纯阳也没心思回去,开始在走廊里背着手来回溜达,跟个扫地的机器人似的,纯粹糟践时间。

    时间黏得跟糖浆子一样。他又瞅见那“教导主任”了,这回身边儿多了三女两男,高高低低,活像一串儿东倒西歪的糖葫芦。

    哈,教导主任出手,果然不走空啊,一掏一窝儿。

    向莺语琢磨,这人日子怕是没啥计划,不然不能搁这儿装扫地机器人打发时间。

    瞅着多大?十五?十六?反正是漂亮得男女不分那岁数,一望而知吉凶未卜。时髦短发,深红衬衫松松垮垮罩着,露出来的胳膊腿儿笔直得跟杨柳枝儿似的,但凡露皮儿的地儿,都润得发光。

    向莺语瞟见她打底POLO衫上的校徽,心里“哟呵”一声,嘴角无声一咧:西附啊西附,你丫这儿还藏着这么个……妖孽?珍珠蒙尘说的就是你!

    “嘿,黑妞儿!” 说话的是向莺语身边一男生,最近追方佳丽追得挺紧,汗手就想往向莺语肩上那摊软泥身上接:“方佳丽给我吧?死沉!”

    方佳丽少说一百斤往上,现在烂醉如泥,跟灌了铅的麻袋似的,压得向莺语直想跪了。

    “行!”向莺语巴不得甩包袱,利索卸货。做完顺水人情她侧头,冲另一个腻在男友怀里的姑娘扬声道:“刘涧凌,你也别回了,上方佳丽宿舍凑合一宿。”刘涧凌脸蛋儿很是不错,这会儿眼神迷瞪,在男友怀里胡乱点了个头。

    光线暗,可向莺语愣是觉着一道不满的目光,刀子似的从刘涧凌男友那儿刮过来。

    操,这心思……秃子头上的虱子!司马昭!

    向莺语无声地“啧”了一下,摇头:瞧瞧,找的这都什么玩意儿?一群就知道惦记本垒打的棒槌。

    高三宿舍楼早空了大半,都回家当大爷去了。方佳丽那屋就剩她一个光杆司令。向莺语琢磨着怎么清理这俩烂泥,说实话,困得她直想就地躺下。奶奶的,不管她们,明儿宿舍味儿得跟酒厂发酵池似的吧?

    擦肩而过那瞬间,一股逼人的清芳钻向莺语鼻子里。她脚底下微不可查地顿了一下——这味儿真没闻过。

    有的姑娘干净没味儿,有的是洗衣粉柔顺剂味儿,有的带着奶膻或者体香,沐浴露味好闻,汗味也微醺,喷香水的也不少。向莺语自认是鉴赏大师,可这味儿……操,跟掺了鸦片似的,闻一口脑子就飘了,闻一下就是犯罪!这他妈是个什么人物?她不由得扭头扫了一眼。

    喻纯阳正靠着窗户数玻璃上的水印子,冷不防一抬头,又撞上“教导主任”那俩黑黢黢的眼珠子,心里又是一咯噔。

    这“主任”长发,齐刘海,脸盘子稍长,瞅着挺正经,戴副无框眼镜。单眼皮,眼尾吊着,凶相。这会儿眯着眼,更凶了。喻纯阳见过这种天生凶脸的,随便扫一眼都像瞪人,松着表情也生人勿近。

    视线撞上那一秒,向莺语早没事儿人似的挪开了,冲身后那串拖拖拉拉的人嚷,带着点恰到好处的火气:“磨蹭什么呢?”

    喻纯阳歪了歪头,饶有兴致地看着她:真没眼力见儿!又瞥了眼她身后俩明显憋着坏水、磨磨蹭蹭的男生。得,谁让你们碰上我这活菩萨了。他直起身,几步轻快地追上去,跟只矜持又敏捷的猫似的。

    “嘿!”清亮少年音。

    向莺语被这突然一嗓子惊得脚下一绊——男的?这美得暗香浮动月黄昏的主儿,居然是个带把儿的。喻纯阳凑近了,向莺语才看清他白脖子中间那个喉结。说话时那小骨头一上一下,脆得跟糖片儿比。

    面对这近在咫尺的“鸦片”,向莺语脸上挺诧异,点点头,忍着笑:“有事?”

    “我……浑身不得劲儿,”喻纯阳眉头一皱,声音忽然软了,带着点哭唧唧的颤音,“这儿待久了,晕得慌,不敢坐电梯……送我……”话没说完,他脚下一软,整个人就往向莺语身上倒。

    向莺语下意识伸手扶住他胳膊。隔着薄布料,少年胳膊骨头的硌手感清清楚楚。就这一碰,向莺语全他妈明白了。

    她一抬眼,撞进那双近在咫尺的杏眼里。那里面装的,哪是晕?是赤裸裸、直愣愣、还带点儿天真的骚劲儿和勾搭,就算有那长睫毛挡着半拉,浅眼珠子也在昏暗里流光溢彩。

    选吧,姑娘,上天堂还是下地狱?

    向莺语沉默了也就两秒,胳膊稳稳托着,劲儿却是往外推的。开口,声音在嘈杂里哑得厉害:“对不住,有事儿。给你叫个120?”

    这身子骨是挺馋人……可老娘不想因为猥亵未成年吃牢饭,更不想让攒了19年的高考玩儿完——她有种感觉,沾上他,准完蛋。

    “哦,行吧。”喻纯阳立马站直了,脸上没意外也没受伤。他嘴角一弯,笑得那叫一个乖:“谢谢您啊。”声儿又清亮了。

    嗓子真好,好得叫人想掐他。

    向莺语收回手,掏出手机摁120。再一回头——操,那帮孙子人影儿都没了。

    靠,一群没卵蛋的玩意儿,还有那仨朋友——好言劝不了找死的鬼!

    她脸彻底阴了,揉了揉太阳穴:大爷的,一个人想扛事儿,螳臂当车。

    喻纯阳看她气了,瞅准机会,无缝衔接地又倒她怀里了,细软头发蹭着她脖子窝,气儿弱得跟游丝似的。直到救护车呜哇呜哇来了,医护人员七手八脚把他从向莺语怀里扒拉开,抬下楼,他都没动弹。

    他目光越过白大褂,精准逮到后备箱旁边站着的向莺语。他坐在担架床上,自在得跟回了家似的。车里那惨白灯光一打,活像个假天使。

    “主任,国内120收多少?”他歪头问。

    “一百。”

    车门“哐当”关上了。

    这,就是俩人这辈子最后一句。

    千万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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