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猫都不想理她。”

    -

    两人四目相对，足足有一分钟没有说话。

    那只小野猫不知何时溜进了草丛，消失的无影无踪。

    路灯突然闪了闪，不知出了什么故障，啪的一声灭了。

    “……小少爷，”黎榅终于清清嗓子，干巴巴笑了声，“你……出来散步啊？”

    迟肆与：“买东西。”

    黎榅垂眸看了看，这才注意到他手里拎着的购物袋。袋子里装了不少瓶瓶罐罐，像是可乐汽水之类的饮料。他身上的衣服也比较休闲，虽然气质依旧很好，但一看就是随便搭的。

    去附近商场的话，确实要经过这条路。

    但他怎么都不出声的？

    黎榅挠挠头：“你什么时候过来的呀？”

    不知是不是迟肆与今天心情好，还是单纯想嘲笑她一下，她抛出问题后，他竟然一反常态回了话：“你说黑眼圈的时候。”

    天。

    那不是几乎都听完了。

    “刚才那个人不是我，是我的第二人格。”黎榅大脑已经不转了，梦到什么说什么，“你能假装失忆一下吗？”

    假装今晚没看到她，也没听到她说话。

    这句话没过脑子，就这么直接被她秃噜了出来，几乎是说出口的一瞬间，黎榅就有点后悔了。她又干巴巴笑了一声，语速飞快：“那个你就当我什么也没说小少爷我有点累先回去啦。”

    本以为迟肆与依旧不会搭理她，但擦身而过的瞬间，她忽然听见他轻嗤了一声。

    “不好意思，”迟肆与摊了摊手，“我这人记性还挺好，从小就过耳不漏，过目不忘。”

    ……

    没关系，只要她失忆的够快，尴尬就追不上她。

    黎榅把刚才的事从脑子里清空，用平生最快的速度逃回璟悦府。

    但迟肆与出去前锁了门，门锁需要指纹识别，她又堪堪停住脚步。

    身后传来一阵淡淡的冷茶香，接着，视线里出现迟肆与按在密码锁上的手。

    黎榅心下一惊，连忙往旁边退开一步。

    “已开锁”的声音响起，迟肆与先她一步走了进去。

    但那股淡淡的香气还在鼻尖萦绕。

    黎榅只喝过老家的野山茶，是奶奶采摘后晒干给她泡的，扔点进杯子里，就能闻到很自然的草木香，像雨后青山的味道。

    迟肆与身上的气息和这种茶有点像，但又不太一样。具体哪里不一样她说不上来，只觉得很好闻。

    让她没来由的又想起奶奶。

    黎榅正沉浸在自己思绪里，视线突然被眼前的庞然大物占据。

    她下意识低呼一声。

    一只大金毛正蹲在客厅门口，前爪并拢放在地板上，安安静静的往这边看。

    黎榅吓了一跳，还没反应过来，就见金毛从原地站起身，啪嗒啪嗒朝这边走过来。

    它先用头拱了拱迟肆与手心，像是无声撒了个娇，又上前几步，围在黎榅身边嗅嗅嗅。

    黎榅试探性伸出手，摸了摸狗头。

    金毛没有抗拒，还配合的闭了闭眼睛。

    “小少爷，这是你的狗吗？”黎榅已经完全忘了刚才的尴尬，声音明显扬起来，“它好可爱啊，我从没见过这么大的狗狗。”

    迟肆与没说话，往这边看了几秒，突然朝金毛勾了勾手：“薯条，过来。”

    薯条立刻把头从黎榅手中拿开，啪嗒啪嗒朝他走过来。

    “它叫薯条吗？”黎榅觉得新奇，“为什么呀？是它很喜欢吃薯条吗？”

    迟肆与还是没应声。

    黎榅已经习惯了自说自话，也不介意，弯起眼睛，看着迟肆与带金毛去了庭院，从购物袋拿出狗粮，弯腰给它倒在饭盆里。

    金毛立刻低头吃起来。

    直到这时，黎榅才想起自己还没吃晚饭。

    她悄悄咽了咽口水，洗了手往厨房那边走：“小少爷你吃饭了吗？”

    迟肆与终于“嗯”了一声。

    黎榅边走边往餐桌看了一眼，发现今早自己放的早餐已经没了。

    她无声笑了下，又问：“我还没吃，能用一下厨房吗？”

    迟肆与没说话，给薯条喂完狗粮，直接拎着购物袋走了过来。

    他把袋子往岛台上一搁，窸窸窣窣拿出很多东西来。

    饭团，便当，火腿肠，甚至还有巧克力和康师傅拉面。

    “看着挑吧。”

    “啊，”黎榅连忙说，“谢谢小少爷！不过我用不了这么多，拿一个小饭团就好，剩下的我给你放冰箱吧？”

    迟肆与没应声，等黎榅拿完饭团，自己把剩下的东西放进冰箱，这才转身上了楼。

    走了几步，他突然又加了句：“火腿肠放二层了。”

    黎榅：“嗯？”

    “跟外面那位聊的挺好，”迟肆与回过头，“不给点儿陪聊费？”

    ……

    一直到人上了楼有段时间，黎榅才反应过来他说的是猫。

    她暗自囧了会儿，然后晃晃脑袋，把饭团拿去微波炉加了热，几口就解决掉了。

    -

    第一天结束，接下来几天就顺利了很多。黎榅每天搭地铁过去，陪齐初写小半天作业，再伴着晚霞原路返回。

    从地铁站回璟悦府的路上，她还是能遇到那只小猫。她会把吃的放在路边，蹲着跟它说会话，再回璟悦府给自己做饭。

    不过她学乖了，逗猫前会看看旁边有没有人，说话声也压的极小。

    一星期后，齐述的父母出差回来，齐述在家待不住，张罗着一帮人出去旅游了。

    黎榅便小半个月没见到迟肆与，还有那只叫薯条的金毛。

    她按部就班去兼职，每天都有新的遇见。

    比如街边的共享单车，形状像小熊的火烧云，齐初送的折星星，还有齐母买的珍珠奶茶。

    领到第一笔工资时，黎榅兴奋的几乎一整晚没睡。

    虽然只看小学生写作业时薪不是很高，但对黎榅来说已经是天价了。再加她辅导时间长，教的又认真，齐初父母工资给的也痛快，知道她没有手机，直接给了一沓现金。

    黎榅从没赚过这么多钱，也从没有过这样的心情，一闭上眼睛，脑海里都是印着毛爷爷的红钞票。

    第二天下班早，她去附近的手机店给自己买了个智能手机。手机一千块出头，配置不算高，但对她来说完全够用了。

    问了店员后，黎榅又去对面的银行，磕磕绊绊办了自己第一张银行卡。

    剩下的钱还有一些，她给身边的人分别挑了礼物，又给自己买了一把遮阳伞，一双新鞋子，两套平价的衣服。

    一件浅黄色T恤配白色阔腿裤，一件米色的收腰连衣裙。

    之前的衣服款式太旧，有好几件甚至洗破了，她不太想穿了。

    她身上的皮肤很白，以后出门注意防晒，脸和胳膊也应该会白回来。

    头发不准备剪了，她想留长。

    对着全身镜照了照，黎榅弯了弯眼睛，无声笑了。

    ……

    回到璟悦府，黎榅意外发现客厅有人。

    陈姨在厨房收拾东西，迟肆与竟然也在。他破天荒没上楼，长腿微曲，缩在沙发打游戏。

    听见声响，他下意识抬眸看过来，和黎榅对上视线。

    黎榅立刻冲他笑了笑：“小少爷！”

    迟肆与极浅的皱了下眉，似乎觉得这个称呼很奇怪，但最终什么也没说，沉默的收回目光。

    黎榅把装衣服的袋子放进卧室，出来帮陈姨打扫卫生。

    她洗了抹布，边擦玻璃边和迟肆与说话：“你旅游回来啦？今天怎么没上楼？是还没吃饭吗？”

    “吃了，”迟肆与指尖不停，“二楼刚拖了地。”

    “哦哦！那确实需要等一会儿上去。”黎榅觉得迟肆与应该心情不错，不然不会有来有回的跟自己说话，她思考几秒，丢了抹布洗手进屋。

    不一会儿，她拿着一个小盒子出来，坐在迟肆与旁边，和他隔了半个沙发的距离。她没说话，安安静静等他把这局游戏打完。

    有人在身边坐着，迟肆与突然没了兴致，清了会儿野区就直接投了降。

    见他收了手机，黎榅把白色的盒子放在茶几上，往他面前推了下。

    “我今天发工资啦！”她眼睛一弯，“给你买了礼物！”

    迟肆与动作顿住。

    “不知道你喜欢什么，就自作主张买了这个，”黎榅挠了挠头发，“不是很贵，因为我还没有多少钱……希望你不会介意！”

    其实是店里的工作人员推荐的，说经常打游戏的男生应该会喜欢这个。

    迟肆与拉开盒子，发现是一款刚出不久的游戏机。

    浅绿色的机身，上面画了蜡笔小新的联名，双手柄，屏幕很清晰，功能按键一应俱全，小巧又精致。

    “据说里面有六百多种游戏呢！”黎榅看着他，“你无聊的时候可以玩玩。”

    迟肆与没应声，指腹贴着按键滑动了下，重新抬起眼。

    “……怎么样？”黎榅有点忐忑，她从没接触过游戏，也不知道自己买的合不合适，“小少爷你……喜欢吗？”

    迟肆与目光落在她身上。

    一段时间不见，面前的人好像确实白了点，下巴也没之前那么尖了。头顶的水晶灯照下来，映出她眼睛里细细碎碎的光。

    迟肆与垂下目光，没答喜不喜欢，只低声说了句“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