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接。”

    许思婕单手撑在床头，另一只手手指微蜷，E如愿来到掌心。

    她嘴唇拉长勉强扯出一抹微笑，对沈淮说：“我去地心一趟，你在这儿等着。”

    沈淮不知道她要干什么，但根本阻止不了，只能默然点头。地心湖泊。

    许思婕捏着E，在湖泊上空悬停。

    透明的湖水清晰地照映出她的模样，天地之间，只剩她一人。

    许思婕收了力，手松开E，身体下坠，砰，没入湖中。

    一连串泡泡涌出，她放弃了呼吸，手脚放松随意的飘着，任由自己继续下沉。

    “她要干什么？不救我们了嘛？”

    “舍不得沈淮，艹，舍不得沈淮就要我们去死吗？”

    “还说救她呢，跟那疯子差不多，根本不会把人类的命运放在心上。”

    直播仍在继续，看到许思婕并未第一时间采取行动，言论逐渐沮丧和极端起来。每一条直播线路外的声音在此时，尽数汇入她的耳中，越来越清晰。

    明明闭着眼，却感觉画面尽在眼前，哭泣蜷缩的人，绝望呐喊的人，抱着笔记本疯狂输出的人……

    还有队员，他们为了救她，前赴后继不论生死。

    微弱的心声一闪而过，她在水中急速恢复，原本身体血迹遍布，无数细小伤口，都在湖水翻涌中消失了。

    心已经麻木，但痛觉是真实的。

    就连引湖水入体都会痛，更遑论……

    许思婕不自觉呻吟，但换来的，是更多的湖水流进嘴里，“咳，”灼烧感从心里散开，刺骨的寒意侵入皮肉，最终汇为一股。

    轰，湖水冒起个大包，嘭，爆开了。

    许思婕缓缓从水里升起，只有破破烂烂的衣服和嘴唇煞白昭示着确实是她。

    状态已经回到了最初，连头发都干了，毛毛躁躁地披在两边，她瞥了一眼E，闪身离开了。

    乞罗罗力海边。

    海面升起的章鱼头上，炮火不断，它不断地用触角去扫天空中的无人机。

    这样的攻击，对于章鱼来说不痛，但如同苍蝇一般烦人。

    水中隐隐可见有人在翻滚，露出一个个脑袋，开枪射击。

    嗡，几只鲨鱼急速而来，腥红的海水绽开，人数瞬间少了几个。

    东边，秦枫小队引得一只章鱼约有越远。

    大雨倾盆，秦枫一边躲避攻击一边检查弹夹里的子弹数量，还剩3发。

    他捏紧手枪，深吸一口气潜入海里，躲掉章鱼打过来的触手，反身射击，改变它的冲击方向。

    海里，几乎看不清，他只能凭借本能远游几米，再游回海面。

    “队长，弹药没了，撑不了多久了！”江昱捞起失去意识的周序，把他的手绕着自己的脖子，艰难地仰头报告。

    周序左腹被贯穿，在海水里泡着，失血过多休克了。

    血腥味会引来更多鼻子灵敏的鲨鱼，他体力不支，不知道还能不能带着周序躲开下一个。

    “我掩护你，你先去树上！队长！”苏里月就在不远处，海水和她的血混在一起，但她只是冷静地装弹，高声回应江昱。

    海水虽然上升，但有些高度较高的树木，还剩树冠在海面上。

    秦枫往苏里月的地方靠近，两人对了剩余武器的数量。

    “两颗手榴弹，12发子弹。”

    “手榴弹一颗，3发子弹。小心！”秦枫在看到苏里月身后的鲨鱼背鳍时，朝它开了一枪，大喊提醒她。

    鲨鱼灵活的甩动身子，沉入水里，消失在两人视野之中。

    苏里月反应极快，直接朝下面投掷手榴弹，一只手同时伸出勾爪套住水上的树枝，拉开距离。

    轰，水面炸开，波浪冲击瞬间将四个人散开，那只鲨鱼砰的一声，跃出水面。

    波浪翻滚，苏里月和秦枫首当其冲，被卷入水中。

    江昱将周序双手举起，放在树枝上，去探他呼吸，雨水打在他双眼紧闭的脸上，落入水中贱起水花：“周序，周序，别死！坚持住！”

    “苏里月！苏里月！”秦枫在不远处，划着水喊苏里月的名字。

    她也受了伤，爆炸的冲击不知道有没有加重伤势，他浮出水面后就没看到她的身影。

    江昱捏着树枝，试图稳定自己的身体不被冲走，他已经筋疲力竭，大腿上的咬伤正不断刺激着他的神经，听到秦枫焦急的呼喊，在看看眼前周序半死不活的模样，他的手渐渐脱力。

    他们尽力了，完成了任务，拖延了这么久，成功了吧？

    晕过去前，江昱脑海里模模糊糊地闪过这句话，手慢慢松开，滑入水中。

    秦枫转动着方向找人，见江昱消失了，一头钻入水中，随着他一起下降，企图拉住。

    铮，他周围的海水似乎沸腾起来，他感到肩头一紧，哗啦，秦枫和江昱一同被拉出水面，还未看清苏里月和周序在哪儿，眼睛又一花，出现在了千里之外的首都医院。

    和他们一起传送来的人还有很多，除了一起作战的队员，还有普通大众。

    基本每个人都湿透了，脸上惊恐的表情还未消失，就被人传送到了医院里。

    全世界各地的医院都出现了如此情景，大厅走廊摆满了受伤的人。

    今晚，注定是不眠夜。

    秦枫双手触碰到两侧的队友，眼睛微弱地眨了几次，身穿白衣的护士和一声在他面前蹲下：“这位病人，别睡。”

    杂乱的脚步声环绕在周围，他露出一抹微笑，闭上了眼睛。

    “患者心脏骤停，准备CPR！快！”叮……什么声音都消失了。

    许思婕做完这一切，喘着气，默默抹开鼻间的血，对上吉尔菲斯再次出现并故作无辜的脸，心里的火气噌地冒起来。

    她与湖心的连接一直开着，无数链条从手中长出，朝他飞去。

    吉尔菲斯闪身躲过，他的身影出现在天空中各处，把链条兜得打了结，操控它们的许思婕逐渐吃力，汗水顺着脸颊不断滑落。

    “E没告诉你吗？现在的你打不过我。”

    “你们的目的到底是什么？明明就在合作，逼我收回生命之源。”她撕破他的面具，直击要点。

    “哟，”吉尔菲斯的声音出现在她脑后，很近，“这么慌乱的情况下，还能思考，不错不错。”

    许思婕手一挥，轰，湖水瞬间包围他，定住了，链条随之把他五花大绑，小溪一样的湖水从他身体里被吸出，她双眼震动，这么多……

    吉尔菲斯气定神闲，既不阻止也不挣扎，等到湖水汇成大象一样才幽幽开口：“提取得越多越快，世界上的珊瑚和森林就消失得越快哦，它们消失会有什么后果，不用我提醒你吧？”

    许思婕的手猛然定住，犹豫了一秒，一条链条卷成拳头狠狠地打了他几巴掌：“装神弄鬼。”

    心里却在不断盘算，当初在雨林反哺时，E说那样的做法不会对生态造成影响。但每次她花费几天，也不会有现在这般多，顶天一拳头。

    而她短短10几秒抽出几吨，是否……

    “嘴硬，明明从你的表情来看，信得不得了。”吉尔菲斯双颊红肿，趁许思婕闪神之际，挣开链条。

    许思婕缓缓放下双手，他脸上愉悦的笑容愈发真心：“怎么不继续了？”

    打不死，收不得，难不成任由他在外边，时不时搞出个使人类数量减半的灾难？

    “不继续，那我就要开始了。”他的表情瞬间凝固，风暴迎面袭来。

    操控天气？许思婕退开距离，对于吉尔菲斯的技能了解又上了一个高度。

    她基本用不了，连利用都不行，电光火石之间，许思婕好像有些明白了，为什么寄身在吉尔菲斯体内的那一部分，那么憎恶人类了。

    她双手格挡，砰，风在撞击中心消失，许思婕被震开几百米，在水面上如石子一般跳行几十米，停下来了。

    “人类和你们，真的不能共存吗？”甫一问出这个问题，周围的气压蓦地变低，空气稀薄起来，许思婕锁定空中的人，笑了出来，看来她猜对了。

    “该问，人类为什么不消失！”吉尔菲斯暴怒的声音响起，天空中闪电密布，啪，尽数打向许思婕脚边。

    她连续跃迁，躲过密集地攻击，发尾擦到闪电边缘，烧焦了，微微卷曲在脑后。

    许思婕闻到气味，面不改色抽空怼了他一句：“人类要是毁灭了，我不会帮你们进行后续的修补工作，你选吧。”

    低矮的乌云立即散去，许思婕停住，刚深呼吸，就被人瞬间抽空周围的空气，关在屏障内动弹不得。

    他们彼此互相控制的时间差不多，但效果怎样，取决于使用人的手段。

    呼吸不了，肺里的空气挤压完毕，脸青紫起来，缺氧带来头部晕眩，许思婕蓄力加大水量，咔嚓，屏障炸开。

    “咳咳咳。”湖水追着吉尔菲斯爆炸，她得到几秒的喘息机会，弯腰连眼泪都咳了出来。

    吉尔菲斯现在明显在耍她，想要她看清，杀不死他的事实。

    杀不死吗？许思婕嘴唇蠕动了一下。她脑袋里闪过一个想法，转瞬即逝。

    随即，她双手张开，锁定吉尔菲斯，湖水汇成能量罩，铛，弹射出去罩在了慢悠悠飞翔的人身上。

    他脸色一变，很快忍住，盯着许思婕飘过来的身影嘴硬：“恼羞成怒啦，没必要，呃。”

    吉尔菲斯瞪大双眼，看向腹部冒出来的刀尖，汩汩血流喷涌涌出。

    他抬头还未说什么，身体就被无数把刀贯穿，包括脑袋，他终于看不清眼前许思婕的表情，僵在原地，呼吸全无。

    许思婕怕它身体不死，还接着连续又补了三次，直到吉尔菲斯整个身体都碎开，她才停手。

    这是两人最大的不同。

    她都快忘了，自己是唯一被选中的人，而其他人的身体再是淬炼，也到不了她这个程度。

    能量罩被血雾填满，许思婕错开一段距离，收回它。

    啪啪啪，吉尔菲斯的身体落到海里，被守在下面已久的鲨鱼等吞入腹中，渣都没剩下。

    咻咻咻，暴乱的能量炸开，如同上升的流星，划过明亮的轨迹，消失在远处。

    她追着一颗，心里想：应该是回到生态中了吧。下一波，可能会久一点了。

    毕竟，淬炼出一个能承受它庞大能量的身体，绝非易事。否则，也不会五年间，才一个人。

    哗啦哗啦，海面传来动静，许思婕低头，对上无数只章鱼的眼睛，数量远胜之前。

    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