豆腐

    痛感,后背撕扯,火辣辣的,浑身都没力气,脑袋昏沉,若有似无的说话声偶尔传来,许思婕又昏过去。

    “阿淮,小猫还活着吗?”

    沈淮和沈涵正坐在屋前吃饭,一碗里堆得高高的米饭和白菜,只有几片肥肉,但他吃得还是很香。

    听见沈涵颤颤巍巍地声音,他坐在小木凳上回身望去,那只小三花静静地躺在那儿,已经不流血了,背上的伤被他用旧衣服包了一圈,显得它某一处臃肿超过了身躯,有种滑稽感。

    沈淮费了三秒才捕捉到了猫咪的腹部在起伏,回头给沈涵汇报:“活着,但离死也不远了。”

    沈涵将筷子轻轻搭在碗沿,曲着膝盖慢慢站起来:“哎,我再去找找有没有其他药给它试试。这么一条小生命,还在顽强的活着,总是不忍心。”

    她碎碎叨叨进了屋,沈淮充耳不闻,继续吃饭。

    他前晚一直呆到半夜才回家,后半夜发起了高烧,起来吞了一颗退烧药到第二天中午才醒。

    发烧过后,他浑身没力气,睁眼就被沈涵急头白脸地心疼了好久,再三保证没有下次才作罢。

    等他稍微好点,幽魂一样起身转悠时,就看到了墙边的猫咪。

    见他眼睛一直盯着它,沈涵怕他不喜欢,解释道:“你晚归的那一晚我出去找你,在离家不远的地方发现的。伤得太重,只能尽力试试。不知道是谁这么狠心,它骨头断了好几处,背上还有刀割的伤口,唉。”

    沈涵说着直摇头,她年轻的时候曾做过兽医,所以对于基本的动物救助还是有经验的。只是这只猫的情况实在凶险,只能有什么药用什么药了。

    “我知道。”

    沈淮扯着自己的毛衣,语气没有什么变化,但沈涵知道,他这是对于收留猫咪没意见了。

    这孩子从小就对动物有种天然的疏离感,完全没有继承她母亲外放热情的本色,想起自己女儿,沈涵幽幽咽下一口气,佝偻着背去做饭了。

    就这样,许思婕留在了沈淮家里。

    或许得益于沈涵还没退步的医术,亦或者自己的恢复本色,她奇迹般好转,一天比一天有精神。

    沈淮已经开学,她基本在每天傍晚才能看到他背着书包,影子拉得老长,面无表情地回来做饭。

    这个样子,很难把他和成年后的沈淮联系在一起。

    转念一想,要是她是在这种环境下长大的,可能要比沈淮还要厌世,因而摇摇头,只是静静地前肢跨在院子大门的门槛上,注视他每一次归家,也不叫。

    那几个小混混暂时一周没出现,沈淮回家也不会带着一身伤了,许思婕心里有点小得意,肯定是她的攻击起到了作用,让他们消停阵子。

    沈淮回家后,就会坐在门前搬个长板凳,自己坐在矮凳上写作业。

    这个姿势其实对于长手长脚的他很不舒服,但许思婕没听他抱怨一句。

    今日,如往常一般,沈淮回来已经做了一小时作业了。

    许思婕伸个懒腰,一瘸一拐地走到他身边几步外坐着,心无旁骛地开始洗脸。

    她胡乱地抹抹猫,侧着角度观察沈淮。

    因为高度的关系,他只能伏在上面写,一笔一划写得很认真。

    阳光打在他侧脸,许思婕甚至可以清晰地看到他的睫毛,弯翘着,一闪一闪,很漂亮。

    沈淮在作业本上留下最后一笔,收好笔袋和课本后,他停了几秒,蓦地看向许思婕:“知不知道你现在这样很丑。”

    表情呆呆的,爪子就放在脸上,只露出一只毫无亮光甚至因为角度关系,还有些翻白眼的眼睛,真的很丑。

    许思婕被他突如其来的评价吓一大跳,爪子还停留在脸上,她呆愣一秒,随即反应过来,好像一动不动这样看他很久了。

    怪不得被他发现了,许思婕装作没听见,继续洗脸。

    毫无章法的动作,它居然以为自己在洗脸,沈淮皱眉,但一字不发,回屋了。

    许思婕被长凳划拉声吓一颤,还以为沈淮要把它砸自己身上,吊着只爪子,随即跑开了。

    她现在只用三只爪子也可以跑得很快,一瘸一拐是为了降低沈淮对它的讨厌度,没想到,根本不起作用。

    许思婕离开一定的距离才敢放心往回看,结果发现沈淮只是表达了一下厌恶,并没有你过多停留,她的小心成了笑话。

    忍。

    她对小屁孩一向没什么耐心,沈淮算是拿到了免死金牌,但不代表她没脾气。

    例如,现在。

    沈淮受了沈涵委托,不得不来给她换药。

    他拿着药瓶,许思婕正襟危坐,警惕地看着他,一人一猫就这样僵持。

    良久,沈淮打破僵局,几步迈过来蹲下,手抓着许思婕脖子,生怕她挣扎。

    许思婕已经麻了,后背的伤口密密麻麻地疼也不想让沈淮这样给她上药,所以今天第一次哈了沈淮。

    却没想到,被沈淮按得更紧,声音淡淡地警告她:“你想死吗?”

    这是一个小孩儿能说出来的话?这是一个15岁初三年级的小朋友能说出来的话?

    许思婕头绝强地抬起来,整个眼睛黑漆漆地望着他,心里快速反驳他:谁想死,但你这样,她很想死。

    “不想死,逞什么能。”沈淮收起棉签,站起身居高临下地望着她。

    许思婕失去思考能力,这两句话有些模糊,不太能猜出他为什么会说出来。

    见猫咪呆愣,还没反应过来,沈淮失去耐心,直接点明:“下次不想死,就别做超出能力范围的事,不会再有人救你第二遍。”额,他说的,是自己找那几个小屁孩打架的事?

    许思婕顾不得伪装,跳起来,更为警惕的看着沈淮,他,到底现在是人吗?沈淮右腿错开向前,微曲身体:“你不是有答案了吗?”

    “喵!”许思婕被吓得惊叫一声,头尾相接转了好几圈才停下来,望向沈淮:你能听到我的心声!

    沈淮沉默,手腕放在膝盖上,歪着头,没有回答。

    你能听见我的心声!所以你从小就知道你是神!那你还任由自己被那几个小孩而欺负!你怎么回事!许思婕仰着头,发出一连串的轰鸣。

    沈淮被她吵得更没有耐心,他不再把眼神落在许思婕身上,而是利落转身,掀开帘子进了屋。

    许思婕在原地十分不解,心里年龄不止15岁吗?这里还有前世今生?沈淮还拥有以前身为神祇时的记忆?

    不是吧?独一无二,你到底写了个什么故事啊?

    震惊超越了小心,许思婕把所有的设定都吐露了出来。

    沈淮躺在床上,听见外边持续不断地声音,烦躁地捂住耳朵,闭眼休息。

    他是谁不重要,是故事也好,也真实也罢,一切都毫无意义。

    吵闹声戛然而止,他勾唇,看来是想起来了他能听见心声的能力,世界安静了,他沉沉睡过去。

    许思婕极力清空大脑里的想法,机械地转动脑袋,放空,放空。

    但在看到沈涵的那一刻,破功了,她看到沈涵躬着背,手里拿着一大把青菜,看到她就“咪咪,咪咪”喊得很亲热。

    许思婕对于这样善良的人没什么抵抗力,快速跑过去,蹭她的裤脚。

    很快,她就被抱进一个汗味,泥土味,青菜味混杂的怀里,但她顺从地趴下,摇摇尾巴,表示自己很开心。

    管他的,陪着沈淮就行,等他长大了,再算总账。

    这句话,一字不落地传入沈淮耳朵,他睁开眼,木质横梁在他头顶横亘,日光透过屋瓦边隙,照在墙角的蜘蛛网上,丝丝分明。

    他出门正好看到沈涵笑得满是皱纹的脸,而许思婕眯着眼睛,享受沈涵给她梳毛。

    “起来啦,跟你商量个事,今晚起,我想让咪咪在家里睡好么?大冬天的,在外边太冷了。”

    沈淮不置可否,沉默着去厨房添饭。

    沈涵呵呵一笑:“他啊,刀子嘴,豆腐心。”

    许思婕尾巴停住:或许吧,或许,她从来没有真正了解过沈淮。

    想到他小时前温柔的笑,想到自己每次离开他时,他的委屈表情,再看现在端着瓷碗一声不吭的冰坨,许思婕两眼一黑,选择无视。

    她怕看久了,影响大沈淮在自己心里的形象。

    听到碗筷碰撞的声音,许思婕知道是两人在安静吃饭了,但她懒得睁开眼睛。

    来到这个世界,吃得很少,受的伤也很重,但意外不会有生命危险,她猜测应该还具备现实世界的身体素质,所以倒也不必担心多她一张嘴,拉垮一个家。

    她的尾巴摇动频率逐渐降低,舒服得快睡过去,就听见屋外一阵吵闹,有人在大力拍门。

    许思婕识趣地跳下来,看着沈淮去开门,结果门才开一条缝,敲门的人就冲了进来,把猝不及防的沈淮推道:“那只猫,是不是你家养的?”

    那只猫?许思婕抓到关键词,遭了,是那几家人找来了?

    完了,自己没想过这个后果,要是被认定是沈淮家的,被索赔医药费怎么办?许思婕嗖的一下,抓紧墙壁,沿着瓦片缝隙,艰难地用头顶开一片瓦,跑了出去。

    喂,小屁孩儿,咬死不承认,我不在家,他们找不到的。许思婕回头叮嘱沈淮,末了,跑了出去。

    她知道沈淮能听到,头也不回地尽力跑远。

    主控会从猫变人,那她能不能现在就变啊?

    许思婕强忍着腿伤,在各家屋檐上穿梭。

    这样真的很不方便,被那几家盯上,作为猫咪回去不了了。

    那要如何呆在沈淮身边?许思婕边跑边思考。

    一丝红色的光在背后追逐她的身影,许思婕失去了能量根本感知不到,她突然像是被什么扎中了,停下来,仔细检查四肢和爪垫,没有任何东西。

    但下一秒,她亲眼看到自己的毛毛消失,爪子变成了白嫩的手指,最后辐射到全身。

    那只三花消失了,唯余许思婕手脚并用,死死抓着房梁,不敢动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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