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耗尽能量之前，许思婕模糊间听到一声叹息，随后，所有的痛苦都消失了，她下意识握紧沈淮的手，昏过去。

    哗啦哗啦，海浪的声音比意识先进入脑海，许思婕艰难地睁开眼睛，蔚蓝的天，澄净的海，她的视力恢复了？

    “你醒了。”

    她身躯一震，这个声音，好像是沈淮，许思婕转头，熟悉的小岛，这里是她的家，现实世界。

    她揉揉发酸的眉框，所以那句话是幻觉。

    “我在你身体里……”沈淮看到许思婕的动作就知道她没反应过来，只好再次出声提醒。

    “……”许思婕的动作停住，心里疯狂思考为什么沈淮会跟她一起过来。

    虽然原本打算的是把他带过来再找SE算账，但后面不是出现意外了嘛？

    为什么她没有主观主导这件事，沈淮还是过来了？

    隐约中，许思婕直觉与那声叹息有关。

    她握紧手，细碎的砂砾在她手心成型，又溜出指缝，许思婕脸上的戾气实在明显：难道SE不该付出代价吗？那是一座城市，几百万人人口，几乎可以算作是C国现存的最大城市之一了。

    就这样放过它？她不甘心。

    “E，搜索SE的踪迹。”

    “收到。”E熟练地展开追踪，波动跨越海域，掀起涟漪，遍布全球：“暂无踪迹。”

    许思婕撑着下巴思索，找不到人让她很烦恼，没出声回应。

    而被晾到一边的沈淮则：“……”当初在劝他助力时，可不是这样的态度，现在真随她一起过来了，却有种被过河拆桥的感觉。

    “宇宙检测中心那边有消息没有。”许思婕拿出对讲机联系秦枫。

    “队长！您回来了？暂时没有任何发现。”秦枫的回话速度一如既往。

    她离开的时间在现实世界应该不久，秦枫他们可能还在现场，想起那些惨状，许思婕垂眼：“我现在过来。”

    “E，空间跃迁。”

    D市对面的山坡上，现场焦灼，涉及牵连的人太多，想要整个封锁根本是不可能的事。

    专家团队刚穿好整套防护服进去，外围就传来消息说有人冲卡，秦枫不得不把指挥权交给苏里月，自己赶过去处理突发情况。

    许思婕和E出现时，苏里月正和江昱周序同步信息，三个人凑一堆紧张地看着屏幕。

    “有人进去了？”听到这句话，三个人同时跳起来面露欣喜：“队长！”

    “是的，原本您说撤退，结果突然紧急情况消失了，上级命令我们继续勘察。”苏里月简单地解释清楚情况。

    “反对派处理了？”

    周序摇摇头：“他们在动荡结束后就消失无踪了，我们接收到的命令是调查这边，而针对反对派的行动如何开展，我们暂无权知晓。”

    迅速接收完信息，许思婕点点头，轻轻拍了拍苏里月的肩膀：“你们辛苦了，我进去看看。”

    “我们和您一起？”江昱下意识就想跟着许思婕行动，被她伸出手阻止：“你们留在现场，我进去就可以了。”

    自家队长表情很平静，江昱小心观察她的脸色，发觉好像已经读不懂许思婕的心情了，他指尖动了动，和苏里月周序对视一眼，最终点点头。

    D市里面与外边形成惨烈的对比，这里几乎听不到任何声音，只有许思婕自己的呼吸声。

    E在前面摇摇晃晃地开路，蓝色的光倒映在漆黑的液体中，与层层涟漪一起，越飘越远。

    许思婕沉默地走在后面，刺鼻的味道不断冲入鼻腔，但她就像没闻到一样，只是麻木地一步一步往前。

    沈淮在里面看得一清二楚，甚至是三百六十度的环形视角。

    从到这里，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在许思婕体内的原因，他能明显感受到，许思婕的心立刻压抑到了极点，只差一点，就要爆发了。

    以及，他们所在的这个地方，处处透露出诡异，虽然没有一个人跟他解释发生了什么事，但他一进入此地，就被巨大的扑面而来的情绪死死吊住了。

    沈淮不清楚许思婕是否有同样的感受，只能听到她越来越剧烈的心跳声，越来越急促的呼吸声。

    许思婕无法简单的只把这场灾难当成一串数字去处理，一座城市的消失，在历史长河中或许无足轻重，但对于每一个人，每一个家庭来说，确实灭顶之灾。

    普通人并不懂势力博弈，也不懂世界灭绝，他们只想关心今天吃什么，什么时候下班，什么时候睡觉。

    然而，就连这样的生活，也在一瞬之间，湮灭了。

    想起家里的情景，这样的痛苦似乎和她牵了线，让她每时每刻感同身受。

    与此同时，另一边，穿着白色防护服的一行人正在小心翼翼取样，下一秒，瓶中的黑色液体应召一般，朝着同一方向而去，日光下，一人的身影浮现，液体在进入到那人一定范围内就消失了。

    样本丢失，林博士望着许思婕的身影喃喃：“回去吧，也许没有调查的必要了。”

    身旁的学生劝她：“老师，但我们的任务？”“没用了，况且，进行这个任务，对你们来说，压力太大，现在这样也好。”

    此话一出，没人再开口。

    刚接到任务时，他们是震惊的，毕竟，这是活生生的人化成的液体，不是简单的实验材料。

    或许，老师说得对，由许思婕出面来处理，是最好的结果，因为无人敢置喙她的决定。

    许思婕不知道这些感受，看到远处亮起的灯光，她嘱咐秦枫：“我已经处理了城里所有的遗留物，讲清楚安全隐患，放他们进来。你们随后撤离，只留下安保人员维持秩序。”

    秦枫隔了两秒才回：“是。”

    隔了一会儿，黑压压的人群从闸口涌入，又迅速散开，恍惚间，许思婕仿佛听见了许多人的嚎叫，下一秒，又觉得，其实距离这么远，其实她应该听不见。

    空虚虚无逐渐增长，她的心冷同北极：“回去吧。”

    这句话，不知道是对谁说的，她只是觉得，想回家了，想吃宋余城煮的饭，想和许知敏窝在沙发上聊天，想好好睡一觉……

    “接下来要找到SE我才能回去吗？”

    “……”

    如果沈淮不出声，在这种情况下，许思婕都快忘记自己身体里住了一个他了。

    情绪如潮水般散去，剩下尖锐裸露的岩石，许思婕挑眉：“不是对现实生活很感兴趣吗？怎么关心回去的事了？”

    “怎么？让我永远住你身体里？”

    “……嗯，找到会立刻让你回去，放心。”许思婕松口，不愿再逗人。

    说着回去，但许思婕在空中立了很久，也没想好回哪里，最后挑挑拣拣回了沈淮的家。

    这里她从海洋危机后，就没来过。

    刘木层联系过她，让她来看看是否要拿走什么，但许思婕只是让保留原样，定期着人打扫。

    “这是哪里？”沈淮略显疑惑的声音响起，一看这屋的主人就不是女生。

    冷硬简单的线条，黑白灰三色配色，和许思婕的性格不符。

    “在这里借住几天。”许思婕说得含糊其辞，她到现在都没想好到底要不要让沈淮知晓事情的全貌。

    胡乱地换了身居家服，许思婕把自己放倒在沙发上，闭眼休息。

    呼吸接近平稳，沈淮不确定许思婕是否真的睡着了，没再出声。

    好不容易入睡，等无边无际的黑暗笼罩世界，许思婕的额头渗出细密的汗水，嘴唇无意识地呢喃。

    她是趴着睡着的，这个姿势尤为不舒服，压迫着胸腔，让她在梦中更加挣脱不得。

    经历无数次强行撑开眼皮后，许思婕长呼一声，坐起来。

    被压着的手臂麻到无知觉，她不得不放低那边的肩膀，皱着眉活动。

    “你已经一天没吃饭了。”窗外的黑夜悄然降临，等许思婕彻底清醒，沈淮慢悠悠地提醒。

    “你怎么对我吃饭这件事这么有执念？”和她在一起时，全程接管三餐，去往游戏世界也是到点吃饭，现在到了这边都没实体了，还在说吃饭的事。

    “执念？人哪能不吃饭的？天大的事也要好好吃饭。”

    “我不吃饭也饿不死。刚开始你不是饿了我好几天吗？现在关心起来我有没有好好吃饭了？”许思婕的记忆回溯到在游戏里十年后再次相见时，沈淮可是冷了她好几天。

    “你会对一个半夜出现在你家，鬼鬼祟祟说要在你身上取东西的人有什么好感吗？”沈淮被激得一口气说完。

    原本觉得没什么，毕竟许思婕觉得自己拿的是悲惨剧本，但经沈淮这么一说，这个剧本已经不是悲惨那么简单了，而是惊悚。

    “而且，我现在比任何人都清楚你的状态，许思婕你在害怕什么？”

    细微的电流从心里窜到头顶，许思婕打个颤，仍旧沉默。

    “你想知道的太多了。”言下之意，她和沈淮，没必要谈那么多。

    “知不知道，都已经晚了。许思婕，这不公平。不能总是要求我坦诚，而你却隐瞒。”

    心速激增，许思婕被这几句话打得晕头转向，对沈淮，她总是狠不下心，总是他一说，她就想捧着自己最柔软的地方出现在他面前。

    她手使劲捏着沙发布，想保持理智，然而心里的声音如同鬼魅，似乎是知道她在挣扎，临到头又推了一把：“真心换真心，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