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节将至。
今年顾家比往年要热闹些,不止顾星然一家回来了,顾星池也带着老公回娘家了,原因就是儿子女儿都不回家,家里就剩他们这对空巢夫妻了。
顾乔穿着红色棉裙,头发上拴了两只红色蝴蝶结,俏皮可爱,手里拿着窗花在窗户前比量。
顾老太和顾老头拉着两个女儿,凑了一桌麻将,叶凛空和傅淮坐在旁边观战。
傅野代替傅淮回了趟傅家。
推开陈旧的大门,里面冷清地仿佛没有烟火气,空荡荡的房子,连说话都有回音。
保姆已经回家过年了,客厅里只有一个拄着拐的老年人,桌上是凉透的饭菜,电视机上播放着新春颂喜的广告。
“一个人的生活,感觉怎么样?”傅野坐到沙发另一侧,看向正眯着眼睛看电视的老人。
傅老爷子动作僵硬地转了转脖子,看向身边的傅野,从他的身上看出了另一个人的影子,不由得震颤几分。
他张了张嘴,语速缓慢地询问:“你爸呢?”
傅野轻呵一声,倚靠着沙发靠背,大马金刀的坐着,单手撑着脑袋,颇有一副居高临下的意味:“他不会来了,傅老先生。”
傅老爷子笑了两声,忍不住咳嗽,嗓音是属于老年人的沧桑喑哑:“连爷爷都不肯叫一声了。”
“请容许我这么叫你,傅老先生,毕竟爸爸不是您的亲生儿子。”
傅老爷子耿直了脖子,眼睛微睁,张了张嘴,嘴唇都开始颤抖。
傅野起身,走向供奉奶奶的祭桌,拿下奶奶的遗像,站在傅老爷子面前。
傅老爷子眼神闪躲,握拳低头咳了几声,不敢抬头看那张黑白照片。
照片上的女人,死在风华正茂的四十岁,她依然美丽灿烂,不像她这位已经活到八十岁的丈夫,满脸褶皱和斑点。
“风金澜是你的女儿吧,她是风家那群精神病里唯一一个正常人,外面的人都以为风家的劣质基因传男不传女,谁能想到风金澜是你傅书良的女儿呢。”
傅书良握紧了拐杖,一声不吭。
傅野继续说道:“外面的人见了我父亲,无一不在背后指点他窝囊无能,这些都是你自小打压他造成的,你不是不爱自己的孩子,你是恨,恨奶奶发现你出轨风坤老婆以后,也用了同样的方式对你!”
“你知道我爸不是你的孩子,又不能去认风金澜,就想着让他娶回家,好让你们父女俩团圆!”
“可惜啊,他唯一一次忤逆你,就是偷户口本跟我妈结婚,你的如意算盘全崩了。”
“你,你是怎么……”傅书良整条手臂都在抖,握着的拐杖哐当一声歪倒在地。
“我怎么知道的?”傅野走近他几步,奶奶的遗像就更靠近他几步,语气阴森森道:“我说是奶奶告诉我的,你信吗?”
“啊!!”傅书良从沙发上滑下来,跌倒在地,盯着那张黑白照片打怵。脱口而出:“我不是故意的!”
“说!奶奶是怎么死的!”傅野咄咄逼人,刺激着傅书良的神经。
傅书良吓得发抖,盯着傅野的脸,拖着年迈的身体退了好一段距离。
“你,你是……你是谁?”
他为什么那么像那个人。
傅野笑得诡异,步步紧逼,继续吓他:“你觉得我是谁?”
“不,那个女人背叛了我,就该死!”傅书良吼道。
傅野语气轻飘飘:“那你更该死。”
傅书良连滚带爬的往门口去,紧闭的大门被推开,门口站着穿着毛绒绒红裙笑盈盈的顾乔。
顾乔双手背在身后,笑得单纯无害,微微俯身看向在地上爬的老东西,朝他挥了挥手:“新年不快乐,老不死的。”
傅野玩够了,走向门口的顾乔,手臂箍住她的肩膀,往外走:“走了,回家吃饭。”
顾乔抱着傅野的手臂,倒退着往后走,不忘朝着傅书良做鬼脸。
大门被重新关闭,趴在地上的傅书良惊恐地盯着前方,瞳孔骤缩。
室外,顾乔和傅野还没走出院子,便听到门里传来傅书良惊恐的呼喊声。
顾乔挽着傅野的手臂,笑着皱了皱眉,语气带点嘲讽:“真不经吓,他不会想让我们回去看他吧?”
傅野:“谁知道呢。”
“哥,你说我们这算不算欺负老年人啊?”
“算是惩罚老登。”
“啊哈哈哈,哥哥,我们真像一对恶霸。”
“恶霸兄妹吗?”傅野挑眉,无所谓地耸了耸肩:“听起来还不错。”
江北医院……
春节前夕,景兮的情况相对稳定,从重症监护室转入普通病房。
外伤虽然恢复的差不多,但左腿还打着石膏被固定着。
景萧端着粥碗,一勺一勺的喂给景兮,她时不时往另一侧瞟,看看坐在椅子上的另一个男人。
“哥,他怎么又来了?”
听到景兮的声音,坐在椅子上的叶南谨表情失落,看向她的眼神也很是受伤。
景兮匆匆收回视线,继续喝粥,她刚醒一个星期,脑袋懵懵的,每天都会有一个陌生的大帅哥来看她,还怪不好意思呢。
自从景兮确诊失忆以后,对不认识的人很是排斥,叶南谨每天都寝食难安,景萧劝他离开她,他还是一天拖一天,放不下她。
景萧给景兮喂完粥,把叶南谨喊到病房外。
“最后一天了,赶紧走吧,回去代我跟你爸妈拜个年,顺其自然,以后也别联系景兮了。”
景兮已经忘了叶南谨,一切都可以重新做选择。
景萧并不打算把宋清影还活着的事情说出来,但叶家和他们本也没有仇,反而帮助妈妈逃出了虎穴龙潭,误会总该想办法解开。
他拍了拍叶南谨的肩膀:“我为之前的事道歉,也请你代我转达,让叔叔阿姨不要对以前的事耿耿于怀,我妈的死我爸是直接原因,跟你们无关,真的无关,不要再有心理负担。”
叶南谨眼里有震惊不可思议还有委屈,听到景萧说出这些话,他心里解开了一道结,他和景兮不是仇人,这是多么好的一件事啊。
“可我不想……离开她。”叶南谨嗓音哽咽。
他低着头,肩膀微微颤抖,眼泪一滴一滴落在地板上。
景萧叹了口气,拍拍他的肩膀:“先回家过年吧,她不记得你了,你留在这里也帮不上什么,她反而不自在。”
景萧回到房间后,景兮正在玩手机,悄悄给墨苏发消息,见他回来了,连忙放下手机,被抓包后很是心虚。
“我就玩一会儿,不然太无聊了。”
景萧没说她什么,摸了摸她的脑袋,看她那条打着石膏的腿:“人都被你撵走了,今年咱俩只能在这里过年了。”
“难不成你想陪那个坏女人吗?”景兮拿起手机继续和墨苏闲聊,墨苏和祁云璟去了帝都舅舅家过年,没人陪她玩了。
景兮口中的坏女人敲了敲门:“坏女人来陪你了。”
南艺提着果篮走进来,调侃道:“对自己好的不记得,对自己坏的倒是记得清楚哦。”
景萧给她使眼色,南艺掌心轻轻贴过他的眼睛,表示拒绝接收信号。
景兮抢过果篮,重重地放在旁边桌子上,不情不愿道:“你来做什么?”
南艺拿了个橘子给她剥开:“想你哥啊,谁让你不快点好,天天占着你哥。”
“这哪是我说好就能好的。”景兮拍了拍打着石膏的腿,拿过南艺手里的橘子:“谢谢!”
景萧抽了张纸,拉过南艺的手给她擦手。
南艺盯着吃橘子的景兮,没忍住伸手捏了把她的脸:“你们兄妹俩,纯纯恶霸,一肚子坏水,就知道欺负老实人。”
景兮捂着脸表示抗议,景萧双手抱臂,兄妹俩的脑袋靠近一凑,两张神似的脸越看越像。
异口同声道:“此话怎讲?”
南艺翻了个白眼,抬手戳了戳景萧的胸膛:“你们心里清楚,懒得拆穿你们。”
她顺手抢走景兮手里的橘子,扔进嘴里。
“你干嘛,这是我的了。”
南艺挑眉,一脸得意:“不干嘛,坏女人就喜欢欺负你这种二十多岁的小姑娘。”
“你你你!”景兮语无伦次,不知道该说什么好,这女人也太直白了。
“景兮,你嫂嫂已经把属于你的股份还回来了。”景萧打算缓和两人之间的关系。
景兮:“那怎么了,她也是骗了我,还想害我们家。”
“吃了我的橘子还敢说我,小心我给你下毒。”南艺揪住她的耳朵威胁道。
景兮看了看手里的橘子,换了一副嘴脸,笑嘻嘻道:“嫂嫂,橘子真甜。”
“啧。”南艺又翻了个白眼,手指点了点她的眉心。
死过一回后,景兮对身边的任何事都看淡了,人总是要珍惜当下的美好嘛。
其实以前南艺刚嫁给景萧的时候,她们关系很要好的,后来发生了一些事,她总归是要站在哥哥这边的,而且南艺的确骗走了她手里的股份,欺骗了她单纯的心灵。
她讨厌南艺,也恨过南艺,在知道一些实情后,也慢慢理解了南艺,要怪就怪曾经的哥哥不当人,渣到没边。
他们夫妻俩这辈子注定是缠斗关系了。
三人正其乐融融地聊天,病房门突然被推开,叶南谨去而复返,噔噔噔三步做两步,走到景兮身边。
跟个流氓似的,捧住景兮的脸就亲她的嘴,嘴里的橘子都被他顺走了。
景萧和南艺目瞪口呆一时忘了反应,对视一眼反应过来后,景兮已经把他推开了。
“你!”景兮捂着嘴巴。
“明天我还会来的。”叶南谨说完就走。
景兮拿起果篮里的苹果朝他扔过去,稳稳砸在他身后:“叶南谨你羞不羞啊!我哥还在呢!”
其余三人不约而同望向她。
糟糕,露馅了。
其实,她没失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