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完饭后,宋辰月告别了许家,离开了清风派。
温夫人这才无可奈何的叹了口气,随后来到许凝霜的房间,敲了敲门,道:“闹够了没有?闹够了就出来吃饭。”
许凝霜气的干脆直接无视。
就在温夫人抬起腿,准备破门而入时,门开了。
“娘,我刚刚在弄东西,开门晚了。”
而宋辰月一路行走,来到了一座山上。
无名山。
她就这么一直走着,像是漫无目的,却越走越偏僻。终于,半个时辰后,她在一个石碑前停下。
“云隐之墓。”
宋辰月从袖中掏出了一壶酒,往碑前递了递,道:“呐,你最喜欢的桂月醇。”
她保持着递酒的姿势,像是会有人接似的,随后,又把手收了回来。
“忘了给你开盖子了,你总是这样,从来不会自己动手开……”
来了盖子,她将酒往墓前洒了大半,随后一仰头,自己灌了下去。
那张淡薄的脸上微微泛起红晕。
“这次酿的是不是比之前都要好?”宋辰月自顾自问道。
“管你怎么想,我是觉得挺好。”
“哎你知道吗,我前两天晚上把一个人给绑了,你猜他是谁?对,就是徐明志儿子。”
“他还要请我吃饭,吃到半道清风派那小小姐还一摔筷子走了。像不像你?”
然后自己自答道:“她真的很像你。”
之后,宋辰月一句话一口酒的,自己聊到了夜半。
“云隐,你傻不傻,为什么要救他们啊……”
“师娘……”
“我想你了……”
她想起,那年母亲离世,云隐满身伤痕,却一把抱起自己,往清风派走。
她清楚的记得,她的身上是那种很令人安心的桂花香。隐隐约约,她感觉到有一两滴泪水滴到了自己脸上。
隐隐约约,她也感觉有只冰冷的手,轻轻的抚去自己脸上的泪。
可眼泪却像断了线的珍珠一样,止都止不住。一滴两滴的就都落到了宋辰月脸上,渐渐地,她脸上的泪也不知是云隐的,还是宋辰月自己的。
也许两个人的都有吧。
那年,星夜仙子陨落的消息震动了整个修真界,有人惊讶,星夜仙子怎么会死?
星夜仙子怎么会死呢?她曾经与云隐仙子两人一齐鏖战,从黄昏至天亮,从十万修士至只剩她们二人。
多么传奇的一个人啊,可怎么就就此陨落了呢?
当时的修真界其实有大半都不相信,只觉得星夜是与那人界的公子私奔,远走高飞了。
后来,云隐就独自一人将她抚养长大。从话都不会说的婴孩带到宋仙君。
然后,她死了。
而且死因不明。
所有人都说,她是为了修补结界灵核爆裂而死,是修真界的英雄。
可她知道不是的。
可那又怎样?谁信呢?虽然她年纪轻轻就成了家喻户晓的宗师,可谁又会相信一个黄毛丫头的话,何况这只是猜测,并不是事实。所以,他们就任凭宋辰月在门外跪了一宿,过往的人对她视而不见,而宋辰月是在过渡虚弱下晕倒后方才被人送回了寝殿。
夜深了,一个名门大派的修士,倚在一个冰冷的墓碑旁睡着了,一行清泪自她脸庞滑落,滴到了石碑上。而那个墓碑,则像是一个守护者一样,护着那位修士。
日旭东升,公鸡啼鸣。宋辰月睁开了一双睡眼惺忪的凤眼,从迷茫渐渐变成了往日的冰冷。
怎么在这里睡着了。
宋辰月缓缓从地上站起来,有些晕乎乎的,昨晚喝的着实是多了些,以至于她现在有些站不住脚。
宋辰月扑了扑身上的杂草,站好,带上流光,准备下山去碧明。可谁知刚没走几步,四周就忽然狂风四起,枝叶纷飞。她微微眯了眯狭长的眸子,低下了头。
不是因为什么,只是沙子进眼睛里了。
“宋辰月,你终于来了?”一个明显用了扩音术的成年男性的声音传来。
“李萧,你倒是叫我好找,”宋辰月冰冷的回答回答。“当年云隐殒命,你对我避之不及,怎的都过去这么些年了,你倒是反过来找我了?”
闻言,那个叫李萧的人顿了顿,随后放声大笑起来:“哈哈哈哈哈,你倒是对她忠心耿耿啊。”随后,他用了一种似笑非笑又带着些嘲讽的语气说道:“也对,毕竟你可是云隐座下唯一的弟子,且不说地位,她待你定是极好的。”
宋辰月冷笑一声,“你也配提她?”
顿了顿,她又补充道:“我真替她感到不值。”
这冰冷到没有温度的声音确实成功的让李萧闭了嘴。不知过了多久,他道:“你对她当真是衷心的很啊。”随后转身用轻功离开了。
这位像是不速之客的不速之客来也匆匆去也匆匆,宋辰月的眼神却一直停在他离开的方向,渐渐深邃起来。
走着走着,宋辰月只觉身后微风簌簌,一股凉意自背后传来,她一个转身伸出两根手指,恰到好处的捏住了那根细小的针。
暗杀?有点意思。
她反手将针送了回去,正正好好的入了那暗卫的眉心。
过了一会,只见那人直挺挺的倒了下去。
竟是一根毒针!好吓人。
“惊吓”过后,宋辰月又转身往碧明楼的方向走去。
这时,传开了旁边说书先生讲故事的声音:“传说,整个三界里有着这样一株神草,它可为死去的人重塑肉身,只要这个人的天魂与人魂皆在,那只要将这神草塑成的肉身养好,再将天魂与人魂一并融入这身体中,闭关修养几年,就可重获新生。”
“不过,死而复生这种倒反天罡的事乃违抗天命,于是,也被称为‘邪术’,从古至今从无一人成功,而且此术法危险至极,稍有不慎就会被反噬,最终七窍流血而死。”
“那这种神草叫什么名字呀,感觉好厉害的样子。”一个孩童问道。
那说书先生摸了摸干巴巴的白胡子,道:“传说,此物乃吸收天地之灵气日月之精华所诞,极其珍贵,生长在某座山上,叫:”
“日月灵芝!”
额……
这名字起的还挺简单,倒像是那老先生现起的。
可旁边的一群小孩却全然不觉,似乎是为那“日月灵芝”的名字所震撼,一个个的全都睁大了眼睛。
“三界真的有这么厉害的神草吗?”刚刚的那个女孩问。
那老头却故作深沉,轻声道:“未必有,但却也未必没有。不过,既然有这个故事,那就未必不会有这个物。”
一旁的孩子似是听懂了似的,连连点头。
宋辰月心里轻笑一声:现在的说书先生真是愈发会忽悠孩童了,这回又编出来了一个“日月灵芝”来,常人听着都觉得离谱。
不过,她好像快迟到了。
于是,行人看到的就是一位身穿青衣头戴面纱的女仙君整火急火燎的用轻功往一个方向狂奔而去。
终于,她赶在误卯前点了卯。
老鸨说今晚有贵人入席,话里话外的意思就是想让她出场。
那个贵人,就是幻雪阁的少主,陈靖。
不就是那日在街上调戏她的那个流氓嘛?
她可要在这次表演上好好“报答”一下他。
晚上。
“哎呦,这不是靖公子嘛,几日不见,愈发英俊了啊。”“哎呀陈少主,看您今日气色大好,今夜一定能见到这儿的头牌啊!”“少主少主,您来了怎么也不说一声?对了,小人家的公猫最近生了几只崽子,您要有时间来小人家吃顿饭可好?”
闻言,那所谓的“靖公子”、“陈少主”不屑的冷哼一声,回答道:“不了,最近没时间。”
那溜须之徒却并不沮丧,反而更加笑嘻嘻的找其他达官显贵去了。
忽然,乐声变得悠扬婉转,有人大喊:“明月小姐出场了!”
所有人的目光都齐齐朝台上望去。
只见那明月小姐一袭红衣,黑发飘扬,随着音乐,她脚步轻盈的像是飞一般。
若仔细看的话,可以看出她的眼眸处蒙着一天红色丝绸。
陈靖盯着她,脸上浮现出好色之情。
而那舞女像是有感应似的,回过头,冲陈靖微微笑了笑。
陈靖身后的人立马被迷的神魂颠倒,以为她这是在对自己笑,纷纷趾高气扬的冲同伴炫耀去了。
可只有陈靖自己才知道,那女人是在冲着自己笑。
随后,喝了一口一旁刚刚邀请他吃饭的那个人递上来的酒。
过了一会。
他感觉腹中好似在翻江倒海,忍耐许久,终于忍无可忍。于是,随着一阵巨响,周围的人纷纷都露出痛苦之色,但碍着身边人的身段地位不敢吱声。
不料,自己的一时忍让居然换来了陈靖的变本加厉。
不久,离他远一些的人也没逃过那“毒气”。
宋辰月估摸着应该快到时间了,于是犹如蜻蜓般走了。
果然,宋辰月刚走,那位靖公子就再也忍耐不住,只听一声巨响,温热的半流体顺着他的亵裤就淌了下来,一直淌到了鞋子上。
场面一度难以控制,有人甚至开始干呕起来。陈靖的脸当场黑成了锅底。
不知是谁说了一句:“这是要害死我们吗?”陈靖当时面上就挂不住,起身走开。
结果那褐色的半流体随着他的脚步淌了一道。
而另一边,沾沾自喜的宋辰月正脚步轻盈的往家走去。
“有些日子没去拜访许尊主了,明日若是无事,就去清风派替她拜访一下。”
云隐和星夜曾是清风派有名的宗师,人送外号“清风双杰”,当然,与尊主的关系也是极好的。
自云隐殒命,宋辰月就自请离开清风派,从此混入江湖,一人寻着那真相。
翌日。
许明志听说宋辰月要来,高兴得很,于是一早就让人做好了早餐,等着宋辰月来。
“尊主,宋宗师来了。”
许尊主“腾”的站起来,看向了门外顺着阶梯一步一步走上来的宋辰月。
“哎呀辰月,你来啦?”许明志笑着迎接她。
“有劳尊主久等。”宋辰月冲许明志点点头,礼貌回答道。
“哎呀,不辛苦不辛苦,你怎么样啊,有没有吃过饭?我们还没吃呢,一起吃点?”
宋辰月听了也并不客气,只道:“有劳。”
饭桌上,许明志不停的给宋辰月夹菜。“听闻前几日我家那不争气的儿子冒犯了你,实在对不住。”
“无妨,尊主不必内疚。”
……
饭后,宋辰月与许久不见的许尊主聊了一些陈年旧事,便自请去藏书阁转转。
许明志很自然地答应了。
在藏书阁溜达溜达,宋辰月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虽然她对此人并不熟悉,但就是有种好像二人之前就认识的感觉一样。
此人正在整理着书籍,垂着眼帘……
他长的极是俊美,往远看,他一袭白衣,好似天上下来的仙人,总给人一种仙气飘飘的感觉。可凑近一瞧,他又好似一个文质彬彬的书生,一双桃花眼虽是垂着,却就是感觉这双眼睛里装满了柔情。
看着看着,那人就像是有感应一般,抬起头,与宋辰月对视起来。
“老早就听尊主说你要来,却不曾想你来到了这藏书阁溜达。”那人开口道。
“还记得我吗?宋妹妹。”
看着宋辰月那有些茫然的双眼,他不禁无奈的笑了笑。
“果然把我忘了。”
接着,他抬起了头,道:“幼时,云宗师曾经常让我们一块玩儿呢,还有少主与小姐。”
哦,她想起来了。
那是她大约五六岁的时候了。
那时她还没有开始修行,每日在修真界不是乱跑就是乱逛。
有一天,她溜达到了藏书阁,发现了一个正在打扫书柜的小男孩,他踩着一个小板凳,摇摇晃晃的去擦着高处的书。眼看着小板凳要倒了,小宋辰月就跑过去稳稳的扶住了小板凳,也扶住了即将摔倒的小男孩。
小男孩一看就是惊魂未定,待反应过来,就赶忙向宋辰月道谢。
“谢谢你谢谢你,吓死我了……”
“没关系。”
“……”
“你怎么一个人在这打扫藏书阁啊?”
“我被师尊罚了。”
“哦?你干了什么?”
“……”
见小男孩不说话,宋辰月便不再追问。
“你叫什么名字?”
“冷苑忱,你呢?”
“宋辰月。”
从此,两人就成了好朋友,每天都要一起玩的那种,后来,小队伍里渐渐加了其他的小朋友。
再后来,就是云隐身死,那时,冷苑忱奉命去偏远之地除邪祟。
那时,二人已有四年未见。
如今,宋辰月十九岁,冷苑忱二十二岁。
也难怪宋辰月不记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