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始

    七月七,乞巧节。

    白静寺热闹喧嚣,偏偏后院连一声蝉叫也没有。

    许乐安抄小道去后山,越往前走,她心底的不安就越明显。

    她胎穿而来,身上绑有渣女系统,完成一百次“渣女任务”,就能重返原来的世界。

    第九十八号任务对象即将离开长安。

    她必须抓住这次机会,亲口告诉对方,自己从不曾对他动心。

    否则时限一到,系统便会将她抹杀。

    许乐安深吸一口气,眼神再次变得坚定。

    就在她准备加快脚步时,一个人影从旁边窜出,一头撞在她的怀里。

    那人身量与她相仿,脸上覆有纱巾。

    纱巾之上,只剩一双慌乱的眸子。

    许乐安踉跄几步,刚要开口说话,那人却猛地哆嗦一下,推开她跑了。

    许乐安眉峰轻皱,转头看向那人窜出的方向。

    微风恰好袭来,带出淡淡的血腥味。

    她心头猛地一沉,立刻放下帷帽帘子,遮住整张脸。

    没又回头,她转身就走。

    任务重要,命更贵,没必要为了一个不爱的男人冒险。

    下一瞬,帷帽被掀翻,许乐安瞬间绷紧身体,急速道:“我父亲是一品大员——”

    长剑急停,剑刃紧贴咽喉。

    许乐安伸长脖颈,冷汗混着汗水滚落,“吧嗒”一下滴到剑身,被晕开的血迹里是她煞白的小脸。

    “......若有用得着的地方,您尽管吩咐。”

    她刚补一句,刃口又往前逼近一分,吓得她再不敢多言,只能顺着那人拐向旁边。

    穿过月洞门,浓重的血腥气直冲天灵盖,熏得许乐安干呕不止。

    “郎君......”

    许乐安呕得眼角发红,根本听不清后面的话,接着后领一紧,她就被人拖进了房中。

    屋内气味更甚,尸体遍布各个角落。

    其中一具刚好在她脚边,面容狰狞,胸口一个拳头大的血窟窿,正在泊泊冒血。

    尸体中央,一个高大的男人站在那里。

    他浑身染血,姿态傲然,修长的指间还抓着一坨模糊的血肉。

    “呕——”

    许乐安扶墙干呕,强大的气息却突然逼近。

    她只觉喉咙一紧,双脚便已悬空。

    天气很热,空气烫到发黏。

    男人的手落在她的脖颈,却冷得刺骨。

    许乐安用力掰他的手指,断断续续道:“我......父亲......一品大员......”

    凤烨然抬眸,视线穿过自己的手背,看向她的脖颈。

    真细,稍微用力就能捏断。

    脸真小,还没有他的一个巴掌大。

    这时,手背传来湿热的触感,凤烨然的目光重新下移,看到晶莹的泪水正顺着他的手腕无声滑落。

    他平静的目光忽地停住,手指也不再继续收紧。

    喉咙得到片刻喘息,许乐安依旧不敢动。

    逃?应该会死得更快。

    莫非是威胁起效了?

    她悄悄吸了几口气,双眼一闭,做投降状。

    “我没看到你们的脸,也不会把今天的事情告诉任何人。”

    闻言,凤烨然嘴角微动,从喉咙深处溢出一声轻笑。

    齐方守在门口,下意识地打了一个寒颤,把头埋得更低。

    许乐安以为有戏,纤葱玉指轻柔地覆上男人的手背,试探着掰他的手指。

    修长的手指任由她掰开,双脚触地的瞬间,许乐安以为有戏,眸子跟着一亮。

    就在这时,凤烨然突然收紧手指,满意地看着她眼底的错愕。

    “这个威胁,太弱了。”

    他的声音毫无波澜,听在许乐安的耳中,既模糊又遥远。

    不消片刻,眼前开始出现黑雾,喉咙的剧痛一阵一阵的,似有火焰在灼烧,又如刀锋劈砍。

    许乐安用力瞪大眼睛,模糊的视线里,是男人被黑色面巾遮住的脸。

    任务没完成,死后不仅无法穿越,这个世界的“许乐安”也会真死。

    在原来的世界,她自小便与姥姥相依为命,是李氏给了她母爱。

    所以不管是为了姥姥还是李氏,她都不能死。

    许乐安伸手去拽男人的面巾,企图以此博得再次交谈的机会。

    可惜臂差太大,哪怕拼尽全力,也只能勉强够到男人的上臂。

    绝望在心底蔓延,泪水不受控制地涌出,挂满整张小脸。

    发青的小脸遍布泪痕,凤烨然盯着她的脸,平静的眼神出现一瞬间的空洞。

    那个刻意遗忘的小脸骤然出现,与眼前的小脸一般大,也是这样发着青,哭成泪人……

    忽然,凤烨然瞳孔微震,猛地后退两步,松了手。

    许乐安软软地落到地上,剧烈的咳嗽打破了危险的气氛。

    “一品大员可唬不住人,以后换个有用的。”凤烨然抓住许乐安的后领,一把将她丢出房间。

    身体重重砸在地上,许乐安感觉不到疼痛,浑身瘫软的她,耳膜被自己的心跳击穿,连怎么离开的都不记得。

    “郎君!”齐方刚跨进一条腿,又硬生生停下。

    他快速瞥一眼许乐安的背影,片刻过后才走进房间,恭敬道:“属下已经查过这些山匪,他们的过所都来自越州。”

    凤烨然平静地擦拭指尖血渍,仿佛没有听到齐方的话。

    齐方迟疑一瞬,继续道:“可要属下去查一下这位小娘子的父亲?”

    “该陪公主去拜织女了。”凤烨然步出房间,耀眼的阳光打在他黑色的衣摆上,却看不出半分血迹。“不必为此耽搁。”

    齐方惊讶地抬头,又快速低下,恭敬地应声答应:“是,属下明白。”

    跑出后院,许乐安仍旧机械地往前跑。

    一路跌跌撞撞,直到佛堂的钟声盖过心跳,她才骤然停下脚步,浑身瘫软地靠在旁边的大树后喘息。

    头顶的树梢随风飘动,露出密密麻麻的蝉虫,它们扑扇着翅膀,发出“知了,知了”的叫声。

    许乐安胡乱擦去脖颈上的血印,褪下披帛,遮住脖颈淤青的同时,也将满是泪痕的小脸半藏。

    “那可是一品,他连问都不问……”许乐安身体发软,指尖轻颤,却还不忘惦记自己的任务对象。“也不知道后山的胡典会不会被杀,若他死了——”

    “娘子!”秋盏手提裙裾,从偏院的方向大步跑来,“不好了!”

    许乐安精神一震,忙将食指放到唇前,警惕地扫视四周。

    秋盏跑到近前,学她的样子小声道:“娘子,您怎么这副模样?”

    许乐安不想再提刚才的事情,她死死掐住掌心,若无其事地转移话题:“发生什么事了?”

    一说这事,秋盏当即就被转移了注意,眼巴巴地望向许乐安:“夫人已经来院里寻了您四回,奴婢实在是没招了,这才溜出来寻您。”

    没想到她娘会这么急地寻她,许乐安快速调整心情,随着秋盏一起回去。

    他们所在的偏院满是厢房,是香客的休息之所,那些达官显贵另有专属的小院。

    进入偏院,绿树成荫,蝉鸣不绝,漆红柱子间刚好露出李氏的身影,看方向正是要去她的房间。

    不能让母亲发现自己外出。

    许乐安吩咐秋盏去拖住李氏,自己则加快脚步从旁边绕行。

    刚进到屋内,门外就传来秋盏刻意拔高的声音,许乐安扑到窗边坐下,快速整理衣裙,尽量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狼狈。

    刚确认好披帛,李氏当先进来,见她坐在窗前,便又开口念叨:“脚还伤着,怎么可以随便下地。”

    “阿娘不要生气,我就是还有些头晕,便想来这窗边透透气。”许乐安手肘撑着窗沿,纤葱玉指翘成一朵好看的兰花,轻缓地按揉太阳穴。

    李氏的念叨戛然而止,两步来到许乐安身前,伸手探向她的额头,汗湿黏腻,还有些烫,好在并不是发热。

    “应是先前的暑热还没缓过劲来。”李氏脸上的紧张淡去,转身吩咐人将冰盆摆好,又从老仆手里接过食盒,拿出里面的冰镇酸梅汤递给许乐安。

    见许乐安有气无力地轻抿一口,李氏又道:“知道天热,作甚还把披帛围在颈上。”

    许乐安低着头,小声嘀咕:“这样好看。”

    李氏一听就觉得胸口堵得慌,念叨:“你说说你,若是早些答应跟柏山成亲,大热天的,咱们又何苦来折腾这一趟。”

    “我怎么记得,是阿娘央我陪您来求子的?”许乐安抬头看向李氏,巴掌大的小脸上神色认真。

    李氏一脸心虚,转身接过秋盏手里的湿帕。

    许乐安趁机猛灌几口,喉咙瞬间传来尖锐的刺痛。

    对此,她并不在意。

    等冰凉的酸梅汤下肚,她不由得感慨,活着真好。

    秋盏和老仆相视一眼,双双低下头,一副见怪不怪的模样。

    李氏拿着湿帕,抬手为她擦汗。

    帕角无意间扫到披帛下的淤青,许乐安神经一紧,下意识往后缩。

    “今儿怎么还知道害羞了。”李氏轻笑着调侃。

    许乐安没有搭话,娇羞地垂下眼睫,不舍地放下酸梅汤,伸手拿过李氏手里的湿帕。

    李氏没有多想,见她不似之前那般无力,刚舒展的眉,又重新拧上,一副随时要开口的模样。

    见此情形,许乐安对秋盏使了一个眼色,让她抢先一步上前,扶起自己一瘸一拐地走向床榻。

    李氏话头被堵,正暗自气恼。

    忽然看见许乐安“崴伤”的左脚变成右脚,她火气顿消,缓步坐到榻边,伸手握住那只本该受伤的左脚。

    “晚上跟柏山一起去拜织女?”

    许乐安闭目假寐,装作没有听到。

    十八年了,她早已习惯古代的各种事情,可李柏山是她亲表哥,近亲成婚不在她的考虑范围。

    况且她有系统在身,谁若真心向她表白或跟她定亲,系统就会自动生成任务,届时她就必须渣他。

    她可不想喜事变丧事,也不想亲人变仇人。

    就在这时,脚踝被用力抓紧,李氏的声音再次响起:“害你崴伤左脚,柏山甚是自责,你确定不去安抚一番?”

    左脚?

    许乐安心底咯噔一下,蜷起身子,委屈呼叫:“阿娘,我疼……”

    单薄的身子轻颤,水润的眸子浸出泪来,像是一朵正在被风雨摧残的娇花。

    秋盏见状,趁机上前隔开李氏。

    李氏退后两步,目光俯视地看着两人。

    就在这时,许乐安围在脖颈上的披帛微微松开,露出一点深紫色的痕迹。

    “脖子怎么回事?!”李氏眼尖,伸手去拉她的披帛。

    许乐安心底一惊,反应极快地按住披帛,同时娇声道:“阿娘,我错了,我沐浴更衣后就去见表哥。”

    李氏的手被拦下,狐疑地看向许乐安的脖颈,粉色的披帛将那里遮挡得严严实实,可刚才露出的一小截痕迹……

    越想越不得了,李氏脸色发白,眼里满是震惊。

    许乐安低着头,用颤抖的声音撒娇:“还是阿娘去唤表哥来接我吧。”

    李氏见她态度回避,便知问不出实情。

    她轻叹一口气,决定先抓住欺负她的人。

    若是良配,需得早些将亲事定下,以免闹出笑话。

    秋盏见李氏离开,立刻关上房门,来到许安乐身边,低声询问:“娘子,您脖子上的伤是怎么回事?”

    许乐安解开披帛,露出纤细的脖颈,五根深紫色指印嵌入肌肤,如同五道深沟覆在喉咙。

    秋盏尖叫一声,许乐安忙捂住她的嘴巴,眼底露出一丝疲惫和无奈:“路上出了点意外。”

    “奴婢这就去报官!”秋盏眼睛发红,转身就要出门。

    许乐安反手抓住她,厉声吩咐:“这事不能让任何人知道!”若非秋盏是她的贴身丫鬟,否则她也不会说。

    秋盏疑惑地看着她,目光落在她发青的脖颈上,眼泪终于不争气地掉了下来。

    许乐安先前还有些后怕,被秋盏这么一打岔,她反而淡定了。

    “您去弄些膏药来,多少能遮一遮。”

    抹上药膏,冰凉随之而来,疼痛则减轻不少。

    许乐安坐在镜前,青葱玉指颤抖地抚上脖颈,指腹刚触碰到细腻的肌肤,门外先传来李柏山的声音。

    “乐安,去拜织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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