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岁律怔愣住。
两秒后,她才紧急回过来神。
顾拙这是在……吸自己的血?!
“你你你……”意识到这点后,齐岁律有些语无伦次,“你清醒一点!”
话音落下,顾拙嘴上的力度又松了许多,却仍旧没有松开的意思。
齐岁律只好伸出手,用指尖在顾拙唇角戳了戳。
“诶,你是不是饿了?要不这样吧,你松开我……”
她打着商量,同时缓缓后撤,想要将手背远离顾拙。
“我去给你拿吃的东西好不好?”
顾拙此刻意识混沌,眼神半眯,瞳孔有些许失焦,也不知道将齐岁律的话听进去了几分。
不过好在他没有再次暴起的迹象,反应甚至称得上有些乖顺,任由面前的人将自己的脑袋向后掰。
终于!齐岁律好不容易将自己的手拯救了出来。
她盯着自己细白肌肤上那块鲜红的齿痕,牙根一酸,倒吸了口凉气。
真疼tm啊!
但抬眼看见顾拙蜷缩成一团,可怜兮兮的悲惨模样,她想责怪的话又说不出口,末了只能站起身来拍拍手。
“算了,我大方不跟你计较!”
从穿越过来开始,齐岁律大部分时间都是站在一个旁观者的角度来看待书中人物的纷乱恩怨,她之所以会插手,也全是为了完成任务活命。
就像现在,她虽然对顾拙生出了几分心疼,但更多的还是操心自己的糖分值。
出手帮助前,她要先确认一下对方清不清楚自己的身份。
起码知道她是谁,才能把恩情算在她的头上。
齐岁律探头问道:“顾拙,你知道我是谁吗?”
“嗯……”
地上的人出乎意料的配合,发出一声嘤咛。
齐岁律只当他回答了自己的问题,心道:不错不错!
于是乎她便乐颠颠地跑去拿吃的,全然没有注意到在她抬脚离开的下一秒,就默默陷入深度昏迷的顾拙。
——
厨房离得不算远,主要是得上百十来石阶,这可苦了如今体虚得齐岁律,三步一喘,五步一歇,累得不轻。
等到了地方,作为宗门的正式弟子,来拿点吃食杂役们并不会过多为难,她很快就拿着用油纸袋打包好几块软糯糕点,按原路折返回去。
远远看去,顾拙仍旧躺在老位置上。
齐岁律哼着小曲,做着糖分值即将上涨的美梦,直至走到人跟前才发觉不对劲。
天没黑呢!怎么把眼给闭上了?!
她忙去搀扶。
然而不管对方的身形再怎么清瘦,说到底也是个十六七岁的半大少年,以齐岁律如今的体力,想直接扛起来带去看病不太现实,在尝试了多个姿势无果后,她只得双手跨在顾拙肩头下,艰难地把人往树根边拖去,随后借着上坡的弧度,好歹将人上半身给弄了起来,半靠在树干上。
接下来需要把人唤醒。
齐岁律尝试掐了掐顾拙的人中,没用。
脸是烫的,呼吸格外急促,症状像极了发烧。
她蹲在原地思索了会儿,想起方才顾拙饿狠了的样子,赶忙掏出揣在兜里的糕点,想试试能不能喂进去点儿。
吃些东西,没准儿能恢复点体力。
面对病人,齐岁律摆出了最大的耐心,她仔细将糕点碾成小块,随后用指尖捏起递到大反派嘴边。
或许是求生的本能,喂食没有想象中那么艰难,食物一凑过去,顾拙就下意识开合唇瓣,方便齐岁律塞糕点碎。
齐岁律特意拿了入口即化的那种软糯糕点,基本不用费劲咀嚼,稍微含一会就能下咽。
注意到顾拙时不时轻轻上下滚动的喉结后,她悬着的心才算彻底放了下来。
还能吃东西,表示问题不大!
又重复机械性地喂了一会后,齐岁律懒洋洋的打了个哈欠,逐渐神游起来。
她的视线从顾拙开裂惨白的唇瓣逐渐上移,饶有兴致地一寸寸细细打量起这位未来大魔头的长相。
唇形好看归好看,就是气色太差了;
鼻子倒是又直又挺,山根拔地而起,给整张脸都加了分;
眉眼深邃,浓长的黑睫还因难受而不时轻颤……
齐岁律一条条评价着,回过神后才发觉手中碾好的糕点已经喂完了大半。
剩下的她懒得再弄,准备等顾拙醒了让他直接吃。
由于蹲的时间太久,她的双腿有些发麻,下意识地挪动调整间,一个小巧的瓷罐从袖口抖落。
是洛明心托她给顾拙带的药。
齐岁律的眼珠转了转,本着好人做到底的原则,索性扒开顾拙的衣领,准备大发善心帮忙把药给敷上去。
随着破布般的外衣被轻易脱下,看见伤处的那一刻,齐岁律没忍住倒吸了口凉气。
锁骨下偏左胸口的位置,一块青紫到泛黑的淤痕触目惊心。
也难怪顾拙会突发高热,大概率是由于伤口发炎导致的。
看着就疼。
这瘆人的伤口分明没在齐岁律身上,她却跟自动开了疼痛共享似得,龇牙咧嘴外加小心翼翼地给那块伤处抹药。
一番折腾完,还没等她好好松口气,天色忽暗了下来,黑沉沉的气势压下来,又是暴雨的前兆。
顾拙受这么严重的伤,外加高热未退,再淋雨必然会加重病情。
可单凭齐岁律一人又无法将人带回去躲雨。
无法,她只好再次戳了戳顾拙,试图将人唤醒。
“大反派,你要不先醒醒呢?”
仗着人昏迷,齐岁律说话也大胆起来,她其实没指望一句话就能让对方醒来,还欲再次开口,谁料顾拙却眼皮轻颤,缓缓睁开了眼。
他眼神中短暂地闪过片刻茫然,转瞬就变得锋利警惕起来。
齐岁律一边祈祷着顾拙没听清自己喊的那句大魔头,一边乐呵呵地要给自己邀功。
只是四目相对的瞬间,电子机械音毫无征兆第响起了播报。
【警告宿主!糖分值下降2%】
【警告宿主!糖分值再度下降3%,仅剩10%,已严重低于安全范围!】
齐岁律足足呆滞了十几秒,她宁愿怀疑自己耳朵出现了幻听,也不愿相信自己忙忙碌碌了大半天居然换来了这种结果。
只是胸口加剧的沉闷感,以及脑壳传来的刺痛都在提醒着她。
小命已然危矣!!!
心情一瞬间跌入谷底,她神情受伤地望着面前一脸凶相的顾拙,只觉得无比痛心。
前两次相处时,顾拙冷漠的态度齐岁律还能理解为是出于对陌生人的警惕。
但这回,齐岁律找不到借口了。
她实打实费了不少功夫,结果到头来救了头白眼狼。
齐岁律简直要被气笑了,她彻底失望,用力将手心的药瓷罐往一旁草丛中一甩。
“靠!”
只见她愤然起身,中气十足地发出一声大吼,结果下一秒就因为缺氧眼前发黑,踉跄两步差点摔倒。
好不容易缓过来,低头一看,还是顾拙那张面无表情的死人脸,齐岁律恨不得直接踹一脚上去解气。
但她忍了又忍,最终视线在触及顾拙虚弱到毫无血色的唇瓣,以及他嘴角旁的糕点碎屑时恢复了理智。
“行!老娘不干了还不行吗?!”
齐岁律自顾自嚷道,随后转过身大步流星地离开。
管它什么狗屁糖分值!什么狗屁人物!
她大不了就在床上躺尸,等着系统回来解绑也比不断努力让自己扣分强。
没走出多远,天空果真飘下了丝丝雨滴,她下意识伸出手掌去接,凉津津的水珠无声地安抚了她愤怒焦躁的心情。
冷静下来后,她脚步一顿,不知为何脑海中莫名闪过顾拙前胸那块黑紫淤痕。
到底是个病人,受伤还是因为帮自己挡偷袭。
就这样将人抛下,会不会不太好?
齐岁律迟疑着要不回去看一眼,但想了想,又打消了这个念头,不过她将腰间挎包中用油纸袋包好的糕点拿了出来,弯腰放在台阶的显眼处。
反正拿都拿了,她留着也没啥用。
雨越下越紧,齐岁律放下糕点后没再做过多停留,很快彻底离开了后山。
在少女离开半刻钟后,一道孤零零的身影也从此处经过。
顾拙脚步虚浮,一瘸一拐地往上迈着台阶,高热还未完全退去,烧得他双目赤红,头脑也不甚清明,他踉跄着在距离油纸袋两级石阶时停驻下来。
过了太久,袋子表面已经积了一层水雾,他的眼睫颤了颤,随后躬身将东西捡了起来。
打开油纸袋后,是几块已经明显泡了水的糕点,化成一团,看上去黏腻无比。
但顾拙却是抬起握成拳的那只手,伸出一根手指小心翼翼地蘸了点放入口中。
跟舌尖上残留的是同一个味道……
而他余下仍旧蜷着的手指间,赫然夹着一个精致的小瓷瓶。
顾拙的脸上布满雨水,他却丝毫没有抬手抹去的意思,反而仅是偏了偏头,神情中竟流露出几分如同不谙世事的孩童般的懵懂困惑。
另一边齐岁律一路畅通无阻,循着原身的记忆回到弟子住所。
原身的师傅是仙凌宗长老之一的衡芜尊。
没错,她起先还没意识到,是此刻细细回忆下,才惊觉自己跟男主是同一师门。
可想而知,要是系统没有糊涂搞错攻略对象,单凭同门的情谊,齐岁律觉得自己断然不会落得现在此等境地。
衡芜君喜静,门下弟子不多,一共也就十余人而已,不少修为到了一定境界,常年都在外历练闯荡,因此所在的葳蕤峰人烟稀少,余下的弟子们每人都能分得一间单独的房舍。
眼见着快到房间,筋疲力尽的齐岁律盼着能赶紧躺上塌歇息,岂料途经走廊转角,冷不丁迎面冲过来一人。
好在她反应够快,及时刹住脚才没有真的撞上去。
齐岁律本就积攒了一肚子的火,又受了一惊,更觉自己倒霉透顶,她杏眼圆睁,又怂又凶地瞪了那人一眼。
没想到那人也来了劲儿,下一秒就不服地瞪了回来。
“怎么!又想约一架?”
又?
齐岁律捕捉到关键词,目光重新打量起面前这个少年。
难不成是原身的死对头?
对于原身的记忆,她虽继承了,融合的却不是很好,对于很多人或事仅有个模糊的印象。
一时间倒真没认出来面前少年的身份。
欠欠得、劲劲儿得,活脱脱一叛逆小孩。
蓦地,就在齐岁律愣神间,她的耳边响起【叮~】一声,是终于回来的系统!
她心头大喜,巴不得赶紧让系统给自己和顾拙解绑,于是懒得跟少年幼稚的对峙下去,收回视线后随即绕开对方快速回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