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霍谳对时言蹊这个表弟并没有什么感情,没有敌意,也没有多年不见维护亲情的想法。霍家会把时言蹊叫回去,无非是为了利益斗争,而不想让他回去的人也有一大把。

    买凶刺杀的幕后之人直到现在还没有查出来,只通过飞行器驾驶员调查出了他是某个帮派的底层成员,使用的飞行器型号是已经报废的二手款,通过内部的序列号查询到的是完全无关的人士。最终的结果也只是让霍谳将几个活跃帮派的成员都关进了治安部里,为公众安全做了贡献。

    而因为霍谳的父亲是联邦医院的院长,时言蹊不知怎么便成了他的责任。

    霍谳曾经在母亲的相册上看到过她与双胞胎妹妹的相片,母亲经常嘲讽自己的妹妹是一个恋爱脑蠢货,不明白只有权利才是通往自由的捷径,而非虚幻的自以为是的爱情。

    霍谳有的时候会认同,有的时候又会觉得,母亲能够说出这种话,只因为她自小便是那个享受了资源、被寄予厚望的Alpha。

    然而此时霍谳看向依附在女子身上的时言蹊,却觉得母亲或许是正确的。恋爱脑也只会生下来一个恋爱脑,他和郁婵不过只是见了一面,现在就能够像是狗一般痴缠上去,看着……真是令人觉得仿佛是天性下贱。

    “时言蹊,出来,回你的病房去。”霍谳站在门口就像是一堵高大的墙,光线洒落在他的身后,令他看上去犹如独.裁的暴君。

    时言蹊在霍谳的面前搂住了郁婵的脖颈,像是白色的蛇一般紧紧贴着她,唇瓣贴在她的耳畔,向她祈求:“让我留在这里,别让我和他走,可以吗。”

    郁婵只觉得她的头皮一阵发麻,霍谳盯着她的视线几乎像是要在她的身上穿几个窟窿。

    他难道觉得,她就能够拒绝得了霍谳吗?

    郁婵将快要化在她身上的少年向外推了推,心平气和:“你表哥说的对,听你表哥的话。”

    时言蹊浅色的眼睫垂落下来,脸上便又显露出了些失落的神情,像是被遗弃了似的,身上原本就浅淡的色泽显得更加灰暗了些,令他看上去更加仿若某种人偶制品。

    霍谳看着时言蹊背对着郁婵向他走过来,原本在女子面前表露出的神情一点点褪色,反而对自己的亲人显得疏离而漠然。

    霍谳胸腔中闷着火发不出来,他原本该此时关上门离开,可看向郁婵事不关己,就要掀开被子睡觉的模样,没忍住出声嘲讽:“在会所的时候知道发信息找我救你,怎么这个时候不会喊救命了。”

    郁婵茫然地看过去,却只见门被用力甩上,而她只能看到霍谳挺翘的臀部和一双长腿。

    她像是在路边被踹了一脚的狗,有能耐吼她,为什么不好好管管自己弟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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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市政局的效率一如既往得很慢,能够抵达忒弥斯公学的空轨仍旧没有恢复通车。

    郁婵昨晚没有睡好,迷迷糊糊地打车到了学校,懵懵懂懂地买了打折的三明治,叼着袋子打开更衣室的门,准备换上运动服时,便见柜子里堆满了五颜六色的礼品盒。

    她关上了柜门,在原地思考了片刻她是不是终于要接受被丢死老鼠的学院霸凌生活,再打开时,才看清礼品袋内包装的的确是货真价实的礼物。

    虽然她并不介意和某个长相优越的财政二代进行一场清纯的校园恋爱,但是一想到,此时柜子中礼品的主人很大可能便是试图和她玩一场爱情狩猎的凌弈宸时,那种贪财的兴致便减弱了下去。

    郁婵的体能非常差,她曾经试图过锻炼,但每天摄入的碳水可能尽数优先供给给了大脑,以至于她跑两步就要累成了死狗,然后腿脚软绵绵地被夏屿背回到家里。

    只是捧着一堆礼物到达失物招领处,郁婵便觉得手臂有些发软,也对给她添麻烦的凌弈宸更多了些讨厌。

    第一节课是郁婵最不喜欢的体能课,她走回到体育馆中时便觉得今日的运动指标已经饱和了,可没有办法,为了绩点,即便她再怎么讨厌运动,也必须要忍耐着痛苦,摸鱼混过一整节课。

    军事院在隔壁的校区,体能课甚至会有大规模的实弹演习,而财院、政法院、化工院等其他学院的人倒是偶尔会一起上课。

    黄色的网球近乎擦着郁婵的脸颊飞过,气流掀起了一缕乌发,女子的脖颈与锁骨渗出了湿润的汗液,她有些急促地喘息着,脸颊通红了一片,握着球拍的双手几乎在不自觉地颤抖着。

    站在她对面的男子神色清冷,并未因为郁婵的虚弱而放松攻势,下一颗网球的速度仍旧很快,甚至给人一种用肉眼都几乎跟不上的错觉。

    身体弱是一回事,有没有认真又是一回事,网球场的旁边正坐着助教,而他本子上的每一笔都是她的平时分。

    就是因为体能课的成绩总是在给她拖后腿,所以她才需要额外多报名数个选修课来补齐学分。

    郁婵双手紧紧握着球拍,向右侧跑去,风吹拂起了衣衫,露出了一截白到晃眼的腰肢。女子努力挥动拍子向球挥过去,为了救球,整个身子几乎都扑倒在了地面上,尖锐的草尖摩擦着肌肤,留下了一道道细小的红痕。

    [顾叙舟—郁婵:3:0胜]

    助教不含任何情感的声音响起,郁婵有些踉跄地起身,她的膝盖也蹭出了一道模糊的血印,蜿蜒的血液一路攀爬至小腿,刺目的红无端显出了几分糜丽。

    郁婵看向对面的人,Alpha虽然只是穿着宽松的运动服,宽肩窄腰的身材却是天生的衣服架子,无形便显出几分矜贵的气质。

    总觉得,这个名字似乎有些耳熟。

    她原本便没对Alpha会有绅士心理抱有希望,对于他们而言,或许更喜欢羞辱打爆像她这种只有文化课能看特招入学的贫困生,让她认清她和他们从来不在一个阶层的现实。可她也的确没想到,这种最喜欢维持体面、故作姿态的贵族子弟,居然能够每一局都让她得零分,一颗球都不让。

    郁婵一瘸一拐、窝窝囊囊地走下场,现在受伤了,之后的课程她就能够在一边静静看着了。而她在自己默默退场准备缩到观众席的角落补觉时,完全没想到居然能够看到洛溪白穿过人群直接向她走了过来。

    omega总是受人关注的,他们的数量稀少,因此十分珍贵。即便是在如今更加独立而开放的时代,仍旧有许多omega就读于单独为他们建设的院校,被养在家族中极少外出。

    忒弥斯公学虽然秉持性别平等的原则,同样招收omega入学,可在这所院校中,omega的一举一动却也是值得瞩目的。

    “我带你去医务室。”洛溪白站在了郁婵的身前,不偏不倚,垂眸看向她,眸底隐约之中似乎还带着些许心疼。

    郁婵几乎能够想象到,此时论坛上一定会有“贫民beta不自量力搭讪貌美omega”的帖子出现,也许下一刻她就要被洛溪白的追求者视为仇敌了。

    郁婵轻轻摇了摇头,眉眼中显出了些苦涩的为难:“不用了,只是小伤而已。你……不应该再和我这种人有交集的。”

    不要让她再升起贪念,痴心妄想地以为,能够与他成为朋友。

    洛溪白脸上的神情有些沉郁,他不太明白,顾叙舟为什么会对郁婵这般针锋相对。从前,洛溪白从不掩饰自己对顾叙舟的好感,他们的父母、他的朋友、顾叙舟的朋友都知道这一点,可男子却总是不冷不热,没有回应,也没有拒绝,只是不在意。

    所以洛溪白不懂,顾叙舟此时对郁婵的针对,到底是不是可笑的因为他,因为他这个追逐在他身后的omega,现在却在接近一个上不得台面的beta。

    顾叙舟是对他有着习惯性的占有欲,还是仅仅觉得他的行为违背了身份,认为他不该与一个beta交往甚密?

    洛溪白不喜欢别人对他说什么是应该做的,什么又是不该做的事情。而此时郁婵口中的“不应该”更是令他生出了一种逆反的心理。

    洛溪白没有再多说什么,他看向了女子的腿,不知为何,他遇到她时,她似乎总是破破烂烂的,总像是在被欺负,脆弱又软弱,仿佛没有人保护便会一直受伤。

    被洛溪白抱起来的那一刻,郁婵脑海是真的有些懵。虽然她已经认清了自己是一个细狗beta的事实,可就这样被一个柔弱的omega轻轻松松用手臂抱在怀里,还是令她的自尊心有些受挫。

    “洛溪白,你放我下来,我……可以自己走。”郁婵知道,她此时说的这些话只会令她看起来更加矫情,可她没办法,她只觉得自己已经快要碎成一片又一片了。

    虽然清楚这样显得很鸵鸟,甚至令她这个beta看起来比omega要更加娇了,但她还是把脸颊埋在了洛溪白的肩膀处,试图以此掩耳盗铃,让自己不要看起来那样丢脸。

    她试图过挣扎……但身为beta却弱鸡得挣脱不开omega的手臂,只会令她看上去更可笑了。

    “咔嚓——”

    仿佛什么东西被捏碎的声音响起,郁婵和洛溪白都没有注意到,在他们身后不远处,正准备起身过来,却晚了一步的凌弈宸正在恶狠狠地注视着两人的背影,像是恨不得将这对“奸夫淫夫”千刀万剐。

    恶心恶心恶心!

    洛溪白居然现在还和那个女人纠缠在一起,他就那么缺人爱,一个beta也能黏上去,他不知道现在顾叙舟也在现场吗?曾经那么爱的Alpha,他现在都能够直接当着对方的面出轨情人了?

    脏死了,洛溪白到底知不知道,这个女人刚刚才收了他的礼物,只要他往下砸一点钱,郁婵这个低贱的beta就会来到他的脚边,做他的舔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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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郁婵并不清楚身后正有人在破防、无能狂怒,她直到离开了体育馆后,才终于敢将脑袋抬起来,在男生的耳畔轻轻松了口气。

    看到女子的反应,洛溪白却是轻笑了一声:“怎么了,觉得丢人,还是害怕?”

    洛溪白不是第一次这样抱着郁婵,只是那一次女子晕倒了,所以她并不清楚罢了。

    虽然洛溪白只是觉得郁婵膝盖受伤,走路会不方便,但他这样拥抱着她的时候,却突然意识到,自己可能是喜欢着这件事的。

    beta缩在他的怀中,乌发下的耳根红得像是要滴血,脸颊上是竭力想要掩饰的羞赧,仿佛能够被他掌控,是可以属于他,被他轻易支配的存在。

    郁婵小小地摇了摇头,她似乎有些难以启齿,仍旧偏着头,声音闷闷得从洛溪白的胸口处传出来:“我只是怕……会被你喜欢的人看到,被误会,我们之间的关系。”

    青年揽着她腿弯的手臂紧了紧,几乎令郁婵觉得有些疼。

    片刻后,洛溪白才重新放松了下来,说不清什么意味,蓝眸中显出了些忧郁的悲伤与自嘲:“训练场上,站在你对面的那个人,就是他——顾叙舟。”

    郁婵终于明白了这个名字是哪里耳熟。

    郁婵决定收回对顾叙舟的评判,面对她这样一个卑劣的情敌,男子居然没有把球往她的身上打,已经算得上很有教养了。

    “对不起,你的伤……可能是因为我。”洛溪白不想去猜测顾叙舟在想什么,也不愿意去思考他此时的行为会为他与顾叙舟之间的关系带来什么转变。他只是想,郁婵是他的责任,所以,他必须要对她负责。

    “没关系。我,可以去向他解释,他会原谅我的,也不会再误会你,你们才应该在一起。”郁婵轻声说着,也许是因为身上的疼痛,她的声音显得有些哑,像是藏着些不易察觉的难过。

    “不用。”洛溪白不想再讨论这件事,也不想再从郁婵的口中听到这些话。他几乎有些生硬地说道,掌心扣住了女子单薄的脊背,将她往怀里压得更深了一些,“不是要躲起来,不想被人看到你被一个omega抱着,那就把脸好好藏起来。”

    郁婵不吭声了,她晃了晃小腿,在心里带着些恶意地想,这些天龙人的大脑如果能够全部塞满情情爱爱就好了,她愿意继承他们看不上的社会权势和金钱地位。

    而当洛溪白将她抱到医务室之中后,郁婵才终于后知后觉记起了这里还藏着一个阴暗beta。

    郁婵搂着洛溪白的脖颈,支撑起身体,这下是真的有些慌了:“等、等等,我真的不用去见校医,我只要买些药自己涂一下就好了。”

    “你是被顾叙舟为难才会受伤,医疗费用我会付清,你不用担心。”洛溪白还以为郁婵又是怕暴露自己的贫穷,他在让Elysian会所开除了原本的经理之后,也调查过女子的身世。

    她比他想象之中的,过得还要更加悲惨,是洛溪白从未接触过的,活在世界另一个偏僻角落的人。

    他想起电视新闻上偶尔会播放的由慈善机构出资拍摄的纪录片,贫民窟里的人只能够住在像是棺材一样的格子间里,每天吃不饱饭,连在新年的时候,也只舍得为自己买一个新鲜的苹果。

    洛溪白注视着郁婵的眼眸几乎要带上几分怜爱了,怎么会有人这样可怜呢。

    郁婵微弱的挣扎果然没有任何作用,而当病房的门打开后,她的后颈泛起了一阵凉意,便听到了身后传来犹如蜘蛛一般等候着捕猎的“温柔”嗓音。

    “请进,郁婵……同学,你是又生病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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