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最容易被自己的想象吓到。
余知念留下模棱两可的话就离开了，邱鹏甚至没敢喊保镖将他扶起来，而是身子发软，直接仰躺在草地上出神。
什么叫他今晚会死？怎么死的？余知念亲手了结他的？
“妈的，失心疯。”
邱鹏骂了一句，但津津冷汗昭示着他的惊恐。
“滚过来！”他坐起来喊保镖，“走，现在就走，再也不来这晦气地方！”
“不用知会一声余小姐吗？”
“余余余！我是你老板她是你老板！”
邱鹏恨不得脱鞋砸他，但腿脚不便，只能抓一把草砸过去。
保镖灵活地躲过去，半点土都没沾到。
“你还躲！你！”
没等邱鹏再丢一次，保镖单手就把他从地上拎起放回轮椅上：“好的少爷，我们这就离开。”
陈铎生跌跌撞撞跑进大厅，四处逡巡寻找着余季清的身影。
可余季清正在和温齐燕对峙。
“别以为余知念帮你你就稳赢，你离她远点！”
余家三少在卫生间对狭路相逢的敌手幼稚地放话。
“真不知道你哪里迷惑了余知念！之前我还不信你那些传言，没想到你真是那种人！”
“什么人？1500米比你快二十多秒的人？”
哪里痛扎哪里，温齐燕擦干净手，“我也没想到你是那种人啊。”
“你什么意思！”
“余季清，我身正不怕影子斜，你也不怕吗？”
说完，温齐燕就要走。
“你把话给我说清楚！”余季清将人扯住，“少胡说八道！”
“余少爷，你知道陈铎生的保送名额原来是余小姐的吗？”
余季清大惊：“你怎么知道！”
“原来少爷你知道啊，”温齐燕甩开余季清的手，“那您是哪来的脸污蔑我和余小姐的关系呢？明明是余小姐不幸过往的始作俑者。”
“我哪里知道那是她的，我要是知道了，我……”
“不是余小姐的，就无所谓了吗？”
“不是，我……”
“真恶劣啊，少爷。”
“我那时候以为名额是空着的！”
温齐燕讽笑：“空着的？怎么可能是空的？”
“陈铎生说的，名额是空的，我就……”
“陈铎生？真巧啊，告诉你名额的事，然后他自己拿到了保送名额。”
温齐燕不介意给另一个人渣添麻烦。
“少爷你知道吗？保送名额只能校内、区内顺延两次，他正好和余小姐同校，还是余小姐之下的第二名。”
余季清久久没有回神，温齐燕扫过他惊愕的神情，又说：“不过想来少爷你也不在乎，毕竟陈铎生说，你们关系特别好。”
“是他！”
少年因惊愕而张弛的眉眼挤作一团，浓眉冷竖，怒火滔天。
“该死的东西！是他！”
不顾面前的死对头，余知念如一头出笼的老虎，气势汹汹地冲了出去。
温齐燕冷笑，转过头却遇到之前的不速之客。
周寻琛从牌桌出来，堵住了温齐燕的路。
“温齐燕，你好啊。”
周寻琛热情地打招呼，正要把胳膊架上对方的肩膀，却被无情打落。
“我那天说的事，你还记得吗？”
“记得什么？”
“就是投资呀，追加投资。”
周寻琛转了转自己手腕的表。
“我的承诺一直在，就现在来说，国外那边自由泳和蝶泳的顶尖选手更多，增进交流对你的好处也很大，不是吗？”
温齐燕挑眉：“你不是余季清的朋友吗？”
“朋友是朋友，生意是生意，”周寻琛很二五仔，“他拿了冠军我会高兴，但你拿了冠军，我就是盆满钵满，所以投资你是最好不过的了。”
说着，他甚至曲解了一下余知念的意思，然后目光灼灼地盯着温齐燕的脸：“我相信余小姐也有这个意思吧？”
果不其然，温齐燕的脸色变了：“你在胡说什么？”
“哦？”他意味深长地问，“原来你和余小姐有其他的协议？”
周寻琛在演一个混球，演得也很好。
他实在好奇为什么这人会和余知念扯上关系，据他所知，温齐燕向来油盐不进，什么投资都不接的。
怎么偏偏就接了余知念的投资呢？
钱的原因，还是人的原因？
“没有。”
温齐燕答得果断，但表情上却没有被侮辱后的难堪不满，而是——
有些羞涩。
大块头的少年眼神飘忽，耳尖微红，更像是被戳穿了暗恋的赧然。
啧。
看来是人的原因。
讨人厌的野狗。
“既然没有，为什么不能考虑考虑我呢？据我所知，余小姐手头的流动资金也没多少，我手头要宽裕得多。”
要花钱干脆花我的，余知念好不容易攒点全砸你小子身上了，真是费钱的野狗。
“少爷，我和她是同盟，我们之间的事和你有什么关系吗？”
哈！同盟！你算什么同盟！
心里冒毒气，表面上依旧一派和气。
“你和余小姐是同盟，同盟不是越多越好吗？加我一个，我只花钱，绝不指手画脚。”
周寻琛给了一个新的提议，“余小姐投资的费用我可以出两倍，唯一的条件是，你们独处的时候带上我。”
温齐燕狐疑：“说来说去，是为了给余季清当卧底？”
“那你训练的时候别让她陪你不就行了？”
灵光一闪，温齐燕明白了：“你喜欢余知念？”
“对。”
周寻琛坦然道，他摸清了温齐燕的路数，也知道了该怎么解决问题。
“我和余季清关系好都是为了追她，现在凭空出世一个你，我总得有所防备吧？”
真是直白，温齐燕的脑子被对方的坦诚砸了一锤子，砸得他眼冒金星，结结巴巴：“可我，我和余小姐，我……”
他甚至说不出来自己和对方没关系的话。
直觉在阻止他，在他还没发觉自己的心意之前，直觉不愿让他落入不可挽回的境地。
“我们比较配，对吧？”
周寻琛添了一把火。
“家世、容貌，我们很相配。”
周寻琛甚至对着这位尚未发觉自己心意的情敌数自己的优势，一条一条地打击对方。
“她总是不好好吃饭，吃不惯生食和快餐，我专门学了厨艺，能很好照顾到她的胃口。”
她不好好吃饭吗？
温齐燕跟着对方的话回忆起来。
好像是这样？
“她容易受伤，不太会保护自己，我会泰拳会自由搏击，而且我还有一把枪，在她身边绝对不会让她势单力薄。”
她好像的确容易受伤，但是，枪？
“我很有钱的，她想要用就可以随便支取，你知道的，世上百分之九十九的问题都可以用钱解决。”
的确，现在他能在这里不就是因为余知念有钱吗？
“她的性格吃软不吃硬呢，这样很吃亏的，我做事比较圆滑，打配合很方便的。”
性格……自己的性格好像没法帮上忙……
“总之，我和她很配，对吧？”
温齐燕懵懵的，他拧着眉嘴巴微张，却说不出一句话。
周寻琛茶里茶气地说：“你是唯一知道这件事的人，会帮我的吧？”
“你给我说这些干什么？”温齐燕烦闷地切断话题，“你不该给余小姐说吗？”
“诶呀，我这不是把你当朋友吗？”
“你朋友不是余季清？”
“多个朋友多条路，我真心的，”周寻琛又把胳膊往对方肩膀上架，这次成功了，“帮帮忙，我不知道你们要做什么，但我能帮上忙不是吗？”
温齐燕把他的胳膊扯下来，他找回了理智：“这要看余小姐的意思。”
“你同意了投资，她那边肯定会同意。”周寻琛说，“就当你同意了，我们一块儿去给她说一声，我发誓我只花钱买和余知念相处的时间，不妨碍你训练。”
一边说，一边把人往余知念身边扯。
就在这时，大厅里忽然一声惊叫，两人不约而同向叫声方向看去。
竟然是余季清在揍陈铎生。
余季清刚出来就撞见了陈铎生。
陈铎生见到他仿佛见到了救世主，正巧还瞥见他身后不远处的温齐燕，一看就知道两人聊过，而且聊得不愉快。
最近余季清和温齐燕的比赛在校内掀起狂热的议论，都在说温齐燕的成绩有多恐怖。
现在一看余季清的黑脸，他就知道和高一一样，余季清一定又是“怕了”。
是的，他看出来，余季清其实在怕。
要是平时，他肯定不会傻傻地说余季清怕了，可现在他慌不择路，嘴巴比脑子要快。
“清哥，有什么好怕的呢？”陈铎生拄着拐谄笑，“再天才，也得能用得上不是？我有兴奋剂的渠道呢，保准……”
“你的市高中保送名额是余知念的？”
忽然被问了这么一句，陈铎生身形一顿：“怎，怎么了这是？”
余季清忍着脾气又问了一遍：“回答我，你的保送名额其实是余知念的？”
“对，她当时是我们学校第一，我……啊！”
陈铎生正要绘声绘色地说些什么，谄媚的脸上却迎来余季清的一记重拳。
他吃痛倒地，拐杖也连带着被甩了出去。
断裂的腿骨因为身体突如其来的倒下闷闷地砸在地面，那一瞬间的震动将伤口击得锐痛不止。
冷汗直冒，面部的胀痛也在彰显存在感。
陈铎生不知道该捂哪边，他甚至没了意志保持自己的人设，仰头咒骂道：“妈了个巴子的，你打老子！”
话音刚落，宴会厅内部霎时静得针落可闻。
“狗东西，原来是你抢她的名额！”余季清暴戾地将他从地面提起来，又一拳砸去，“你找死！”
“啊！”
“怎么回事！”
余伯晏上前拦住发狂的余季清，“你干什么！”
长辈们都去了三楼的会客厅，一楼现在由他负责，不曾想一没注意竟然闹了起来。
“哥，是他，他抢了余知念的保送名额！”
“什么？”
“他当时给我说的保送名额是空的，结果那是余知念的！”
余伯晏惊怒地看向地上的陈铎生。
那晚餐桌上被余知念提起名额的事后他就查了，怎么查都是个巧合，那三百万甚至不是他和父亲给的。
在世界顶层生活的人从不在乎消息渠道，只在乎消息的准确性，是以余伯晏现在才知道，原来之前名额的事是陈铎生透露给余季清的。
其他事情上反应快不快不一定，但在自己被算计了的事上，在座的哪个会反应慢？
余伯晏转瞬间就理清了其中的因果，他冷着脸吩咐道：“赶出去，别让他碍眼。”
碍谁的眼？
是这场宴会上所有人的眼。
陈铎生被拖起来，他正要大喊，却被手脚麻利的侍者眼疾手快用一团布塞住了嘴。
管家优雅地向主家和宾客致歉，甚至主动去安抚不安的听澜校长。
可惜，即便多次保证只是送陈铎生出去，听澜的人还是忐忑惊慌地离开了。
离开前，周寻琛已经成功成为了温齐燕的投资人。
宴会结束，周寻琛哼着小调回到家中。
夜深，该入睡了，小狗暖烘烘的身体贴上来，湿漉漉的鼻头动了动，嗅到一股清甜的香，最终可怜地打了个喷嚏。
全黑的床被枕头喷上了余知念今晚的同款香水，气味清新，淡而纯的柑橘味，搭配没能分辨出的草木气。
周寻琛抱着手机傻笑，翻来覆去地看余知念朋友圈里给每个人的回复，文字间戏谑的嘲弄里，他品味着今晚方洲成难看的神色。
哦，还有温齐燕。
我好坏，哈哈！
再看一眼“感谢大自然的馈赠”“自然哥大气”“自然哥666”。
她好坏。
好可爱，好喜欢。
埋头在枕头上猛吸一口，他忽然坐起身抱着小狗，让早就瞌睡了的小金毛去看墙上的照片。
“来，乖孩子，爸爸教你认人，记住了，这是妈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