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溯

    能看到世界之书的房间里悬着两块巨大的屏幕,上面只有两个数字。

    一处标绿,写着1074,一处标红,写着317。

    余知念那时并不知晓上面的数字代表什么,直到被送回到现实后,她忽然意识到,前者是故事顺利进行的次数,后者,是她有记忆的自己死亡的次数。

    也就是说,在她拒绝按照原剧情发展行事时,故事开始崩坏了,而她的死亡,是剧情的修正手段。

    仿佛一台坏了的机器,内部逻辑修复失效后,不断通过重启让它运行。

    拥有记忆、拒绝原剧情的她是病毒。

    病毒损毁剧情,剧情需要修复,于是必须清除病毒,病毒死后世界就会重启,而她作为重要角色则会随之重生,病毒又出现了。

    于是死亡循环开始了,只不过那时她并不知道为什么。

    理所应当的,余知念有了一些猜想。

    在所有的空闲时间里,她开始整理剧情,挖掘痛苦的回忆,最终得出一个结论。

    能杀死她的一直是固定的人,而且在固定的情景。

    原剧情分为四个板块。

    余季清第一个板块,他会成为世界冠军,而后在赛场上将金牌挂在余菁菁的脖子上。

    余仲扬第二个板块,他会成为全球巨星,而后在每次功成名就的光辉时刻,总有余菁菁的身影。

    男二黎珂第三个板块,触发余菁菁作为假千金的身世之谜,黎珂的黑白通吃小叔会成为余菁菁的干爹。

    方洲成和余伯晏最后一个版块,恋情的终点,事业的顶峰,方洲成靠全息技术一跃成为世界首富,余伯晏作为第一合作者也赚得盆满钵满。

    世纪婚礼,蜜月旅行暂停在欧洲的雪山,那时作为反派的余知念被大发慈悲地从精神病院放出来,而后在雪崩中意外死掉。

    在那317次的人生里,每个版块她都有死亡的经历。

    自以为最接近成功的那几次里——成功躲避了每个板块的死亡——则会一举倒在雪崩里。

    现在想来,那几次反而属于故事的顺利进行。

    都会死,死在最后成全了剧情,死在在前面,剧情高高兴兴重来。

    它倒是稳赢。

    其实要是死了一了百了,那也是最差最糟糕的解脱结局,但她死不了。

    于是目标只剩下一个了。

    她不能死,她要成功存活。

    和之前一样憋屈地苟下去肯定不行,一来没用,二来,反正都要死,委屈自己不如委屈别人。

    那就要谨慎地想想办法了。

    在不知道世界是一本书之前,现实世界又不是习题册上答案既定的题。

    它混乱、广阔、无常、序列乱码,生活没有答案,因为活着的每个人都是一个答案。

    然而世界是一本剧情已定的书时就不一样了,它会视野狭窄、尊重逻辑、保持秩序,它有自己的规则。

    最可怕的游戏是没有规则的游戏,最好上手的游戏是规则清晰的游戏。

    余知念在后者上颇有经验,于是能从各种各样的考试里脱颖而出,比起最真实的生活,现在的她反而有了一个明确的解题思路——

    先摸清它的规则,然后反杀。

    自己的无限次重生一定是规则之一。

    只有特定的人能杀死她也是规则之一。

    在当前板块下,除了自己捅了余菁菁那一刀被余季清杀死,只有两个人具备杀死她的资格。

    一是邱鹏,只有一种死法。她会溺死在邱鹏家的泳池。

    二是陈铎生。这位人渣能干一些,她会有两种死法。

    不会水的她在推搡中被丢进冠军赛结束后的泳池里,活活淹死。又或者被恶意关进场馆里那个小隔间,最终窒息死亡。

    原本可以通过直接把人干掉来走捷径进行规则摸索,然后自己再死一次全面重来就行。

    可她那时有的东西太少了,随便主角团的谁动真格都能把她捏死,别说找人收拾他俩,爽完自己能全身而退都不错了。

    况且看到世界之书一定是新的质变,很难保证接下来会有什么变动。

    死亡镰刀在脖子上,不能坐以待毙,干脆主动出击。

    邱鹏的事情上算是一次小胜。

    结论,同样的时间地点,只要没死成,就算是度过了。

    那么,只要陈铎生不出现在既定场合,而她在既定场合,是不是也会存活?

    于是让陈铎生断了腿,还没了进出资格。

    场馆的安保也雇了两倍的人,还请了人盯住了陈铎生,怎么看都不可能出现在场馆里,所以为什么?

    而且时间不对,陈铎生杀她是在冠军赛结束之后啊。

    推理结果,原来杀死她也不一定非要在固定时间。

    所以,陈铎生怎么进来的?

    以及——

    为什么这次回到的,是这个时间点?

    “少爷,你太难伺候了。”

    温齐燕掰开余季清的手,叹息着。

    “赢了不乐意,输了也不乐意。

    “我如你所愿全力以赴了,你却更不乐意了,你想怎样呢?

    “别太难看了,少爷。”

    可余季清像是灵魂出窍,他在发懵。

    怎么回事?他不是刚做完脊椎神经修复的手术吗?为什么会在这里?

    腿有知觉,他还直立着,再一抬头,余知念还活着。

    忽然一阵头痛,如有一板斧头狠狠劈开大脑,有什么光怪陆离的东西涌动在脑海,他还在出神,活着的余知念就说话了。

    “行了。”

    少女忽地不耐烦起来,明明她一贯喜欢看余季清吃瘪。

    “余季清你想赢就自己努力,少怪天怪地怪别人,多关注自己,别对别人的成绩太有占有欲。”

    “等等,余知念,你先别走。”余季清捂着头叫余知念停下,“你过来一下。”

    余知念没理,自顾自地往外走,她得花时间理清思路,根本不想和这家伙纠缠。

    见对方没有迁就他的意思,余季清干脆直接跟上,在对方快要出场馆的时候扯住她的手臂:“我叫你等等!”

    动作因为着急而粗暴了一些,余知念的胳膊隐隐作痛,她反手就是一耳光甩余季清脸上。

    余季清被打得发懵。

    但他好像傻了一样:“疼的?这是真的?不是做梦?”

    说完,他狂喜地两手箍住余知念的肩膀:“你还活着!我也没事!”

    “什么叫我还活着?”

    有点不对劲,这也是变动之一吗?

    余知念眸光沉沉地盯着他,在问了一遍:“什么叫我还活着?”

    “就是……”

    话已经漏在嘴边了,但余季清却吧嗒闭上嘴巴,什么不说了。

    他一副做了坏事后装蒜的模样,眼神飘忽,笑容虚浮,又有些逃脱惩罚地窃喜,眉间染上些许悠然自得。

    余知念耐心见底,她抓住余季清的领子向下扯,将那颗大脑袋扯得离她很近。

    “说话!我没时间和你闹!”

    “没什么啊,我就是觉得,大家都活着真好。”

    “大家都活着真好?”

    难不成他知道什么大家都死了?

    心念一动,余知念忽然问:“谁死了?”

    “你啊,我……”

    余季清下意识说出了口,而后双眸都颤了颤,他欲盖弥彰道,“不是,我不是那个意思,我……”

    余知念面色难看:“谁杀的我,是不是陈铎生?”

    余季清惊呼:“你怎么知道!”

    “在哪里。”

    看瞒不过去,余季清抿了抿唇,声音很小:“就在这里,不过是冠军赛开赛那天。”

    少女深吸一口气。

    该死的,为什么这个人也有了记忆?

    “你也死了?”

    “没有。”余季清摇头,“我被抢救过来了,正做手术然后就到这儿了。”

    “那是几天?”

    “过了一周,我的第二次手术。”

    余知念眯了眯眼,所以也是七天。

    “你知道我死后七天发生的事。”

    就像是她之前一样,知道自己死后七天发生的事。

    “嗯……”

    “所以陈铎生怎么进来的?”

    “啊……”余季清不敢说了,他怕余知念知道后忍不住,“我也不清楚。”

    “你不清楚?”余知念心情差极了,她松开手,“是余菁菁吗?她把人放进来的是不是?”

    余季清眼睛瞪圆,不打自招。

    他甚至还给对方找补:“她被陈铎生锁在一个小黑屋,关了一天一夜才被找到。”

    “哈!我就知道。”

    余知念转身要走,余季清拉住她:“你去哪儿?你要去找菁菁吗?”

    压抑着的心火一下子被点燃,余知念转身就揍,她拳头正正击中余季清的鼻梁,一点力气都没留。

    余季清痛得眼冒金星,眼泪炸了出来。

    他仰起头,鼻腔淌出温热的液体,一摸,是血。

    “你……”

    还没说完,又一拳砸进自己小腹,痛得他虾子一样弯腰蜷缩。

    血滴落在地面上,星星点点,让他想起不妙的回忆。

    是余知念被陈铎生捅刀子的那个场景吗?

    不对,不太像。

    怎么回事?

    疼痛再次占领他的大脑,他伸出手去抓余知念的胳膊,好通过人类活着的温热体温得到安慰,但天旋地转,他晕了过去。

    夜间十点,余知念坐在余季清的病房里。

    积分赛没人在乎,娄梦然带着余菁菁去另一个城市看画展,余文和和余伯晏飞国外忙得脚不着地,而余仲扬关在哪个山里正在封闭式拍剧。

    都没法来,只有余知念一个亲属在。

    闲着也是闲着,趁安静,余知念再次在脑海中再次回忆故事的原本剧情。

    这次她换了一个思路,不再把重心放在男女主身上,而是只梳理关于自己的。

    至今为止她在故事里出现的场景有:生日宴、邱鹏家的泳池派对、积分赛、认亲宴。

    最后一个是冠军赛,冠军赛结束后,余季清的板块就没了自己的出场。

    现在跳回的是积分赛结束,为什么不是认亲宴之后?

    啊,认亲宴和原著剧情完全不符。

    地点不符,参加的人不符,名头也不符。

    可前面的剧情也没按照原剧情发展啊,那也算完成?

    完成和未完成的边界在哪儿?

    先试试看好了,试试看完全不举办认亲宴,会发生什么。

    “小邱,”她拨通电话,直接吩咐道,“去把陈铎生的另一条腿打断。”

    接下来,就是余季清这边的问题了。

    少女上下扫视余季清面如金纸的脸,他尚在昏迷中,嘴里发出听不清楚的词句。

    余知念不屑于去听,她侧过身子站在床头,将手扼在他的脖子上。

    真是高大健壮,脖子一只手都握不住。

    她将另一只手也盖上去。

    手指越收越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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