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老大人的诡异红线

    夜风习习,长街寂静,只有两人一前一后的脚步声清晰可闻。

    走了好长一段路,沈见微胸口的闷气才稍稍平复,理智回笼,一股迟来的寒意猛地窜上脊背。

    她骤然意识到,此刻正跟在她身后亦步亦趋的,正是那个疯子萧彻!

    而她刚刚……竟然对萧彻发火、甩脸子、还把他精心编织的伪装撕了个粉碎!

    【虽然萧彻脸皮厚估计不会在乎最后一条。】

    但这丝毫影响不了沈见微此刻的心情状态。

    【天!我刚才都干了什么?!对着暴君咆哮拆台……】

    这个念头一闪,非但没让她害怕,反而涌上一种破罐子破摔的痛快。

    【嘿嘿,萧彻叫你在我面前演戏!嘻嘻嘻,这感觉也太爽了吧……简直梦回当初在萧彻面前发疯的时候!】

    然而,爽快过后,是更深的疑虑。

    【不对劲……太不对劲了!】

    【戏都演砸了,他伪装的那几层皮也被我差不多扒光了,就算是为了收拾江公子,他堂堂皇帝,稍微吩咐两句不是一堆人抢着为他前赴后继,他为啥还要在这跟我耗?难道……是认出我了?】

    【不对不对不对!】

    沈见微立刻否定了这个最坏的想法。

    【如果他真认出我是那个在他面前装疯卖傻的沈编修,依他那个性子,我现在早就该去和江公子做监狱同窗了,哪里还能在这大街上给他甩脸子?】

    排除了最恐怖的选项,剩下的可能性更让沈见微感觉毛骨悚然。

    【那他图什么?这副死缠烂打、装模作样的姿态……】

    她越想越觉得诡异,一个荒谬绝伦的念头不受控制地冒了出来。

    【难不成……萧彻真被月老红线缠昏了头?!或者被什么不干净的东西附体了?!】

    【太太太太吓人了!!这念头简直比撞鬼还可怕!萧彻要是知道我不小心在月老面前说漏了嘴,给他惹了这桩麻烦事,还不得把我吊起来剥皮抽筋?!命不久矣!】

    【不行不行!小命要紧,这情况邪门得很!等过几天,说什么也得找曹真请教请教!那小姑娘对神佛之事钻研颇深,说不定真能找出让这位万岁爷恢复正常脑子的法子!】

    萧彻一路将沈见微送到家门口,踏上自家台阶,沈见微那颗惴惴不安的心才勉强落回胸腔,她看着阶下的萧彻,心里一种说不上来的滋味。

    “萧大公子,您看,我这已经到家了,额……您老人家是不是应该打道回府了?总不能还让我这个弱女子收留您一宿吧……”

    【萧彻这厮还不走是想干什么?!这人脸皮厚得能直接拿去筑城墙,说不定真会借口夜路不便住进来……然后暗戳戳搞些小动作,我顶替我哥的事不就死翘翘了!】

    【快走吧快走吧,萧彻简直就是个瘟神!谁家皇帝当成他这样,大晚上闲得没事送一个姑娘回家!要是被他那群多嘴的老头子听到风声,不得在朝堂上把萧彻骂个狗血淋头!】

    【想想这场面……感觉今天晚上受得气就能回来一半!你给我等着!算了算了……狠话先咽回去,万一找不回场子岂不是很丢人呜呜……】

    萧彻看着沈见微,几步之外,听着她的心声,简直要笑出声来,但是良好的皇帝修养让他克制住了。

    他故意问,“可是姑娘,小生落魄至此,又值此深夜……”

    【呵呵……怎么不睡你皇宫那又软又舒服的大床了?你不睡我睡!呸呸呸,太晦气了!这个狗皇帝不会真打着住进我家的主意吧!啊啊啊啊!萧彻你个昏君!】

    他听着对面人心中暴跳如雷的呐喊,萧彻实在绷不住表情,“噗”得一声笑了出来。

    沈见微露出一种疑惑夹杂着“这人又在发什么颠”的神情,尽量声调平和,“实不相瞒……萧公子,我家清苦,没有多余的客房。何况家兄凶悍不讲理,定然不会允许外男借住……”

    【装穷是吧!脸皮厚是吧!呵呵,我也会!谁装不过谁啊!切!我狠起来连自己都骂!你还赖着不走是吧,信不我那凶悍的“哥哥”立马冲出来揍你!】

    “好吧……”萧彻面带遗憾,朝她躬身行礼,“今日实在是多谢姑娘……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萧某自知今日之举难偿姑娘恩情于万一,只盼来日……”

    沈见微看着他一脸落寞的转身,只留下一个孤寂的背影,心头掠过一丝后悔,觉得自己对萧彻的揣测是否太过恶毒。

    【萧彻这个样子看上去……好像真的很惨诶……我是不是话说得太重了?他今天除了那碗馄饨做的比较过分之外,好像确实没怎么刁难过我?而且他说那碗馄饨是他半年前吃过的,或许当时味道确实不错……】

    【而且刚才江公子一行人那么多人,他还挡在我前面。虽然感觉他绝对不安好心,但是至少也叫暗卫出手让我们免了一顿打……我还对他发这么大的脾气。而且,他刚才确实也送我回来了?可能是觉得一个小姑娘走夜路不太方便?这么一看,他对一个“救命恩人”已经算很好了……】

    【我是不是太过分了点……】

    “萧公子……”

    沈见微终究抵不过良心的折磨,开口唤住他,忍痛掏出荷包里的碎银递过去,“小女子虽然无法收留公子,但尚有些余钱,不如公子……”

    那个萧瑟的背影闻声瞬间转回,三步并作两步来到她面前,无比“虔诚”的接过银子。

    “那就多谢小姐了,小姐真是菩萨心肠。”

    【我就知道。】

    【萧彻这人变脸比翻书还快!给点甜头就想登天!我就不该看他这副样子可怜他!可恶!这可是我写话本子的血汗钱!还是冒着差点被曹直发现的风险去拿的!花姑娘钱花得这么理直气壮,萧彻你的脸皮还能再厚点吗?!】

    【忍住忍住!沈见微冷静!面前这人是皇帝!不能打不能打!打可能也打不过!算了,反正也不是很多,幸好刚才我小气只掏了一点做做样子,要是再多一点,今天晚上肯定要被萧彻气得睡不着觉!】

    “姑娘的脸色似乎有点差……萧某…萧某本不该接姑娘这钱,但实在囊中羞涩……”

    【那时有点差吗?没看到我的脸都要拉到地上了吗?】

    【好好好囊中羞涩,我倒要问问,到底是谁囊中羞涩啊!我严重怀疑含着金汤匙长大的萧彻这辈子都被见过这么碎的银子。】

    【赶紧走吧赶紧走吧……你再多待一刻,我怕我会忍不住把我的银子抢回来呜呜……】

    “无事,公子既然需要便留着吧,夜深了,小女子先告辞了。”

    说罢,沈见微没再看萧彻的神色,推开大门一道缝隙便闪身钻入,随即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关门落闩,动作一气呵成,仿佛门外有什么讨债鬼在追。

    萧彻站在紧闭的门前,掂量着掌心那点轻飘飘的碎银,失笑摇头。

    看来他这位恩人小姐,真被他这副穷酸模样唬得不轻。

    毕竟据他观察,沈见微这个铁公鸡平日可是一毛不拔,能从她身上薅下钱来,也不知该夸自己演技精湛,还是庆幸她对他这“假书生”格外心软?

    既然她如此缺钱,看来翰林院的俸禄……是时候应该涨涨了。

    门内,沈见微几乎是撞进来的,背脊重重抵在冰凉的门板上,剧烈的心跳声在寂静的院落里擂鼓般清晰。

    【安全了……暂时。】

    她长长地呼出一口气,仿佛要把内心被萧彻惹出的纷乱情绪都吐出去。夜风中似乎还残留着那人身上清冽又带着危险的气息,让她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瘟神终于走了……但愿是真走了!】

    她侧耳贴在门缝上,屏息凝神。外面死寂一片,只有远处隐约传来的更梆声。

    过了许久,确定那恼人的脚步声没有在附近徘徊,沈见微才像被抽干了力气般,缓缓滑坐到冰凉的石阶上。

    月光如水,洒满小院。沈见微借着这稀薄的光线看向掌心,那里还残留着刚才她紧攥荷包时指甲掐出的深深红痕。

    她低头看着那几道印子,又想起递出去的碎银子,心头一阵抽痛。

    【我的血汗钱啊……熬秃了多少支笔才换来的……萧彻你这个骗子!强盗!昏君!花姑娘钱天打雷劈!】

    她在心里狠狠诅咒着,仿佛这样就能让损失的钱财回来一点点。

    可诅咒完,今日与萧彻发生的种种又不受控制地涌入脑海。

    【……他当时的样子,好像真有点可怜?】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沈见微就恨不得给自己一巴掌。

    【沈见微!你清醒一点!那是萧彻!是那个喜怒无常的皇帝!他可怜?他可怜个鬼!他金库里随便抠块金子都能砸死十个江公子!他装可怜骗你银子呢!你还真上当!】

    她烦躁地抓了抓头发,试图把那个“可怜”的背影从脑子里甩出去。

    【不对……重点不是银子!还是回到之前那个问题,萧彻到底图什么?】

    【身份暴露了?不像。他若是知道了我是那个沈编修,早就该把她捆了扔进天牢,而不是在这里玩什么“报恩书生”的把戏。】

    【为了收拾江公子?更没必要。他动动手指头就能让江家灰飞烟灭,何必亲自下场,还陪我演这么一出“英雄救美”?】

    【难道……?】

    那个被自己强行压下去的、荒谬绝伦的念头又顽强地冒了出来。

    【月老……那根红线……真的……缠上他了?!】

    沈见微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比刚才被江公子围堵时还要恐惧百倍。

    【天呐!我到底干了什么蠢事!在月老面前瞎许什么愿!这下好了,愿望成真了,成真的对象还是最不该招惹的那个!萧彻要是知道是我给他惹了这身“桃花债”,他不得把我……把我……】

    她脑海中瞬间闪过无数种酷刑,每一种都让她不寒而栗。

    【不行!绝对不行!】

    她猛地站起来,在院子里焦躁地踱步。

    【我得自救!必须自救!】

    【曹真?对!找曹真!不行的话找住持!那个月老庙是什么寺庙来着?明天就去!一刻钟都不能耽搁了!人命关天!】

    沈见微下定了决心,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她抬头看了看天色,离天亮还早,但她知道,今晚注定是个无眠。

    萧彻那张时而无辜、时而戏谑、时而落寞的脸,还有那句带着委屈尾音的“姑娘……”,恐怕要在她脑子里盘旋一整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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