系统还算通点人性，暂时止住了乔观雪身上的两个血窟窿。

    乔观雪睁不开眼，迷朦中仿佛听见一道如冰似雪的声音吩咐其他人把她带走。

    她苦中作乐地想，这下终于可以缓口气了。

    也许是乔观雪误打误撞反而触发了正确剧情发展，系统现在对她没有了一开始阴阳怪气的客气，倒是略显谄媚起来。

    【宿主虽然没有完成第二个任务，但阻止了男主再次重启世界，系统果然没有绑定错人！奖励已经发放到邮箱啦，宿主可以自行领取哦～】

    【为了避免宿主认错角色，系统已经解锁了部分主要角色资料卡，请宿主查看哦～】

    脑海中，一个宛若游戏界面的操作台显现出来。乔观雪用意念点开了角色那一栏。

    目前系统解锁的角色只有俩，一个是邝灵犀，另一个是裘若望。

    乔观雪一目十行地浏览完，终于把名字和长相对应起来。

    邝灵犀就是她所在门派的开派祖师，而裘若望就是那个满身是血，入魔了的门派大师兄。

    角色生平卡里概括了邝灵犀的结局，大致便是勘破情劫，破登仙境，飞升成神。

    乔观雪回忆了一下邝灵犀那时瞧她的眼神，总觉得这人应该是视万物如刍狗的类型，他能喜欢上谁吗？

    系统听见乔观雪的心声，立即回应：【虽然男主是高冷了点，但是系统相信宿主一定能把他攻略下来的，这么多攻略者只有你成功熬过了初始剧情点哦～】

    乔观雪忽然想起什么：【你之前说，任务失败会被男主抹杀，所以我之前的攻略者怎么样了？】

    【当然是都被男主抹杀了呀，不过他们本来也是要死的～】

    它似乎并不觉得自己说出了什么恐怖的话，甚至在虚空中播放起曾经的宿主死前的最后画面。

    画面中有男有女，死前的表情皆停留在最深情的那一刻，断手断脚，开膛破肚，甚至还有被扭断脖子开颅的。

    乔观雪没有一点防备地目睹了血腥杀人魔的变态虐杀现场，看到最后，她的脑子里只记得邝灵犀那双无机质般的瞳孔。

    系统嘤嘤假哭：【他们死得太惨了，宿主你可一定要加油让男主爱上你呀～】

    乔观雪抖着手发问：【这种畜生也能当男主？】

    系统：【邝灵犀是本世界气运之子，深受天道眷顾，当然是男主啦～】

    不等乔观雪继续跟系统沟通，她感觉到嘴巴被人强硬掰开，一颗丹药入口即溶。

    乔观雪悚然一惊，不会是毒药吧？！

    丹药化作一股灵力，火烧似的窜过每一条经脉，在伤口处带起无可抑制的痒痛。乔观雪放下心来，在丹药的作用下睁开了眼睛。

    但刚睁开眼她就懵了，裘若望在她对面像个耶稣似的被吊了起来，她也被吊起来了，双手手腕还被几条碗口粗的铁链缠绕住，生怕她从这百米高空跑了。

    乔观雪下意识低头看了一眼，立刻被这高度吓得两眼一花。她重新仰起头安慰自己，就当自己在吊威亚好了，她一点都不怕！

    系统好心替乔观雪解释了一下目前的情况：【宿主，这里是问心台，他们怕你与魔勾结，要对你搜魂了哦～】

    乔观雪：【搜魂是什么？】

    【就是在你脑子里放一只心蛊，等一下你的记忆就会被所有人看到啦～】

    ……

    靠，她现在说她认错男主了有人信吗？

    乔观雪急得冒汗：【那有没有什么道具替我遮掩一下？他们等下要是看到我在现代的记忆怎么解释？】

    【宿主放心，你这具身体是系统新造的，什么记忆都没有，他们搜魂也看不到任何东西哦～】

    乔观雪闻言沉默了几秒，这煞笔系统，什么记忆都没有的话不是也很可疑吗？

    但当下已经容不得乔观雪再说什么，一个门派长老冷着脸飞身近前，托着一只莹白的蛊虫凑近她的眉心。

    蛊虫钻开骨缝的一瞬间，乔观雪疼得想死。掌心被指甲掐得血肉模糊，她只有用力咬住舌尖，直咬得满嘴铁锈腥味，才能保住自己唯一的一丝清明。

    不行，不能昏过去，昏了就真的没法解释她的记忆了。

    “尊上，心蛊已经放置好了，是否现在开始搜魂？”方才给乔观雪放心蛊的长老俯身行礼，向高台之上那人恭敬请示。

    邝灵犀端坐于莲台之上，闻言，连一个眼神也没有给他，只是伸出手，让母蛊从腕间金铃爬出。

    这便是开始的意思。

    玉碗之中，莹白母蛊开始震动起来。

    问心台四周虚空，先是一片空白，随后像是被隐形画笔一点点染上千般颜色，一幕幕显现出乔观雪的所有记忆。

    从牙牙学语的幼童，到少女初初长成，所有人的面孔都是模糊不清的。直到少女被修道者点化，成为了摇光派的外门弟子，那之后，所有的记忆都围绕着一个人，她的大师兄，裘若望。

    夏蝉冬雪，寒来暑往，少女的身量长高，剑法逐渐精进，但难言的心意却从未改变，她总是远远地看着那道身影，不敢靠近。

    乔观雪在脑海中从无生有，构建了这个世界的“乔观雪”前半生，为在场的所有人上演了一场无声的少女暗恋默片。

    修道者执着情欲者甚少，可没有一人不曾渴望在修行路上遇到一个至情至性的道侣。

    围在问心台下的众弟子中，隐隐有啜泣声传来。

    一长老似不忍再看：“尊上，问心蛊莹白如初，想是乔观雪秉性纯稚，观她记忆中似乎并未有与魔勾结之事，要不要将心蛊收回……”

    邝灵犀掀起眼皮，漠然回望，他的眼神无波无澜，却让那长老瞬间住了口。

    他又看向那名神色痛苦的女子。

    她在哭，在发抖，脸上的泪与嘴边的血揉在一起，滴落下去。明明应该是痛到极致了，那双眼睛却异常明亮执着。

    邝灵犀想起少时他曾养过的一只白毛小狗，那小狗的眼睛和她好像。

    可惜，小狗被他亲手杀了。

    心蛊搜魂之痛类比刮骨断脉，有围观弟子忍不住替乔观雪发声：“尊上明鉴，师妹并无与魔勾结，求尊上收回心蛊吧！”

    一石激起千层浪，一时间，众弟子不断为乔观雪求起情来。

    邝灵犀指尖轻动，虚空之中的心蛊造像即刻散去。脑子里的心蛊不再震动，乔观雪终于得到片刻缓解，她吐出嘴里的血沫，大口喘息起来。

    “念你只是一腔情意错付，并未做出更大的错事，本座可以给你一个选择的机会，”邝灵犀话音一转，声线中带上旁人难以察觉的恶意，“你与裘若望之间，今日只能有一人走出问心台。”

    “他死，你便能活。可若你实在情深意重愿意替他去死，本座也能成全你们。”

    乔观雪愣住了。

    她艰难地抬头，同最前方的那人遥遥对视。从第一次见到邝灵犀以来，他好像从来都没有表情，淡然若一尊俯瞰众生的观音像。但乔观雪知道，这具神性皮囊之下是一坨血腥烂肉。

    这逼人，乔观雪想，迟早有一天落到她手里。

    乔观雪沉默的时间太长，问心台下的弟子此刻已经真心实意为她担忧起来。

    “师姐，裘若望已经不是你记忆中的那个人了，他入魔杀了我们八个同门啊！”

    “乔师妹，不要一错再错护着那魔种，快向尊上谢恩吧！”

    邝灵犀好整以暇地等待着乔观雪的答案，一点天火从他袖中飞出，问心台上顷刻间便蔓延开熊熊烈焰。

    天火不比凡火，此刻乔观雪只是被烈焰熏灼便觉难以呼吸，五脏六腑都似被灼伤般疼痛。

    系统替她着急：【宿主，你的生命值一直在下降，别犹豫了，快告诉男主你选自己活啊！】

    乔观雪扯了扯嘴角，要是邝灵犀真的说话算话，她肯定立马选自己活。但是邝灵犀能问出这个问题，本质上就没打算让他们任何一个人活。

    选自己活不行，选裘若望活，那邝灵犀更是名正言顺让她死。

    进退两难之间，乔观雪忽然想起了系统给自己的奖励。抱着最后一搏的希望，她在脑海中点开了邮箱。

    【叮咚——您收到：（）的一秒钟～】

    【爱是惊天动地的一秒，当您使用此技能的时候，对方的心神将无条件被这一秒钟覆盖，请尽情在括号中填入甜蜜限定词吧～】

    什么狗屎技能。

    乔观雪崩溃，就不能给点有杀伤力的武器吗？

    对面的裘若望从被吊起来的那一刻开始就毫无反应，像是真的死了一样。乔观雪不禁回想起裘若望的角色生平卡。

    裘若望天资聪颖，品性高洁，在摇光派时便是宗门天骄，堕魔之后他入了魔界，也是要成为魔尊的。

    也就是说，裘若望现在还不会死。

    乔观雪的思绪忽然拨云见日，既然邝灵犀现在没想让她活，还不如赌一手裘若望会被她打动，带她一起走。

    “怎么样，你想好了吗？”邝灵犀的声音传来。问心台的天火骤然窜得极高，与乔观雪距离无几，是最后通告。

    乔观雪用力眨了眨灼烫的双眼，最后向裘若望的方向递去一道目光。

    他垂着头无声无息，连自己的命都不在意，遑论乔观雪。

    乔观雪收回视线：“想好了。”

    “尊上，我选我——”

    邝灵犀垂眸，隐秘地带了带嘴角，果然，虫子就是虫子……

    “替师兄死。”

    整个问心台霎时寂静下来，只剩一道清凌女声在天地间回荡。

    围观弟子皆面容震惊，呐呐无言。

    系统人性化叹气：【宿主你死了我又得去找攻略者了。】

    【你就不怕吗？天火不灭，会把你这具身体烧得连魂魄也不剩的。】

    乔观雪当然怕，但她什么也没说，只是忍痛勾勒出一个笑容。

    火舌已经舔舐上了乔观雪的衣角，焦痕转瞬间便覆盖了她大半衣衫。一身白衣早已被染上猩红，她置身火海，如一只扑火飞蛾，执拗不悔。

    裘若望垂下的右手手指忽然动了动。

    莲台之上，邝灵犀怔了半秒。

    但也只有半秒，他便一挥衣袖，冷淡道：“既如此，那本座成全你。”

    锁链松开的那一刻，一阵失重感传来，乔观雪仍冷静道：【系统，对邝灵犀使用（感同身受）的一秒。】

    【技能已生效】

    近乎停止的心脏兀地猛烈跳动起来，邝灵犀瞳孔骤缩。

    自踏入登仙境以来，他再也没有感受过如此强烈的情绪。

    烈火灼心，情若枷锁，似苦，似甜，似解脱。

    邝灵犀茫然一瞬，不知自己为何会生出这般情绪。一秒钟后，所有的情绪被强制抽离，他食髓知味般颤了颤手指。

    他看向即将彻底坠入丛丛天火中的女子，将舌尖那点痒意不动声色地咽下。

    被火焰包裹住的刹那，乔观雪终于看见一道身影朝自己奔赴而来。

    她松开了攥得死紧的拳头，后知后觉的恐惧这才涌上心头。

    幸好，又赌对了。

    耳旁系统发布通知的声音显得那么难以置信：

    【裘若望好感度+1】

    【邝灵犀……好感度+1】

    【宿主，你是怎么做到的？！】

    乔观雪边发抖边微笑：呵呵，不收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