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我与司公子见过几次。”
“宜春院是上阳城最大的青楼,经常会接待一些贵客,收费自然是高的,一些房间的布置也要配得上他们花的钱,他们品味不俗,墙上的画嘛,自然也不是在画摊随便买个就能应付的,
但如果花大价钱买,对我们来说也不划算。”
“妈妈想说什么?”
“前两天,我们意外看到司公子作的画,比寻常画师好上百倍不止,所以我就派人邀请他商量,定制几幅画,但他知道我们是做的生意后拒绝了,所以想请姑娘在中间帮我们说说。”
晏斗星也猜到了几分。
“我与司公子只有过几面之缘,连朋友都算不上,所以这个忙很难帮得上。”
事实上,晏斗星心里疯狂吐槽:她几斤几两,还能去司尚书面前说得上话?
而且,她自己被误会都没解清呢,也不知司尚书心里是怎么看她的。
“那晏姑娘可知道司公子家中的难处?”
“他家条件是不好,但吃穿应该是不愁的。”
况且览春书院的膏火制度为他减轻了不少负担。
“据我所知,司公子母亲腿部有重疾,听说近几日又复发,愈发地严重起来,很需要钱,如果姑娘愿意帮我劝说一番,章公子的钱可以少收一半。”
晏斗星水润的黑眸一愣,倒不是诧异可以便宜一百两银子,而是,司尚书在籍籍无名时,画作竟然这么值钱。
“妈妈,不是我不愿意答应这件事,而是,我着实管不着司公子的事情。”
妈妈依旧保持着微笑,并未因拒绝而恼怒,“既然姑娘不愿,妈妈我也就不强求了,有时候想通只是一瞬间的事情,如果姑娘以后改变了主意把司公子劝过来,条件不变,天色也晚了,就不打扰了。”
晏斗星跟着妈妈站起来,并把她送到门口,“妈妈路上小心。”
“晏姑娘止步,告辞了。”
晏斗星吩咐丫鬟把人送走,回到房间,已无暇看书。
满脑子都是司尚书母亲腿疾严重一事。
重生后她一直挺忙的,没有认真了解过司尚书如今的处境,而且,她下意识认为司尚书可以游刃有余处理好自己的困难。
现在她犹豫了。
便是如此,就没有遗憾、痛苦吗?
爹娘从小教育她,人要懂得知恩图报。
*
只是,还没找到合适的借口去找司尚书,秦方示一家在外散播谣言,惹得晏家一阵烦躁。
用完早膳,晏斗星准备找堂妹晏画苹出去逛逛。
换身用浮光锦制成的一套新襦裙,又带了一副从波斯人手里买的祖母绿宝石头面。
丫鬟在晏斗星发髻上插好最后一直发簪。
看着铜镜里的自己,还真是,富贵...迷人眼。
“这样装扮是不是过于招摇了?”
“不会,姑娘这身很好看。”
从红木衣柜拿了四五个囊袋的桃昔走过来,接过话说:“是啊,姑娘合该就这样装扮。”
晏斗星起身走到妆奁侧边与身形一般长的铜镜前,左右两边转着打量一番,确实还挺不错的。
外界都说她喜好华服珠宝,事实上,喜欢上秦方示之后,为了顾及他的心情,她收敛很多。
带了贵重的簪子,穿得就不会贵重,穿得贵重,饰品就不会贵重。
多久,她都不曾这般‘贵重’过。
“行,那就走吧。”
她转过身对桃昔说,桃昔伸出手,“姑娘选个囊袋吧。”
就在她准备挑选时,另一位丫鬟进来,说夫人喊她过去。
“这么急?娘可有说什么事?”
丫鬟摇摇头说不清楚。
晏斗星跟桃昔对视一眼后,提裙往锦云苑方向过去。
孟珞颐躺在贵妃榻上,双目紧闭,一个丫鬟给她捏肩膀,另一外一个丫鬟坐在矮凳上,按摩小腿。
晏斗星人未到,声先至。
“娘。”
孟珞颐听到声音睁开眼,手在空气中浅挥几下,丫鬟见状起身离开,只留下常嬷嬷伺候着。
“娘,唤我什么事?”
晏斗星迈着大步,手臂上的金臂钏当当作响,她将孟珞颐脚边的矮凳拉到前头,刚准备坐下。
孟珞颐起身坐到梨花木矮榻上,晏斗星跟在她身后。
“娘,到底何事啊,我还准备跟苹画出去玩呢。”
孟珞颐用眼神示意她边上的位置,晏斗星顺势坐下后,她才说,“都什么时候,你还惦记着玩,最近的谣言,你可有所耳闻?”
“谣言?关于我的?”晏斗星微敛笑意,猜测道。
“说你已经委身于秦方示了。”孟珞颐颤着手,咬牙切齿地说。
晏斗星瞳孔一震,站在边上的桃昔闻言猛地抬头。
“真是恶毒。”
姑娘家的名声于他们而言算是半条命,散步这种谣言,是没想给她留半点活路。
好个秦方示,她还没找他报仇呢,竟然自己就犯贱起来,她一点都不意外秦方示做出这件事,只是这次,他想就这么过去,那是不可能的。
“人模狗样的畜生,黏黏,以后别见他,外面那些话也别放在心上。”
“娘。”晏斗星拉长音,往孟珞颐身边挪了几寸,将头埋在她怀中,心中的暴风骤雨,仿佛一下子平静了,转念,又盘算着该如何让他涨涨教训。
轻巧的脚步声逼近,停在描金紫檀屏风外。
“夫人,三夫人求见。”
晏斗星从孟珞颐怀中起身,眉头蹙起,她来就没什么好事。
孟珞颐宠溺地捏了捏她的脸颊,对丫鬟说,“让她进来吧。”
赵兰贵进来时,一手拿着绢帕前后摆动,丫鬟在另一边搀扶着,身后跟着两个嬷嬷,四个丫鬟,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晏家德高望重的祖奶奶过来了。
“大嫂”
孟珞颐颔首,对她的做派早就习以为常,“做吧。”
晏斗星心里翻了个白眼,待赵兰落座后,敷衍地喊了声三婶。
赵兰响亮地应了一声,随后,目光一直都停在晏斗星身上,再也没移开过。
晏斗星知道她好久都没这样正式、满足、奢侈地打扮过,可能会让人眼前一亮,她正沾沾自喜地想。
忽然,就听赵兰问,“黏黏,你头上的簪子,宝石看着不少?”
晏斗星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发簪,“大大小小加一起,有十二颗呢。”
对方笑容明显一僵,接着继续问:“衣裳面料,看着也不错。”
“没错呢,浮光锦的料子。”晏斗星笑眯眯地说。
赵兰这下彻底笑不出来,寸金寸锦,还是浮光锦,这是把品质最好的金子穿在身上啊。
“黏黏今天是要去什么重要的场合吗?”
“去逛街。”
赵兰皮笑肉不笑,收回目光,对孟珞颐说道:“大嫂,别怪我这个弟媳多嘴,姑娘家不能养得太娇惯,是不能这样奢靡的。”
“太奢靡娇惯,是没有婆家喜欢的,三婶,对吧?”晏斗星不急不缓地接过话,看样子,好像真信了。
前世,她是真信了,尤其是在喜欢上秦方示之后。
她爹娘劝她无数次,让她不要亏待自己,她不听,因为不想让秦方示有负担,也不想让未来婆家不喜欢。
穿戴在身上的物件尽量便宜普通,尽管还被人说贵重。
赵兰定眼打量她片刻,既不附和,又没反对,“黏黏,三婶这话可能不好听,但是真心为你好,你在娘家如此奢靡,养成习惯,到婆家亦会如此,到时候,你的日子不会好过。”
晏斗星拔下祖母绿宝石金簪,不顾孟珞颐的阻拦,放到中间矮桌上,往赵兰那头一推。
“既然如此,那三婶拿着如何,放在我身上,我是忍不住戴的。”
赵兰闻言,眼睛一下子亮了,嘴角是压不住的惊喜,“既如此,那我这做三婶的就先替你保管着。”
就在她手差点摸到祖母绿宝石金簪时,晏斗星率先按住,“三婶,拿去了,我还能要得回来吗?”
赵兰收回手,佯装不高兴,“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难不成,三婶我还会占你的东西不成?”
晏斗星眼中的笑容,点点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不符合年纪的戾气。
她拿回祖母绿宝石金簪,慢条斯理戴回自己发髻上,“三婶,这可是你自己说的,小辈我可没有半点意思,只是吧,我爹娘尚在,实在是轮不到一个外人帮我保管财务。”
这话,明眼人都能听得出话中有话。
这下,赵兰脸色是真黑了。
“侄女,你可别不识好歹。”
“不识好歹?”晏斗星饶有兴致地品味这四个字,倚在矮榻后面的墙上,抬起手臂,宽大的袖口滑落,露出一节漂亮白皙的手臂,上面金臂钏将近占了一半。
她歪着脑袋看向赵兰,“三婶应该知道的呀,我啊,爹爹有钱,又是独女,当然得用最好的啦,像这发簪,我还有四五个呢,这身布料,还有几匹,我准备再做几种样式裙子。哦对了,您也不用担心我去婆家怎么样,我这么有钱,婆家当然喜欢。”
“你还想把钱带到婆家?”
“不然留给给穷亲戚?”
赵兰像是被人戳人痛处,一个激动,手拍在矮灼上发出一道刺耳尖锐的声音。
“晏斗星,你给我说清楚,话是什么意思?”
屋里一下子变得安静起来。
孟珞颐烦躁地皱起眉头,“行了,老三家的,你跟一个孩子计较什么?”
赵兰憋屈,看向孟珞颐欲言又止,不知想到了什么,眼里闪过精光,叹了口气,“大嫂,外面的留言可曾听过?”
孟珞颐瞥了她一眼,拿起茶盏,浅浅啜了口。
“知道。”
“大嫂,你怎么能这般淡定,女儿家名声多重要你又不是不知道,婚前失了清白,黏黏以后能找得到什么好人家。”
“弟妹有心了,这事,确实得好好处理。”
“大嫂,那句叫什么,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这谣言是没办法澄清的,不如,我们换个办法。”
“什么办法?”
“趁着流言没传开,给黏黏找个好人家。”
孟珞颐目光愣了愣,一口回绝,“这种事,急不来。”
“大嫂,实不相瞒,我还真为黏黏看中了一户好人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