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技重施

    洛平远还没走远,沈星双赶紧追上了她。

    山洞里的一切都表明了洛平远和拂梦关系过密,还存在着什么不为人知的隐情,沈星双想从洛平远身上入手,看看有没有突破口。

    她跟着洛平远穿过了一条条破败的小巷,看她失魂落魄,跌跌撞撞地跑到一处破败的院子前。

    门上的牌匾依稀可见“洛府”两个字,屋檐和墙角结了不少蜘蛛网,大门上的朱漆斑驳,铺首生锈,足见这座曾经显赫气派的高门大院现如今已是无人打理。

    洛平远擦干了眼泪,娴熟地从一旁的小门进入,继而将门锁上。

    洛平远曾说她是县令之女,看来这里就是洛平远的家了。

    沈星双随即足尖点地,借着内力上了房梁。好在她足够小心,没有弄出什么什么动静。

    院内也是一片荒芜的景象,杂草丛生,树木因无人修剪而肆意生长,要不是水井还有使用的迹象,沈星双简直要怀疑这是一座荒宅。

    夜晚漆黑,洛平远也不点灯,径直地走向一处厅堂。沈星双亦步亦趋地跟上。

    等到洛平远关上房门,沈星双便躲在窗外偷窥。

    屋内烛光亮起,一切变得清晰可见。

    “嘶——”沈星双不禁倒吸一口凉气。

    正对着房门的桌案上,赫然摆放着一个个朱红的牌位。它们被擦拭的一尘不染,显然有人精心打理,与整座院子的衰败荒凉之感截然不同。沈星双聚精会神地细看着些牌位,他们大多为洛姓,应当是洛平远的族人。

    洛平远拿起其中一个牌位,放到怀中拥着,随后跌坐在了地上。

    “娘亲,对不起。我对不起你们,都怪女儿不听你们的劝阻,害了大家。”她抱着牌位哭泣起来,悲恸道:“可是……可是女儿没有能力替你们报仇……我该怎么办?”

    她反反复复地诉说着悔恨、报仇一类的话,那些萦绕在口中的念想已经成了她心底的执念,让门外的沈星双都为之感同身受,喉咙泛上酸楚。

    “哎……”沈星双无声的叹息。在没有得到有效信息后,她选择到院子别处看看。走着走着,一个上了锁的厢房吸引了她的注意力。

    除了洛府的大门,这是唯一一个上了锁的房间。

    沈星双再次拨开窗户纸向里张望,里面却一片漆黑,什么也看不见。

    她回头看了看灯火尤亮的正厅,大着胆子用变身符化作了一只飞蛾溜了进去。

    昆虫的复眼让她能在昏暗的环境中也能捕捉到物体的存在。

    这里似乎是一处书房,摆放着许多字画,还有乐器,古琴琵琶什么的。

    “啊——”沈星双忽然想起来,初遇洛平远时,她曾言自己擅长音律,只因她一手笛子太过摧枯拉朽,沈星双早将这件事抛之脑后。

    如今看来,倒不像是胡说八道。难道说那难听到极点的笛声,并不是她技艺不精,反而是邪修施展功法的方式。看来做邪修也不容易,总要放弃点艺术追求。

    沈星双修为不高,并不能随心所欲地施展灵力,变换身形,所以她总是习惯于假借符箓又或是法器一类的外物来达到目的。

    现在,她靠着变身符成了一只小小的飞蛾,光是飞来飞去就耗费了她大量的体力。

    沈星双想停靠在哪里休息一下,又怕不小心碰到乐器引起什么动静把洛平远引来,于是扑扇着小翅膀往案几上飞去。

    “呼——”当虫子也挺不容易的,她的翅膀都快扇断了。

    沈星双落在桌岸堆叠的画轴上,还没喘上两口气,谁承想,这画纸表面光滑异常,沈星双就如脚底抹了油一般顺着画轴咕噜咕噜滑了下去。

    她吓得用前足抓住了一根绳子,打眼一看,是画的绦带,在确定自己不会摔得屁股两瓣,沈星双这才想起自己是个会飞的昆虫。

    她扑扇起翅膀,两只前足还握着绦条,使足了力气往上飞,那画轴受了力,“哗啦”一下滚落在地,接着案上的画轴一个接一个全部咕噜咕噜散落开。

    闹出了动静,按理来说,沈星双应该赶紧离开,然而一个摊开的卷轴正好从桌子垂落到地上,露出画上的内容,是一位美姿仪的翩翩公子,好生面熟,沈星双不由停在画前细细端详。

    他穿着一身浅蓝色长袍,头戴方巾,手捻长笛。脸小而窄,五官精致,外眦微微上扬,添了三分潋滟,薄唇蕴着浅笑,整个面容透露出男生女相的俊美之感。

    男生女相……

    眼前的画逐渐与某张熟悉的脸重叠起来——啊,如果她不是个飞虫,沈星双简直要大叫出来了。

    这这这,不是拂梦吗?!

    沈星双大惊失色,揉了揉复眼才确定自己没有看错。

    这画上是拂梦在女扮男装?

    还是“他”在现实中男扮女装?

    她想去拨开面前其他的画轴,却突然听到门外“咔吧”一声。

    坏了,是开锁的声音。

    门倏地打开,沈星双赶紧躲在了犄角旮旯里。

    火光亮起,洛平远手执烛台缓缓走了进来,冰冷的视线扫过屋内的每一个角落,最后定格在了散落一地的画卷上。

    她弯腰将画着拂梦的卷轴重新拾起,深情地抚摸着画中人的脸,模样是那样温柔缱绻,可是下一秒,她目眦欲裂,狠狠地抓起纸皮,仿佛要抠烂画中那张脸。

    她的左手还端着烛台,颤抖着要将红烛滴落在画纸上。

    最终却还是狠不下心。

    “我真是个废物……”她哂笑几声,干脆将这些物什都扫落在地,眼不见心为静。

    沈星双抱紧弱小的自己,生怕被殃及砸到。

    然而,洛平远的视线竟然与她对上了……

    喂喂喂,这么狠厉的眼神,不会要把情绪撒在她这个小飞虫身上吧。

    只见洛平远眉头紧蹙,一字一顿道:“沈、星、双?”

    沈星双:?

    怎么回事,要知道她的隐身和变形之术,先前拂梦都未能察觉,怎么现在被她看穿了?

    随着洛平远的一句“你怎么在这”,沈星双才惊觉自己已经露出了原身。

    洛平远眯着眼睛,像一只被侵犯领地的狮子逼近沈星双,后者因亏心向后挪步,却被什么东西绊倒,发出“咚咚”的铮鸣。

    沈星双的手心被压出几道线痕,回头一看,原是跌到了古琴上。

    这一举动更是触到了洛平远的逆鳞,她目露凶光,掏出森白的短笛吹奏,不一会儿便现出几个鬼影来,将沈星双包围。

    “慢着。我们不如好好谈谈。”沈星双摆手示意,一来她现在没了佩剑落了下乘,不宜正面冲突,二来她也不愿与她大动干戈,再把这房子点了。

    身边的鬼影都停下了动作,按兵不动,洛平远捻着短笛,眼里泛着冷光:“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你怎么在这?”

    沈星双眼神闪躲,从角落里爬起来,开始编瞎话:“我是特意来寻你的。现在我不方便露面,就还画了个传送阵,不知怎么的就传到这了。”

    洛平远狐疑的看着她:“那你来找我做什么?”

    “我的剑被那拂梦抢走了!” 沈星双试探地说完,仔细地打量洛平远的神色。

    对方眉头轻蹙,略有迟疑地转过身去:“哦?是吗?我先前还提醒过你不可张扬,要多加堤防,怎么才几日功夫,剑就被夺走了?”

    沈星双踱步过去,面视着她的眼睛:“无心闯入姐姐家,是我不对,可我也没有别的法子了。那厮设计夺剑,我无奈只能东躲西藏。想起姐姐所说,与她有不共戴天的仇恨,便想着要找到姐姐,同你商量此事。”

    洛平远轻叹一声:“并不是我不愿帮你,只是……我也是无能为力,但凡我有一丁点办法,必然要手刃仇人,为我的亲人报仇。”

    “洛姐姐怎么会无能为力……”沈星双慢慢贴近洛平远,突然掌心一番扣住了她的手腕,将那可号令鬼魂的短笛夺入手中,另一只手扣住了她的咽喉,将她挟持住。

    “你!!!”洛平远没想到她竟然会对自己使阴招。

    沈星双捏着短笛,把玩似的放在嘴边吹了两下。

    周身的鬼魂在如泣如诉的乐声中如烟消散。

    沈星双打了个哆嗦,仿佛有什么东西攀着她的脊背往上……

    对她而言,这真不是个趁手的东西。

    她立马放下了笛子,随后戏谑地看了眼洛平远,“无用之物,看我毁了它。”

    “不要!!”洛平远剧烈地扭动着,沈星双又不想真的伤她,安抚道:“洛姐姐,别激动。你乖乖回答我的问题,我就放了你,你的法器也物归原主。”

    “好……你问。”洛平远再不甘心,也只能应承下来。

    “你和浮梦……”沈星双踢了踢脚下散落的画卷,“不只是仇人那么简单吧?”

    洛平远闭上了眼睛,长舒一口气,苦笑道:“她是我的……姐姐。”

    沈星双像听了一个惊天秘密一样兴奋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她是我父亲到王都述职时,与蜃妖所生的半妖。”洛平远平静到怪异地揭开自己的伤口,“她为了复仇,变作乐师接近我……害死了我的家人。”

    “原来如此。”

    “现在,你可以放开我了吗?”洛平远冷冷道。

    “抱歉。”沈星双手上释放灵力,唰的一下将洛平远收到了指环中,“我现在更不能放了你。”

    “我必须要取回我的剑。”沈星双目色凝重,对着指环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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