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能找到证据,硬碰硬就硬碰硬嘛,林如海和李照松两人都没把这当回事儿。
这边连夜商议停当,因李照松连着两天没休息了,难免精力不够,林如海干脆就让他们几人住在了正院厢房里。
翌日,天色阴沉沉的,似是要下雪。
盐商李老爷从第七房小妾的被窝里懒洋洋起床,准备洗漱用膳。
地下烧着地龙,屋子里温暖如春,李老爷坐在床边闭着眼,任由小妾用热热的帕子柔柔的小手给他擦脸洗手。
这小妾进门一年,年方十九,正是妩媚动人的时候,此时身上只穿着大红绣鸳鸯戏水肚兜和白色素绉缎的亵裤,雪白的臂膀散发出幽幽玫瑰香气,在李老爷身上挨挨擦擦的,惹得李老爷心猿意马,恨不得立时再吃个大补丸。
两个人正黏黏糊糊,忽听外边尖声叫嚷成一片,李老爷一时也没听清楚嚷的是什么,只是生气下人没有规矩,皱眉喝道:“什么人大呼小叫的,成何体统!”
屋子里伺候的丫头吓得赶紧退出去传话。
不成想,两个丫头刚掀开门帘就被吓得一跤跌回了屋子里,哆哆嗦嗦爬起来就喊:“老爷!外边……外边来了好多当兵的!”
李老爷闻言猛然一惊,顾不得披上貂裘,站起身就往外走。
寒风刺骨,李老爷身上那一层单薄的绸缎里衣一丁点都不能御寒,不过此时李老爷已经顾不上那许多,他颤抖着嘴唇,冲着手持兵器闯进院子里来的兵丁们嘶声喊道:“你们是什么人,凭什么闯进我家里!”
几名兵丁逼上前来,寒光闪闪的枪尖比这隆冬里的寒风还让人冷入骨髓,李老爷被枪尖上的血腥气吓得跌坐在地,他的第七房小妾从门帘缝隙里看见院子里的景象,吓得娇声哭泣。
李照松快步从院外走进来,径直进了正房,路过坐在地上的李老爷时瞥了一眼,下令把人押进屋子里。
正房里香气靡靡,李照松命人将门窗全部打开,冻得那缩在床帐子后头的小妾不敢再哭。
李照松扫了千工拔步床一眼,沉声道:“把人拖出来,吩咐下去,看好各处大门,不许走脱一人!”
此时被拖进屋子里的李老爷想来想去都不知道这场祸事是从哪来的,鼓足勇气跟李照松套交情:“敢问将军是扬州卫的吗?你们扬州卫指挥使曹大人是我至交好友……”
一旁的士兵呵斥他:“不准多话!问你什么答什么!”
李照松一脸的公事公办,道:“你私通盐贩售卖私盐、偷漏盐税一事已经查明,本官奉命前来搜集余证,你若配合一点,以后定罪自然会斟酌量刑,不配合嘛,本官麾下的儿郎们费些时候也自会搜出来。”
李老爷闻言心惊肉跳,忙忙喊冤。
李照松眼睛一眯,点头道:“好好好,给你机会你不要?”
话音刚落,外边就有兵丁急报:“大人,前院书房发现密室!”
李老爷万念俱灰瘫倒在地,口中喃喃道:“不是我,不是我……”
李照松手指敲敲桌面,意味深长道:“现在把你知道的都招了,我刚刚说的话还算数。”
一旁的书吏立刻铺开纸笔,准备记录。
这边李老爷刚招完,那边扬州府台齐大人就带人杀了过来。
大冷的天,外边开始飘起了小雪,齐大人满脸涨红,一脖子的汗,连头顶都要冒出热气来。
李照松微微一笑,口中道“请齐大人上座”,又命人上茶,倒像是在他自己家一样自在。
盐商李老爷见府台大人亲至,仿若见到了亲爹,扑上前去就抱住了齐大人的腿,哭得鼻涕一把泪一把:“大人救我啊!”
齐大人嫌弃的一脚把李老爷踹开,向李照松兴师问罪:“你是哪里的驻军,竟敢到我扬州府为非作歹?”
一旁的兵丁斥道:“大胆!这位是淮安卫指挥使李大人,你区区从四品知府,见了三品大员竟敢不拜?”
齐大人自然知道李照松穿的是正三品的武官服色,不过自来文官看不起武官,况且这里是他扬州知府的主场,哪有害怕一说,立时怒道:“好哇,淮安卫这是反了不成?我要上奏皇上和太上皇,参你擅离驻地,荼毒我扬州百姓!”
李照松坐在上首稳如老狗,道:“齐大人先不要急着参我,还是先想一想怎么向皇上解释你扬州的盐商私通私盐贩子、偷漏盐税的事罢?”说罢意味深长的看了齐大人一眼。
齐大人身上的热汗未干又出一身冷汗。
齐大人完全没料到会有今天这一出,毕竟一直私底下搜寻罪证的林如海被他们联手摁倒了,此时已经快要断气,这淮安卫是从哪冒出来的?
不管怎么说,扬州府并非淮安卫管辖之地,扬州卫的官兵也正在赶来的路上,届时两边对垒,定要将淮安卫这帮乱臣贼子拿下。
齐大人正要叫人,门口一黑,又进来一人,此人清癯高瘦,一身的正三品文官服色,领口袖口露出的黑色貂裘毛锋足有三寸长,衬得面白如玉贵气满满。
林如海一进门被屋子里的香气激得先咳了两声,同李照松点了点头,转向张口结舌像见了鬼的齐大人,笑道:“齐大人这是怎么了?”
齐大人忙向上官行礼,遮掩道:“久闻林大人病重,突然出现在这里着实令下官意外。”
李照松站起身让出上座,林如海扶着手杖,缓缓上前坐下:“这位淮安卫指挥使李大人是本官请来协助办案的,事关机密,事前未向齐大人通气。”
齐大人整个人都麻了,几大盐商都被淮安卫突袭了,这会子估计证据都找齐了,预计这几天就要嗝屁的林如海又复活了,这不是耗子掉进面缸里——完蛋嘛?
林如海喘了口气,又道:“本官生病未愈,不宜挪动,来人,把盐政衙门刑房的人都叫到这里来审案,这案子本官今日就要审个水落石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