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行止失神片刻，看着眼前的手。
半晌，蒋行止伸出手回握，掌心相接不过两秒，又各自收回。
“你好，我……”蒋行止喉结滚动，未说出口的话说不出。
温珞手里的签字笔攥紧又放开，几个呼吸间脸上露出一贯的笑容，“请……”
“好久不见。”蒋行止喑哑的声音传入耳，温珞看着眼前人。
五年的时光转瞬即逝，这人一如记忆中的模样。
“好久不见。”温珞压制心间的颤动，再次伸出手。
掌心相触，又极快的分开。
“下周要考试，题目照旧？”
几个交谈的老师走进办公室，看见蒋行止时，扫过一眼看向在他对面的温珞。
“温老师今天来这么早？”
“有事要处理，刚好没事就想着早点来。”
“哦哦！”
话头落下，办公室一时安静下来。
“咔哒”
温珞盖上笔帽，在桌上找出笔记本。“蒋望家长，给。”
蒋行止接过笔记本，看向纸面，上面写着蒋望的名字。
字和以前没有区别。规整的楷体，适中的字体大小。
“蒋望这个星期已经迟到三次，还有他最近的作业有些敷衍，他最近有什么奇怪的行为吗？”温珞说完看向拿着笔记本的人。
“抱歉，我昨天刚回国，对他的情况不是很清楚。”蒋行止摇摇头，拿出手机拍了张照给大哥发去，递回笔记本，“给。”
“好，希望家长能上心，也可以和蒋望进行沟通，如果需要学校配合的也可以让蒋望父母和我联系。”
“好，我知道了。”蒋行止看着人疏离的态度才有实感，他们已经分手了，分手五年了。
“温珞，我……”蒋行止未出口的话被温珞一个眼神制止，“家长你还有事吗？”
这是在赶他走？是的，这就是在赶他走。
蒋行止收回伸出的手，垂回身体两边，“没了。”
“好，家长慢走，有事联系。”温珞奉上标准的笑容。蒋行止却只觉得刺眼。
闷闷点头，“好的，谢谢老师。”
今日是少有的晴天，蒋行止踏着沉重的步伐离开学校，路边停靠的车里还有工作等着他去处理。
蒋行止捏捏眉心，看着来往的车流大步走向阿斯顿马丁。
车子驶离学校，蒋行止看着消失在眼前的建筑物心中叹气。
他得想想怎么和嫂子要微信。
大概是和蒋行止见面的原因，温珞看着蒋望总会晃眼以为是蒋行止。
拍拍自己的头，温珞放下手里的书，看向窗外。
今天的阳光可真好！
下午放学时，温珞收到蒋望妈妈发来的信息。
信息最后，蒋望妈妈问她的微信可以给别人吗？
别人？其他家长？
“可以的，蒋望妈妈。”
处理完工作，温珞站起身抻懒腰。
窗外，太阳下落，云层布满天空，带着春日的风拂在面上。
晚上收拾房间的时候，一个盒子落了出来。
看着盒子愣了好久，温珞蹲下身拿起盒子，抽了几张纸把表面擦干净。
当初是要把这些东西还给蒋行止的，但分手第二天他就出国了，温珞不知道他家的地址，又找不到他家里人，最后还是带了回来。
“咔哒”开锁声响起。
温珞看着盒子里的东西，过了会儿，伸手拿出一个吊饰，是一只小狗形状的吊饰，即使过了这么久，温珞再次看见还是想笑，哪有狗长得这样潦草的？
来了兴致，温珞接着往下翻。
这次的是个太阳镜，温珞记得当时是要去旅游，旅游当天蒋行止就给了她这个太阳镜。之后果然派上用场，还拍了不少照片。
温珞戴上太阳镜站在镜子前给自己拍了一张发给远在异国的好友。
哒哒哒敲完字，手机一丢又接着在盒子里翻找。
这次拿着的是一个笔记本，温珞想了会儿实在想不起这个笔记本是怎么来的。
索性一手在下一手翻哗啦啦过一遍，正翻着，一张照片从里面落下。
温珞放下笔记本，拿起照片。
看了眼笔记本，温珞突然想起笔记本为什么会在盒子里，好像是为了这张照片。
照片上的俩人勾着肩，对着镜头都是倾泻而出的笑意。
半晌，温珞叹口气，把东西一一收回盒子。她突然没了兴致。
最后看了眼潦草的吊饰小狗，温珞把盒子锁上放回原位。
五年来，温珞已经很少会想起关于蒋行止的事，多半是今天的突然见面，带来的冲击力太强，才会让她又突然想起当时的事。
温珞和蒋行止是在大学里认识的，一开始只是同一个社团的成员，见到了免不了要打招呼。
之后有段时间为了社团的事两人聊天的时间多了，关系一时拉近，两人也算无话不谈。
直到有一天蒋行止突然和她告白，着实让她一惊，这之后若有若无的开始疏远蒋行止。
蒋行止大概也感受到了她的疏远，没再纠缠。
这之后社团聚餐，俩人见了面都有些尴尬，互相打招呼后各自找个位置坐下。
席间玩了游戏，温珞躲在角落准备找个时机开溜，没想到突然被拉入游戏中，倒霉的是第一轮就被抽中。
温珞没了办法说自己选择喝酒，喝了一杯温珞就有些头晕，接着躲在角落里发呆。
眼前突然落下一片阴影，温珞抬起重千斤的头看去，是蒋行止。
“没事吧？”温珞点头，只感觉自己的头像商场门口充气后不断摇摆的充气脑袋一样，眼前摇晃不断。
温珞好像听到来人急促的笑了声，之后蒋行止突然就出现在膝盖前几公分。
温珞还没想明白这人怎么突然到这里的，手里突然出现一个杯子，里面好像是蜂蜜水。
温珞闻了闻空气中飘散的味道。
“这是蜂蜜水，喝了明天不会太难受。”温柔的话语落在耳边，温珞往沙发里面缩了缩，原来真的是蜂蜜水！
一杯水下肚，温珞晃了晃脑袋，更晕了，现在温珞觉得自己是游乐场里的大摆锤——太晕了。
温珞想到这里，短促的笑了声，趴在地上昏昏欲睡的圆仔睁开眼看向她，“呜呜呜”
“咳咳。”温珞从沙发上起身，蹲在圆仔面前揉了一把，“没事，睡吧。”
用手在圆仔头上拍了拍，看着睡过去的小狗，温珞弯了弯唇。
笨蛋小狗，好梦！
“0527，今天我见到她了。”蒋行止坐在圆桌一边，另一边被椅背遮挡，只能看见几缕白色的毛。
空旷的客厅只有蒋行止说出话的回音。
“她不理我，对我就和别人一样。”略带委屈的嗓音伴随着杯子的相撞声发出一声清脆的“叮”
“0527，你说我们还可以复合吗？”
停了会儿，喝口水，蒋行止接着道：“0527，她会接受我的微信申请吗？”再次叹气。
“0527，你给个声响，好吗？”
0527：……。
蒋行止起身去放杯子，走动的脚带动0527坐着的椅子腿，露出0527的真面目。
原来0527是一只白色的狗狗模样的玩偶，咧着嘴笑得开心。
温珞睡前翻了遍微信，看到新的好友申请，想到蒋望妈妈之前和她说的事，点击同意。
发了个你好问好，温珞没在管。
暖黄的灯光照在桌面，一本又一本作业本被放置在温珞的左手边。
“呜呜”圆仔张嘴轻轻拉住温珞的衣服后摆，摇一摇。
“怎么了？”温珞鼻梁上架着眼镜，眼不眨地看着手里的作业，手上动作不停。
看人没理自己，圆仔咬住衣摆往后一扯。
“来了来了，一天天的不省心。”
温珞快速改完手里的几份作业，放下笔起身。
“说吧，怎么了？”温珞从圆仔口中夺回自己的衣服，看着衣摆上的口水，看了眼无辜看着她的圆仔，温珞拧眉，“这星期的零食没了。”
“呜。”
“憋回去！”温珞拿起顺手丢在床上的手机，捣鼓几下，递回圆仔面前。“给你调好了，再来麻烦我就不准看了。”
圆仔委屈的表情一收，咧着嘴笑。
“真拿你没办法。”温珞摇摇头放下手机接着去批改作业。
二月里的早晨，呼出的气变成白雾飘散在空中，早起的早餐店夫妇开始一天的劳作。
接送孩子的喊叫声、车子来往的鸣笛声，间或夹杂着几声狗吠。
临街的房子三楼，紧闭窗户，靠近窗户的树随着风摇晃几下。
“嘀嘀嘀嘀嘀……”
连续不断的闹铃响声让床上的人翻个身蒙住被子。
闹铃声还在继续，下一秒，蒙住的被子被掀飞，伴随着一声震破耳膜的尖叫，闹铃声响个不停，几声狗叫随之响起。
“你你你你……是谁？怎么在我房间里？”蒋行止把掀飞的被子裹在身上，看着睡在床上打着哈欠的金毛，又往后退一步，脚一滑，差点摔在地上。
勉强稳住身形，刚卧在床上的金毛已经靠近脚边，围着他嗅个不停。
蒋行止脚尖一转，避开金毛的嗅闻，脚下一空，人仰马翻。
“咚”的一声摔在地上。
“汪汪汪”金毛跳下床围着他转个不停，嘴里“呜呜”的，尾巴不断摇晃。
“没事没事。”
蒋行止抱着落了一半的被子站起身，往前一步，被过长的裤脚绊个趔趄。
奋力把被子放在床上，蒋行止已经冒了汗，今天真是太奇怪了！
一转眼，蒋行止看见放在桌面上的相框。
几个跨步站在相框面前，不可置信般伸出手。
硬的。
转过脸看了眼好奇看着他的金毛，蒋行止抬手，犹豫着在手臂上比划，最后穿着拖鞋，踩着过长的裤脚“哒哒哒”跑去卫生间。
看着镜子里的面容，蒋行止觉得自己一定是疯了！
不然他为什么他的脸变成了温珞的模样，他这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但这也太奇怪了，他居然想成为温珞吗？
太安静了。
温珞翻个身摸到一手没有温度的物品。
原本想眯一会儿的心散个干净。
温珞慌忙抱起怀里的玩偶，到处找没摸到灯，急得要哭时才感觉到那里不对，圆仔有这么轻吗？
还有，这摸着怎么跟玩偶一样软？
温珞咳嗽一声，灯光大亮。
温珞闭上眼又睁开，看着手里咧着嘴冲她笑的0527，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0527，不是在蒋行止那吗？
温珞低头，看着过于宽大的脚，以及手里的0527和声控灯，心里有了某个猜测。
像是印证她的想法般，下一秒，床头柜上的手机疯狂振动。
看着熟悉的号码，温珞按下接听键。
“喂。”
极轻的一声，是属于自己的声音。
“蒋行止？”温珞顺势在床边坐下，捏了捏手里的0527。
“温珞，我……”蒋行止坐在地毯上，环抱双腿，头抵在膝盖上，一手拿着手机。
“嗯，我知道了。”温珞捏捏眉心，“总之，先见一面再说，好吗？”
隔着五年的时光两人再次见面，一时无言。
圆仔摇着尾巴左看看右看看。
“你……”蒋行止想问温珞这几年过得怎么样？话一开口被温珞的手势制止话头。
“其他的晚上回来再说吧，现在你要去上课，我去上班。”
“哦。”蒋行止站起身点头。
“现在先去换衣服，衣服在椅子上。”温珞看了眼腕表，“你还有十分钟。”
看人匆忙进了卧室，温珞松口气。
垂下眼看着圆仔，蹲下身摸摸它的头。
一早的慌乱在这一刻得到缓解。
“圆仔。”轻声呢喃，手中是温热的触感。
一路无言到了广市一中，将要下车，温珞伸手拉住蒋行止的袖子。
“你要是有不明白的打电话，还有，今天要做什么，都在教案上写着。……”
再多的话，温珞也说不出，如果这是一场荒唐的梦，温珞希望明天一早就回归原样。
“知道了，公司里有人找你麻烦，你不用理他们。一切以你的感受为主，……”
蒋行止看着自己的脸，陷入沉默。
“我先走了，晚上见。”
蒋行止轻轻一挣，拉出袖子。“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