副官按照约好的时间来收货时，桑野已经准备好了1500份泡面并三大包冻得严严实实的酱料。

    乌嘉柠撕的包菜也没浪费，全做成了菜干，单独包装了一个袋子专门给乌唤声，还写了纸条注明。

    另外还准备了500只鸡蛋，浸泡在卤汁里，连汤锅也一起送去。

    鸡爪、鸡腿也陆陆续续卤了不少。

    第一锅牛肉和鸡爪鸡腿出锅后，卤汁里漂浮着一层肉油，这都是没能分解进汤汁的。

    桑野趁着这机会赶紧又放了二百多只进去。

    后卤出来的鸡爪鸡腿明显比第一锅颜色更深、口味也更醇厚。

    这些都是当做“添菜”给一起送过去。

    考虑到卤菜得热热的才好吃，桑野从储藏室里找到不少加热锅，甚至还有之前时代留下的名叫“微波炉”的东西。

    桑野犹豫了好久，还是装了一锅卤汤和配了十袋香料，并附上详细的使用说明。让雪山基地的人务必每天滚两次，每七天换一部分底料。

    她全部打包好，让副官一起带走。

    副官开着一辆运输车停到了门口。

    靠近看车身便会发现它车身涂着一层手感粗糙的涂料，用来防辐射和信号干扰，在黑塔星绝大多数地区都是有作用的，不过雪山区情况过于特殊。

    乌嘉柠从车上蹦了下来，身后跟着她慢吞吞的机器人。“姐姐我们来啦！”

    机器人帮着把物资搬上车并固定好。

    那头桑野已经盛了一锅炖的酥酥烂烂的牛肉鸡爪鸡腿给乌嘉柠啃。

    乌嘉柠每样都吃了一只，最后目标对准了鸡爪。

    这小玩意吃起来真好玩。五只爪子和脚骨从中间一掰就脆脆地脱开，鸡爪掌心肉既厚又脆，嚼起来嘎嘣生香。

    鸡爪子上肉不多，但是啃一节脱一节骨头，吃起来分外有趣。

    要是桑野有时间，还可以做成无骨的。

    脱下来的鸡骨自然也有用处，做肥料或者做成鸡骨泥饲料。

    等装好了车，桑野邀请副官也进来尝一下卤味。

    副官早就好奇，但事务繁忙一直没得空，今天正好有机会。

    桑野精力十足，一早起来又烤上了数十只黄油面包，此刻厨房内弥漫着黄油和白糖的焦香气味，烘得人浑身暖洋洋、热乎乎。

    刚烤出来的面包总会给人一种幸福感，哪怕没吃也会浑身盈满满足。

    就好像糖分会沿着空气蔓延至身体里一般。

    桑野把厨房收拾出了一个用餐角。

    餐桌是约两米长、八十厘米宽浅棕色梧桐木，上面还带着木头的年轮，木匠没有刻意磨去，只是磨平后浇上了桐油来养护，触手温润、灵气流动。

    餐桌上摆着几方浅麻色布，用来隔开高温餐具。

    上方吊着一盏灯。灯的造型颇为独特。

    桑野从仓库里找到了几个圆形大灯珠，将它们串联在一起后又在外面罩上一个嫩绿的琉璃色灯罩，吊顶的线用同色细纱缠绕。

    餐桌配备四把同色系椅子，不用时推进去。

    餐桌外用一扇折叠屏风隔住油烟和视线。

    温暖和煦的画风和整个冷硬的厨房都格格不入。

    厨房是黑灰色，和基地一样的极简作战风；唯独这一块给人一种心内安定的感觉，能在这里放下心来好好用餐。

    桑野摘了一盘空心菜，剪开菜管子，过水洗净。热油后加上蒜末和盐大火翻炒。

    空心菜快速缩水变熟，然后摆盘上桌。翠绿的菜叶子油汪汪脆生生。

    简单热了下米饭，桑野端着两样坐到了副官和乌嘉柠对面。

    简单的饭菜中，三个毫无关系的人之间弥漫出一股温馨的家常感。

    “想和爸爸妈妈这样吃饭。”乌嘉柠无厘头的冒出来这一句。

    小孩对情绪的感知能力其实很敏锐。

    乌嘉柠从小就习惯了爸爸妈妈会经常离开好几个月，在她动手术时再回来陪她。

    她知道每当这时候，爸爸总会变得很伤心，妈妈伤心又愤怒。

    即便如此，她还是很享受和爸爸妈妈在一起的时光，哪怕要做那种会让她非常非常痛苦的手术。

    但现在腿不痛了，她也能下地走路了。于是她便很想很想和爸爸妈妈在一起吃饭，就像现在这样温馨。

    副官和桑野闻言都是一怔。

    副官拨弄了一下碗里的饭粒：“柠柠，如果你妈妈精神稳定了，她会就能带你和你爸爸还有我，离开这里了。”

    “离开这里？我们去哪里？”乌嘉柠有些不解。

    “去明阳星，”副官回答，“乌家世代任执行官的星球。你们家族根据地就在那里。”

    如果没出事，乌嘉柠现在就会在明阳星接受作为继承人的教育，黑塔星其实什么都没有，并不适合小孩成长。

    但副官没说出口的是，如果乌唤声久久不愈，她的奶奶必定不肯让乌嘉柠继续待在她身边。

    只怕到时候会母女分离。

    想到向来铁石心肠的乌老元帅，副官不由得打了个寒颤，低下头不说话继续吃饭。

    桑野只是静静听着。她知道乌唤声出身高官家庭，但没想到能占据一颗行星。她未必要等到精神体治愈，只要稳定一个区间，就会被要求离开黑塔星了。

    “对了，桑野上校。”副官想到了什么，“基地医院那边也想向你采购一批泡面，给医院里的哨兵用。”

    桑野还没回答。她又立刻补充道：“基地也可以向基地申请资金。基地医院现在接受治疗的哨兵人数大概在166人左右，加上医生约有220人。比不上驻地基地的常规人数。”

    但桑野颇有些泄气：“这钱给我我也干不了什么，到账没一分钟就被划扣走了。”

    副官想到了她的情况，但还是说：“......你目前在基地也用不上什么钱，还进去也不是什么坏事。”

    见桑野还是兴致缺缺，她想了想：“我看能不能给你开一个营业账户？”

    “这是什么？”

    “营业账户是独立的银行账户，专门用来经营支出使用，类似公账；而你的私人账户是私账。法院只从你的私人账户里扣款，那营业账户里的资金还能保留；但是营业账户也有风险，如果受害者家庭要求清查你的资产，营业账户查出来也会被和赔偿账户关联起来，到时候里面的资金会被一次性扣完。”

    也就是说，在她还完欠款之前，并没有绝对安全的账户。

    “或者可以以你的名义和另一个人建立共同账户，登记在另一人名下，也能被法院查到，但是无权控制资金；缺点就是另一人也能转走资金。”副官想了想又给出一个办法，“你可以两种账户都建立，让基地分批不同打款，分散风险。共同账户可以等上将回来和她共同建立，上将不会动用你的资金的。”

    桑野决定听从她的建议。

    并不是桑野想赖账，而是她很清楚靠“基本工资”和“基地补贴”想还清欠债是根本不可能的。她必须积累资金，未来才有启动资金开酒楼、不断滚动。

    “我要吃完了哦~”乌嘉柠指着盘里剩下的空心菜，问两个人大人还吃不吃。

    得到否定的回答后，她欢快地全倒进了自己碗里，和米饭一起拌着吃。

    桑野都能听见她咀嚼的脆响。

    “我可以天天来吃饭吗！？”乌嘉柠睁着水汪汪的大眼睛询问桑野。

    “柠柠。”副官刚想制止。

    “可以呀。”但桑野立刻答应了，“我有时候会到后院里种菜、翻土、施肥。你要不要一起来玩？”

    有乌嘉柠在，后院的香料估计没几天就能成熟了。

    *

    新一批物资到雪山基地时，已经过去了一星期。

    雪山基地的哨兵知道与外界联络困难，这也无法阻拦她们热切期盼的心情。

    基地只清理了坍塌的废墟，乌唤声在等积雪重新把地基和地下层掩埋然后重新进行公共设施的建设。但雪山基地已经停止下雪快半个月了，林长离的影响过于强大。

    等运输车一进入视线范围，她们便兴奋的一哄而上。

    运输兵啥时候见过这阵仗，眼睁睁看着哨兵们争相把物资抬走。

    “上将，这是给你的。”上次娃娃脸的哨兵抱着一大袋菜干，对正走来的乌唤声说。

    “给我的？”乌唤声愣了下，基地给的物资很少出现指名，除非是家人寄来的。

    而那袋菜干上用稚嫩的笔迹写了歪歪扭扭的“乌唤声”三个大字，还有桑野贴上去的小纸条，告诉她这是乌嘉柠亲手撕的包菜。

    乌唤声难得的笑出声来。

    “这该怎么用呀？”哨兵们对着岗搬下来的厨具七嘴八舌讨论。

    对此桑野早有准备，她让机器人出镜录制了一段“使用说明书”，她在一旁配音，详细介绍了各种餐具的用法。

    不得不说，她作为修仙人士，对星际各项科技产物的使用可谓适应良好。

    “家政机器人都能学会，相信你们也能学会。”桑野留下了这句话后，视频便结束了。

    视频外的哨兵们手忙脚乱地学着。

    娃娃脸的哨兵怔怔听着视频里的声音。

    “乌上将，给我们做这些吃食的向导，叫什么？”她询问。

    “桑野。”乌唤声看了她一眼，回答道。

    “她是不是红色头发？”娃娃脸眼神陡然一亮，激动地挤到她身旁。

    “是，”乌唤声有些不解，“你认识她吗？戎橙？”

    戎橙得到了肯定的回答，露出一个真心实意的笑容，但言语上掩饰着回答：“不，我只是......只是听说过她。”

    雪山基地的哨兵也是轮换制，桑野那件事闹得沸沸扬扬的，戎橙在基地听说过她也不是不可能。

    乌唤声没把这点插曲放心上，也没在意那点不寻常的细节。

    “我来吧。”戎橙拿过那袋卤汤，也没用能源，信手便在锅底升起一团火，冻结实了的卤汤在小火炖煮下逐渐融化。

    等到咕嘟冒泡时，她把取出部分卤菜放入锅中，火焰陡然增大，卤汤迅速升温，加热卤菜。

    其余哨兵正分工煮泡面，一派祥和时，角落里传来了噼里啪啦的爆炸声。

    众人望去，站在那里等待的哨兵一脸茫然地看着面前发出爆炸声的微波炉。

    “你做什么了？”有哨兵问他。

    “我什么也没干啊，”男性哨兵一脸无辜，“我听介绍说可以用微波炉热东西，我就想用它来热这个叫‘茶叶蛋’的东西。”

    “茶叶蛋会爆炸？！”离他最近的哨兵叫起来，他自从听说给他们做物资的向导叫桑野后，立刻就想到了之前闹得沸沸扬扬谋杀哨兵的向导桑野。

    现在听到茶叶蛋会爆炸，那还了得？

    他立刻添油加醋地把他知道的事说给在场所有哨兵听。

    几乎所有哨兵都停下了手里的动作，不敢继续下手。

    “可是，上次，上次上将带过来的泡面很有用啊。”一个女生反驳道。

    叫嚷的哨兵根本不服气：“上次是上次，说不定上次只是为了获得我们的信任，这次想把我们一网打尽呢！”

    “嘭”，一块石子狠狠打中了他的头。

    “谁！”他气愤地扭头看去。

    戎橙冷笑着向他走来：“有种你等下一口别吃。”

    然后她懒得给眼神，径直走到还在劈啪作响的微波炉前，一把拉开，微波炉自动断电，停止了加热，露出里面的一片狼藉。

    蛋壳、蛋白、蛋黄确实像是爆炸一般溅满了整个微波炉内壁。

    茶叶蛋香味飘出，只一闻，戎橙便知道这是千浮山翠的味道，浓厚的香气难以遗忘。

    “你们看你们看！”男性哨兵一看便得意地又叫嚷了起来，一副“我没说错吧”的模样。

    戎橙才懒得搭理他，直接拿起大块一点的蛋黄塞进口中。

    这个蛋卤得极好，茶香和卤汤交融，丝丝入味，咬一口唇齿生香。

    十方坞每个人做的卤汤味道都不相同，有人爱做辣卤，有人爱做甜卤，而桑野爱做厚卤，八角香叶放得少，但是喜欢用猪羊牛肉来提味，她会不厌其烦地用高汤来吊味，哪怕只是做一个茶叶蛋。

    只吃一口，戎橙便知道这是桑野的手艺。

    她接连拿了好几只炸开的茶叶蛋，又从一旁拿出一只冰冷的整蛋，挑衅般看着男性哨兵，剥开吃了下去。

    无事发生。

    只有满室飘香。

    路过他时，戎橙轻飘飘抛下一句话：“记着，你一口别吃。”

    男性哨兵脸上青一阵白一阵。

    至于为什么用微波炉热茶叶蛋会爆炸，她们后来才知道。

    因为鸡蛋蛋黄升温比蛋白快，内部热量过大就造成了“爆炸”。

    热茶叶蛋和水煮蛋，只能放进汤中缓慢加热。

    乌唤声静静看完了整场闹剧，若有所思地看着戎橙。

    戎橙走时顺走了所有茶叶蛋，拿出一些放进桑野一起打包来的纱袋中，泡进卤汤一起加热。

    其他哨兵有些紧张地看着她的动作，直到十多分钟无事发生他们才放下心来，重新开始手上动作。

    桑野炖卤汤用的香料全是从她洞天和曾经十方坞后山上长出来的，连准备给雪山基地替换的料包也是如此。

    戎橙打开其中一个袋子，看着熟悉的食材长相，浅浅一笑。

    她准备下次轮岗时，申请回基地。

    戎橙便是十方坞的外门弟子之一，说是外门，实际上和内门弟子也没什么分别，只是她是从别的门派被收留过来的。而内门要么是从小收养的弟子，要么是一开始便拜在十方坞门下的。

    在这个时代一个人“流浪”了这么久，终于找到了曾经的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