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着众人的目光全部集中在自己身上,孟琴照心道不好,这下子是冲她来的。她在脑中飞速思索着对策,面上却只能露出一个略显尴尬的微笑。
镇长在第一时间就回头望向她,眼神中带着掩饰不住的震惊。
孟琴照自然能理解镇长的惊讶来自何方。在刚到小镇的那几天她苦心钻研秘籍,饭都没怎么顾得上吃,饶是这具身体也经不住她天天如此糟蹋。
于是在一次外出采购的时候,身体状况再加上她分心想事情,便十分光荣地在镇长面前上演了平地摔的绝活。
人家白发苍苍的老头子还得扶她这个年轻人,这搁谁身上能觉得她是个修仙者。
孟琴照当时还不知道这位便是镇长,直到后面镇上组织庆典活动时,镇长上去发言时她才清楚对方的身份。
活动结束后两人又非常巧地偶遇,镇长竟然还记得当初的事情,关切地问她现在有没有记得好好吃饭。
孟琴照深感一世英名毁于一旦,虽说她也不知道原主之前有没有什么英名,但总归是顶着别人的身体丢脸了。
既然已经在众目睽睽之下被别人直接点明了身份,那之后就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孟琴照从容地走到镇长旁边,和那三个人打了个招呼。
“我们接下来准备先事先准备些对策,不知姑娘是否愿意加入我们一起商议?”开口的依旧是玄英门的人,那名白衣男子一直沉默着没有说话。
孟琴照不好推拒,再者她也的确想知道山中邪祟情况,毕竟她就是从山上下来的。
之前苦于自己技艺不精,不敢随意上山探索,这次有了人一起,危险程度总算是降下来一些,她还打算把之前的山洞仔细检查一遍。
于是她欣然接受了邀请。在镇长的带领下,四个人一同前往了他家中的会客厅。
一路上几个人简单地进行了自我介绍。白衣男子名叫温尘新,是一名正在游历的散修,目前没有透露自己师从何人。
那两位玄英门弟子的确是同胞兄弟,稍微高一点的是弟弟,名叫周源,哥哥则叫周方。二者师从玄英门五长老,都是她的关门弟子。
温尘新修得杂,各种都会一点,但最擅长的还是剑。而两兄弟都是符修,身边带着厚厚一沓符,还贴心地问孟琴照有没有需要,可以送给她几张玩玩。
孟琴照不好意思白拿别人东西,推脱了半天,但架不住对方一句给小云拿张护身的用。两个人一上来就是问猫的名字,叽叽喳喳得完全没有方才正经的模样。
兄弟两为了争夺这张符的赠送权争得快要吵起来了,最后一人一张两全其美这才罢休。
见到这番情景,孟琴照不由得好奇多问了一嘴,这才知道两个人自幼喜欢毛茸茸的小动物,结果去了玄英门就被对动物毛发过敏的五长老选中了,现在已经过了近十年。
不过他们也有分寸,只是看看小云而已,也不会上手。
镇长家离得不远,房子不大且装饰十分简朴。他大概是独居状态,屋子里面没有其他人的声响,显得有些许冷清。
镇长招待几人坐下,又转身拿了茶开始泡起来。“你们先聊着,路上远了应该也口渴了,我先泡些茶给你们。”
刚刚三人已经介绍过自己了,此时就只剩下孟琴照。她真是有苦说不出,自己还尚且不知道自己的身份如何,现在就要向别人介绍自己,真是为难人。
眼前几人都是为了解决山中邪祟一事而来,这也是眼下最要紧的事情,因而她本人的其他信息在对比之下也显得无关紧要。
孟琴照深知谎言越多说越错,也无意去编造自己的身份,万一日后出现什么突发状况被拆穿了,她无论如何也说不清楚。
在这样的情况下,转移注意力自然是最佳选择。
她顿了顿,最终还是决定以这样的方式开头:“其实……我是从山上下来才来到这个镇子上的。”
这句话无疑像一场惊雷,打破了本来平静的氛围。一刹那,被目光包围的感觉再度席卷了孟琴照,一旁泡茶的镇长手上的动作也停顿了片刻,神情凝重了许多。
孟琴照自然清楚接下来就没有回头路了,但既然敢如此说出口,她还是有些把握的。
之前她清楚自己初来乍到,信息量小,因而除去钻研的时间外,还会在旅馆楼下的饭馆茶馆坐上一会儿,听听附近人的闲聊。
所以,也得知了不少镇上人的事情,其中镇东王姨的事情引起了她的注意。
王姨是他们当中唯一从山中回来的人,也是最有可能清楚邪祟资料的人。然而,每逢旁人问起山上发生了什么,她都只会露出一幅迷茫的表情。
她的记忆中缺失了从上山到回来的全部过程,甚至连自己为什么上山,又与何人一起上山的记忆也不见了。
一开始很多人都猜测会不会是经历过于痛苦,对王姨打击太大,才导致她的自我保护机制删去了相关的内容。
不过之后王姨的一些行为应证了邪祟的确在她身上做了手脚。
王姨的家人们说她有时候会突然变得神经叨叨的,像是变了一个人似的,还会自言自语又哭又笑来着。这种时候别人一般不敢上前,等到事后问起来,她却什么也不记得。
偶尔到了半夜王姨的屋子里还会传来奇怪的声响,像是猛兽嘶吼的声音,低沉而又凶猛。她儿子有一天终于受不了了,一把推开房门,这时声音便立刻消失了,而王姨正躺在床上睡得安详,好似方才的一切都只是幻听。
后面为了探究野兽的嘶吼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她儿子在她房间里打地铺了一阵子。那段时间,竟然没有一天有异样发生。
然而,等众人都觉得不再有希望,她儿子搬出去的第一晚,奇怪的声音便再次出现。
这一家人也不信邪了,反反复复尝试了好几次,愣是没成功一次。最终便下了论断,认为那怪状只有当王姨一个人时才会出现。
孟琴照记下了王姨的事情,自己照葫芦画瓢也便于解释,有了相似的案例便再好不过。
她刚穿来的时候过于不知所措,在山上没待多久,就连一开始出现在的山洞都没认真看完。但是后来研究久了,她再回忆起当初的场景,还真找出几处不对劲的地方来。
“我醒来时便发现自己出现在一个古怪的山洞中,对于之前的事情一点记忆也没有。”孟琴照继续说道,往旁边一瞥只见周方微微地皱了一下眉,“我察觉到事情好像有点不对,自己势单力薄,怕后面再出什么意外,就先带着小云下山来镇上修养一段时间再去看看。”
“她的情况和小王倒有点相似。”泡茶的镇长接过了话头,“小王是五年前第一批受害者之一,也是目前为止我们镇上唯一回来的人。她也失去了相关记忆,并且邪祟在她身上还做了其他手脚。”
“她回来之后大部分言行举止倒是没什么变化,只是有时候会自言自语,偶尔还会发出奇怪的声音。我们试图依据古书上的办法给她驱邪,但疗效甚微,近些日子还越发严重起来。”
说到这里,镇长突然想起来什么似的,转而问孟琴照道:“请问姑娘还记得是什么时间从山上下来的吗?”
“半个多月前,准确地来说应该是……二十天前。”想了想,她又加上了准确的时间。
听到这个回答,镇长的面色突然凝重了许多,他沉默了一下,又开口道:“……小王的情况也是从这个时间开始恶化的。”
周氏兄弟闻言对视了一眼,也不知道通过这眼神传递了什么讯息。
孟琴照的大脑此刻在飞速地运转着,努力地消化镇长的话给出的信息量。王姨的情况变化和她上山发生的事情应该不是巧合,那么真相便隐藏在她所不知道的原主的那段记忆中。
目前她有两个主流方向的猜测。
第一种可能性是她上山的确遇到了邪祟,并且与对方有过冲突,导致了邪祟自身状况有变从而影响到了王姨。
第二种则是她恰好遇上了邪祟准备有什么大行动的时期,被邪祟吸引从而躲到了山洞中调查。
她自己私心偏向于第二种。她来的时候并没有在自己身上发现伤痕,或者有受伤以及疲惫的感觉,并且后面的发现也隐隐在指向一种神秘的仪式。
正当孟琴照准备说一说自己的想法时,沉默许久的温尘新却突然开了口。
“能问一下她目前是什么情况吗?”
“啊?你是问小王吗?”得到确认后,镇长思索了一下,将自己所知的事情详细准确地说了出来。
“听小王她家小子说,她的状况是从夜里开始恶化的。之前有时候半夜小王房间里也会传出奇怪的声音,就是类似于野兽的吼声。所以一开始家人也并没有太在意,可之后那声音久久不停,中间还混杂了其他声响,并且越来越大声……”
“那杂音就像是有人在尖叫一般,但过于刺耳,不像是正常人类能够发出的。她家小子一听肯定坐不住,急匆匆地就往她妈房间冲。”
“可谁知道更诡异的事情发生了,那门怎么也打开不了,但小王平日里也没有上锁的习惯。她家小子于是使了全身的劲去撞门,可真奇了怪,一个天天做苦力身强力壮的成年人,竟然撞不开这年已失修的木门。”
“一家人急得团团转,什么工具都使上了也没用,直到最后那声音终于停下来了,她家小子手一推,门却轻松地开了。”
“进去一看,躺在床上的小王面色发青,脸上浮现出了诡异的黑色纹路,直到现在还没消去。醒来的时候也想被夺了魂一样,仍谁问话都不回答,目光只是呆滞地看向前面。”
“……我知道的也就这么多了。”镇长的语气中充满了唏嘘,“小王这样子我们看在眼里也都难受……没办法,唉……”
温尘新听完镇长的话,却也没多说什么,只是接着问道:“方便我们过去看一下吗?我想知道那纹路具体是什么样子的。”
“……走吧,我来带路。”
孟琴照总觉得镇长的模样看起来不像是那么情愿的样子。
小云凑到她耳边轻轻地叫了几声,她扭头看过去,对方用爪子上的肉垫拍了拍她的脸。
“好啦,我知道了,我们走。”
她笑了下,跟着前面几个人一同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