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歪了歪头，脚扭成不自然的角度，站立起来活动僵硬的关节，仰着头用黑洞洞的眼睛看着驾驶舱内的人。

    邬乂看着那只变异的“丧尸鹿”，缓缓将座椅后挪，解开箭袋。

    “离窗户远一点，它进不来不要慌。”

    “呦呦——”它蓄力冲向巴士，“哐当”一声车胎向后滑行，车头轻微凹陷。

    鹿头甩了甩头，看着几乎无损的钢铁外壳，一边后退一边绕着巴士巡视，耐心寻找最好下手的位置。

    邬乂拉满弓，目不转睛盯着它的动作，血蛭的复眼还在冷却中，她只能预判它的动作。

    不知道升级后巴士的窗户防御能力有没有提升。

    鹿头停在副驾驶的窗边，抬头注视盯着夏井，裂开的嘴角溢出白色泡沫。

    夏井一把拉下遮光帘，抖着手解开安全带。

    “我嬲，太恶心了。”

    下一秒，迸裂的玻璃爆开，与此同时箭矢破空射出，夏井差点被戳进来的鹿角捅个对穿，缩在椅子下内心崩溃。

    “这鹿竟然会看人下菜，丧尸现在进化成这样了？”

    邬乂松开挡脸的手，看到破开一个大洞的窗，骂道：“砍脑壳的。”

    这该死的鹿狡诈成精，比猿尸更难对付。

    鹿头抵在地上刮蹭甩掉箭矢，昂头看向窗口，后蹄下蹲蓄力，虽然没有眼珠子，但邬乂能感觉到它正在观察她。

    她居高临下对准鹿头，箭囊里只有五支箭矢了，她必须在箭用光前杀掉它。

    噼里啪啦，骤雨像弹珠跳落在车顶，暴雨落在窗沿水花迸溅起舞

    ，顺着车壁流进车内，滴滴答答，邬乂心率加快，目光穿过雨幕，瞄准猎物。

    空气越发黏腻焦灼。

    鹿尸蹬地起跳以迅疾的速度扑向邬乂，凌厉的箭矢同时破空而出，在鹿头伸进来窗口的瞬间，击穿鹿头。

    鹿头顺势扬头用巨角抵着窗框借力，同时后蹄往上蹬，黑洞洞的眼盯着邬乂，龇牙咧嘴涎水流了一地。

    邬乂脸色难看，连射两箭瞄准它的眼洞，将它扎成了筛子，鹿头却浑然不觉痛，双颊肌肉暴起发力伸颈，鼻翼翕动往窗内探出半个头。

    它要吃了这个人！

    夏井被口水浇头淋脸，捂着嘴静音干呕。

    “我们要不要开车走。”杨婷握着匕首，看着癫狂记仇的鹿头。

    邬乂抿着嘴唇，不想丢了箭矢还失去击杀奖励，再一次快速拉满弓松开手，箭矢离弦瞬间穿透目标，鹿头张着嘴无力喊叫两声，迅速失了力下坠。

    “呕，臭过粪坑，呕，我想换身皮。”夏井胆汁都要吐出来，接过施英的纸和湿纸巾搓头脸。

    邬乂看着后视镜里的倒地不起的鹿尸，没有掉以轻心，转动方向盘操控轮胎狠狠碾过鹿尸。

    看着尸体变成一滩泥肉混合物，邬乂冒雨打开门下车捡起落在地上的箭，两支箭勉强可以用，加上箭囊里的一共还有三支箭。

    安全感岌岌可危。

    “我们不会要杀光所有丧尸才算完成任务吧？”杨婷举着伞用一根树枝扒拉肉块，生无可恋的问。

    雨淅淅沥沥下着，潮闷的水汽让腐尸的恶臭弥漫在空气中，鹿尸的肉块白的发灰没有一点弹性，浓黑的尸水带着肉渣顺着雨水蜿蜒下流到草丛中。

    “我们去河边看看。”邬乂心里有个猜测，拉上下车的施英撑着伞一起往前走。

    湖泊不是源头，湖中心鹿的尸体已经被啃噬干净，湖面还漂浮着鸟、狍子、野猪等动物的尸体，从腐败程度看看起来死亡时间比那只鹿还久。

    “姐，这只兔子的脖子上有咬伤。”杨婷撑着伞扯着嗓子喊。

    邬乂走远一点把一只山羊戳过来，羊脸被啃去一半，被泡的浮肿的皮下仍然可见尖利的血洞，是一种长着獠牙的物种。

    丧尸僵尸还是吸血鬼？

    这三种生物异变的原因都不一样。

    邬乂撑着腿起身，打量四周的环境，雨幕遮挡了丛林深处的视野，土地浸湿后变得松软黏糊，就算有痕迹也被冲刷干净。

    山林里没有看见其他动物的踪迹，说了，除了那只长耳兔子和蛇，这一路地面上一只活物都没看到。

    按三种变异方式来说，也不该数量这么稀少。

    “走吧，天快黑了我们先回去。”

    仪表台上的时钟显示下午四点钟，在天完全黑下来前，她必须找到一个相对安全的休息地方。

    视野变差，淅沥的雨打在叶丛，黑暗中的森林好像是另一个世界，稍不注意就容易迷失，邬乂被腥臭味包围强忍着烦躁情绪，寻找合适的休息区。

    施英坐在副驾用带有香味的沐浴露擦拭仪表盘和窗口，夏井洗完澡躺上床，他和杨婷轮下一班。

    巴士爬上一个开阔的地界，前后地势平坦，林木疏落，方便危机来临时大型巴士跑路。

    停了车熄火，油不用加，她抽几张湿纸巾跟施英一起清理脏污和玻璃残渣。

    腐尸的腥臭用湿纸巾很难去除干净，邬乂走到车厢把剪过袖子的短袖制服裁成四块布，拿着柠檬味的沐浴露混合着一点酒精搅拌，把布都浸泡在水里。

    泡完，一块布搭在洗手池，一块布用作驾驶舱的日常清洁，另外两块泡了没完全拧干的抹布，她跟施英一人一块，将驾驶舱擦得干干净净。

    邬乂膝盖跪得发麻，扶着椅子起身，清洁巴士比全屋大扫除还累。还是得想办法搞到一套清洁工具。

    不然每次大扫除太费人。

    但幸好修复窗户只用了五个积分，养着一辆吞金巴士，积分必须精打细算。

    邬乂把驾驶舱的窗户都打开通风，坐回座椅扣上安全带：“施英，你去休息吧，你睡醒了可以跟杨婷一起轮班，我不太放心他们两个值下半夜。”

    “好的，队长。”施英收了抹布往车厢走，很快车尾传来清晰的淋浴水声。

    晚上十点钟，车厢开着微弱的车灯，邬乂在本子上记录：虵山，第一天。

    她一边整理今天得到的信息，不停在脑子里复盘分析任务。

    那只鹿和湖泊里的其他尸体有什么不同？

    通过萤火虫形态的丝状物完成异变，也不能排除实验体异变。

    拯救虵山，如果要清除所有的变异动物，几乎不可能完成。

    时钟嘀嗒，时间凌晨三点钟。

    邬乂起身叫醒杨婷和夏井，拿着衣服到浴室冲了个快澡，把头发半擦干晾着头发睡觉。

    邬乂头昏脑胀，睡前半干的头发摸起来凉凉的，像是没干透。

    “姐，你快去洗漱，我给你做馒头汉堡。”杨婷听到动静，回头看向坐在床边的邬乂。

    “好。”

    邬乂对举着哑铃运动的施英和夏井道了早安，从悬柜里拿出牙刷和漱口杯，往洗手池走，看到镜子里的人她吓了一跳，脸色苍白，眼圈发黑看起来跟僵尸没什么两样，一整个萎靡不振。

    她刷完牙洗完脸，套漏斗状蜡纸上厕所，这也是个消耗品。液化气、漏斗状蜡纸、柴油、食品、水，样样都是急需的消耗品。

    她想囤货都没积分。

    看来必须得多杀几只变异动物，不然到下个站点她们别说吃的，连上厕所都得憋着。

    桌上餐巾纸包着两个馒头，一个萝卜干盖牛肉条汉堡，一个萝卜干汉堡。

    邬乂蹲在矮桌边，吃完早餐坐在副驾驶，时间才早上九点。

    巴士继续往深处开，虵山外围巨木高耸入云，排列松散，越往里树木长得越诡异，两腿交织的树根和形似人脸巨树看得人毛骨悚然。

    林木越来越茂密，大巴的车身几乎擦着树走。

    “如果我们昨天晚上停在这里，我肯定不敢睡。”夏井眼尖看到一条像蟒蛇的藤，方向盘差点打偏。

    “虵山外围的树还是正常的，这里的树像是人扎根在土里。”邬乂看着那颗人脸树，树皮上的人脸神态像极了人类惊恐的表情。

    “我丢，不会真是人变的吧。”杨婷发出惊呼。

    “也不是不可能，动物能变异植物也有可能。”邬乂想了想，提醒道：“把武器放在手边，都小心点。”

    “婷姐，帮我拿一下砍刀。”夏井听了赶忙预备起来。

    一直不停歇开了一个小时，路上都没碰到任何生物，如果不是四个人都确定了路线，会以为巴士一直在这树影憧憧的森林里转圈。

    施英握着菜刀在坐在驾驶室中间，感觉到地面传来轻微的震动。

    “队长，地底下好像有东西。”施英站起来往后走，抓住床架。

    杨婷也赶紧关上矮桌上的帘子，小跑着抓住右边的床架。

    夏井跟邬乂换了位置，地面的震感突然加强，好像有什么东西想破土而出。

    巴士一路狂奔，地下的那个东西追着越来越近，后视镜里车尾的地面鼓起大包，像波浪般起伏泥土飞扬。

    求生的欲望盖过恐惧，邬乂操控巴士不停转向，希望能拖慢它的动作。

    巴士速度越快，土堆跟得越紧。

    再一次转向后，鼓包在即将追到巴士的那刻，骤然转向朝另一边狂奔。

    邬乂急踩刹车，看着跟着土堆起伏若隐若现的兔耳朵，一脸不可思议。

    “乂姐，你看到了那是什么？”夏井好奇地追完。

    “你敢信，刚刚追我们的是只兔子。”邬乂靠在椅背控制自己的心率，她还以为是蛇追上来了。

    “兔子？”杨婷扯开窗帘，兔子早没了身影。

    邬乂打开矿泉水瓶，灌了半瓶继续往前开：“昨天我遇到的那只长耳朵兔子。”

    “动物对危险更敏锐，它跑这么快肯是遇到了什么危险。”

    往西开了五六公里，流水声越来越清晰，视野也变得明亮，穿过阴暗的树林一片平坦的沼泽地出现在众人眼前。

    沼泽地附近，两只帐篷远远隔着。岸边站着的一男一女警惕地看了眼巴士，分开回到帐篷里。

    邬乂见状将巴士往后倒退，停了车。

    这两人明显跟曙光小队不一样，对待出现巴士抱有防备。

    “乂姐，要不要我去跟他们打个招呼？”夏井可以去换换消息顺便交易。

    “你跟杨婷一起去，拿点我们现在不能做的食物。”

    “要得，婷妹几，快点准备。”夏井兴奋地跳起来，跟杨婷提上20kg面粉和10kg的大米兴冲冲下车。

    夏井和杨婷对邬乂挥了挥手，快速走向远处的帐篷。

    施英坐过来，扶了扶眼镜低声询问：“队长，以后夏井不开车的时候我能不能坐在你旁边？我想学开车。以后能跟你们换班，队长也不用担心一直守着巴士。”

    邬乂没有犹豫就答应：“好，等空了我教你开车。”

    说实话，邬乂对施英的决定毫不意外，她一直在拼命适应环境，她很清楚自己的定位，尽管没有系统的帮助，也在学习着改变提升自己。

    任何人都会欣赏有生命力有野心，有目标的人。

    夏井和杨婷站在帐篷外，不知道帐篷里的人说了什么，两个人转身朝另一个帐篷走去。

    两个人在这一个帐篷前呆了很久，女士才打开门跟杨婷交谈。

    穿着黑色防风服的女士朝巴士看了过来，她走回帐篷递给杨婷一袋东西，又回身合上帐篷。

    邬乂按下开门键，杨婷和夏井还没上车就开始嚷嚷：“她们啥消息也不肯说，杨婷跟她磨破嘴皮子才换到一些速食食品。”

    两个人把袋子打开，一样样拿出来给她们看。

    干巴面包两个，馕饼十二个，榨菜一包，两盒牛奶，三个蒸好的红薯。

    都是好东西。

    四个人分了两个大红薯，小的剥了皮拿给司机阿姨，她现在有一只手能轻微挪动，只是力气不大不能坚持长久。

    “我们在这里呆一个晚上，明天再离开。”虵山太大，如果换到消息就不用像无头苍蝇在山林里乱转。

    吃完了，闲着无事邬乂给施英讲价巴士的基础功能按键。施英一边听，一边拿着本子记。

    杨婷见状也蹲在驾驶舱中间看：“我已经考过了科目一，如果再晚点穿过来，我都学会开车了。”

    杨婷嘟嘟囔囔，觉得自己运气不好。

    夏井见驾驶舱没了他的位置，拎着杠铃运动。

    今天天似乎黑得更早，时钟上显示下午四点天色已经暗下来。帐篷里的两个人一直没出门，邬乂找到机会上去套近乎的计划破灭。

    晚餐也是馒头，没有加热的馒头又冷又硬，就算夹了菜做成汉堡也不算好吃。

    林子里湿漉漉的，钻木取火行不通。

    邬乂嚼都不嚼，几乎生吞吃完。

    硬馒头涨得胃里难受，但又不能喝水，喝了水馒头在胃里膨胀，更难消化。

    帐篷外亮起灯，男人拉开门端出来一张折叠桌，桌上放一个酒精炉，不知道在煮什么东西。

    热辣的香味飘到巴士，车内的脑袋都往前钻，憧憬地看着火炉，不自觉开始咽口水。

    谁敢信，开着珍稀巴士版移动房车的一群人，竟然饭都吃不饱。

    “姐，你还有啥好东西，我过去跟他换吃的。”杨婷拼命咽口水，恨不得冲出去舔一口。

    邬乂看她一眼，冷漠拒绝：“你别惦记我箱子里的药。”

    现阶段药品比食物重要。

    没多久，另一顶帐篷外跟着亮起灯，那位女士摆了张大桌子，又弯腰回帐篷搬出锅碗瓢盆，接了电开始炒菜。

    “咕隆。”邬乂舔了舔嘴唇，看着炒菜锅和电饭煲可耻的心动了：“我去问问有没有多的电饭煲，换了我们就能煮泡面下面条，不用担心物资。”

    邬乂起身回头，看到三张一摸一样的期待脸。

    四个人开始翻箱倒柜，找合适的物资换电器。

    邬乂打开悬柜，取出一瓶驱蚊液和充电款手持风扇、十贴创口贴，装进物资袋：“驱蚊液她们肯定用得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