吸入剂很快起效，急促的喘息渐渐平复，但胸口的滞闷感和那份巨大的委屈并未散去。江苡安背对着人群，肩膀微微颤抖，眼泪倔强地在眼眶里打转，不肯落下。叶晴菁和孙佩朵紧紧扶着她，小声安慰。江亓桉则像护崽的狮子，狠狠瞪着晏霖。

    活动负责人和老师闻讯赶来，场面有些混乱。最终，为了安全起见，老师劝说江苡安留在山下休息。江苡安没有力气再争辩，只是疲惫地点点头。叶晴菁和孙佩朵立刻表示要陪她留下。

    大部队在班长的带领下出发了。热闹的出发场景与江苡安这边的低气压形成鲜明对比。她坐在树荫下的长椅上，看着同学们远去的背影，心里一片冰凉。叶晴菁跑去给她买水，孙佩朵陪在旁边，欲言又止。

    就在这时，一个高大的身影去而复返，带着一身凛冽的气息，快步走到江苡安面前。是晏霖！他竟然没跟大部队走！

    江亓桉立刻警惕地站起来：“晏霖！你还想干嘛？”

    晏霖没理他，目光直直地锁住长椅上脸色依旧有些苍白的江苡安。他的脸色依旧冷峻，甚至比刚才更冷，但那双深邃的眼眸里，此刻却翻涌着极其复杂的情绪：懊恼、焦灼、还有一丝……破釜沉舟的决绝。

    “江苡安，”他的声音低沉沙哑，带着一种压抑的急切，完全没了平日的冷静，“刚才，对不起。”

    江苡安抬起头，红肿的眼睛看着他，没说话，眼神里满是戒备和受伤。

    晏霖深吸一口气，仿佛在努力组织语言，语速比平时快了许多，带着一种难得的、几乎算得上“急切”的坦诚：

    “我阻止你爬山，不是因为觉得你是‘麻烦’！”他强调着这两个字，眉头紧锁，“流言是噪音，我从未在意！我阻止你，是因为我评估了环境风险！”

    他语速飞快，逻辑却异常清晰：“第一，森林公园小气候复杂，山林间空气流通确实不如开阔地，且植被密集，花粉、霉菌孢子浓度可能高于山下草坪区，诱发因素增多。第二，该山坡虽不长，但部分路段坡度接近30度，对于不常进行高强度运动的人来说，心率、呼吸频率会急剧上升，心肺负荷骤增，这对你来说是潜在危险点。第三，团队行进，人员分散，一旦发生紧急情况，救援响应时间可能因位置偏远而延长。我的判断是，风险大于收益，不值得冒险！”

    他一口气说完，胸膛微微起伏，目光灼灼地看着江苡安，眼神里是前所未有的认真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他在等待她的反应。

    江苡安怔住了。她没想到晏霖会折返，更没想到他会如此直白、甚至带着点“笨拙”地解释他的理由。没有借口，没有推诿，只有基于他专业知识的、冷冰冰却又无比实在的风险分析。他是在告诉她，他的阻拦并非源于轻视或觉得她是“麻烦”，而是源于一种……基于他认知的、对她安全的极度负责？虽然方式粗暴得令人窒息。

    看着晏霖眼中那份不容错辨的认真，看着他因为急切解释而微微泛红的耳根，虽然脸上依旧冷着，江苡安心中那堵由委屈和愤怒筑起的高墙，轰然倒塌。那些冰冷的标签和流言带来的伤害，似乎都被他眼中那份纯粹的、甚至有点“轴”的认真驱散了。

    胸口的滞闷感奇迹般地消散了大半。她缓缓呼出一口气，呼吸彻底平稳下来。她看着他，清澈的眼眸里没有了之前的愤怒和戒备，只剩下一种平静的了然。

    “我信。”她轻声说，声音还有些沙哑，但很清晰，“但是晏霖，”她顿了顿，目光坦然地迎上他的，“下次，请好好说。用我能理解的方式，而不是命令。”

    晏霖紧绷的下颌线，在她那句“我信”出口时，几不可察地放松了一瞬。听到后半句，他沉默了几秒，然后，极其轻微地点了下头。

    “嗯。”一个郑重的承诺。

    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下，落在两人之间。冰封的河流，在坦诚的碰撞下，终于裂开缝隙，流淌起清澈的活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