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14.
商盈本该刻薄地攻讦他是个寡廉鲜耻的神经病,可是鬼使神差的,商盈的脑海当中浮现了那天祁航衬衫下的臂膀和触感。
少年的身段劲挺如白杨,但肌肉线条劲瘦利落,一如这个年纪的朝气蓬勃,蕴含着堪称矫健的力量感。
意识到自己的脑海被病毒入侵的商盈吓了一跳,连忙挂断电话。
好险。
差点她就变成了寡廉鲜耻的神经病!
放下手机后,商盈准备眯一会儿。
但她觉浅,商郁礼又在客厅里玩玩具,很快她就没了困意。
商盈又在床上抱着被子滚了一圈,偏过头看着桌上的金枪鱼芝士饭团,思考半晌,最终还是决定翻身起床。
祁航和她家就住对门,从家门口走过去不过十步的距离。
她抬手敲响了祁航家的门。
没人应。
商盈忽然想起来,他刚刚好像是还在洗澡。
“滴——”的一声,商盈不请自来打开了祁航家的密码门。
祁航家虽然和商盈的家户型相仿,但商盈每次进来都觉得祁航家比自己大一倍。
装修设计固然是一个方面的原因。
另外一个方面的原因就是祁航家的东西确实少。
环顾客厅,除了必备的家电之外就是一些看起来就很贵很有品味的画作和摆件,至于一些生活杂物,几乎是看不见的。
不像商家一家四口,每个房间打满了柜子却总还是觉得储物空间不够,从客厅一眼望去,目之所及之处都是瓶瓶罐罐的生活用品。
祁航的生活习惯还可以,平时也有阿姨定时上门清理,因此这套房子给人的第一感觉就是...整洁又寂静。
任何一个初来乍到的人看了这个房子,都会认为这是独居者的家,根本看不出来祁航和他的父亲一起住在这里。
家里都是遮光帘。
大白天的祁航也没把客厅里的窗帘拉开,屋里昏暗又冷清,商盈背着手关上了门,适应片刻才继续往前走。
这里的冷气开得很足,即便祁航只睡在自己的卧室里,却还是开了家里的中央空调,商盈曾不止一次地痛斥他沾染上了资本主义的奢靡习气,建议立刻马上扭送出国或是进行思想改造。
她又继续往里走了几步,浴室门忽然开了,潮白的热气像是浪潮般争先恐后地扑了出来。
接着浓烈的柑橘气息弥漫,模糊的人影在水雾当中渐渐清晰。
祁航穿着简单的白T,黑发湿润,带着几分潮气耷在额头上,低头看着商盈,垂顺的模样像是一只乖乖的大狗。
沐浴露的香味在此刻却显得有些侵略性,连带着那刚刚出浴的热气一同将商盈围裹了起来。
“来了怎么也不提前打声招呼,我还以为家里进贼了。”
商盈多疑:“点我呢?”
“......”祁航无奈,“你也是打小没遇到过好人吗?”
他越过商盈去拿毛巾,商盈便亦步亦趋地跟在他身后继续攻击:“很不幸啊,从小就遇见了你。”
“怎么亲自来了?”祁航轻车熟路地转换话题,“你的脚骨头好了?”
“那叫脚踝。”商盈的注意力果不其然地被带偏了,她故意把便当盒往前用力一攮,“我妈让我给你的。”
祁航稳稳地接住了便当,“阿姨怎么知道我到现在都没吃饭?”
“因为你昼夜颠倒的恶劣生活习惯早已恶名远扬。”
“那都是你传出去的吧。”
商盈吹着并不存在的口哨扭过头,装模作样地假装没听到。
两人进了祁航的书房。
说是书房,但这里相当于次卧,里面还摆了张一米五的床。
商盈熟门熟路地躺了上去,接着翻过身得意洋洋地看着他。
瓷白的小脸,只有巴掌那么大,眼睛却像濯洗过似的那么清亮。
祁航曾经猜测,假如看到的东西能够嗅觉化,那商盈的眼睛应该是葡萄味的。
书房的灯光朗透护眼,祁航得以看穿商盈的情绪。
——她的眉眼之间有些怔忪,剔透的眼瞳里面还有几分兴致不高的恹色。
祁航看了眼时间,“没吃饭吗?”
“你以为我是你吗?”商盈忿忿,“我已经吃过了,而且是午饭。”
“是吗?”
那看起来是没吃饱。
祁航从床上捞起手机,“要吃什么告诉哥,哥给你点外卖。”
“祁航你会不会太恬不知耻,请不要把你乱认妹妹的那套陋习用到我身上好吗?”
“不说我就随便点了。”
商盈急忙:“鳗鱼饭。”
并非因为今天中午没吃到而很遗憾。
“加山葵粉还是芥末酱?”
“山葵粉...啊不。”商盈严谨思考,“还是芥末酱吧。”
“成。”
手机屏幕的光幕映在祁航脸上,照出他不经意勾起的嘴角。
最后他点了小花苑的外送服务。
小花苑是申城一家做小而精高端路线的餐饮店,外送都是自己的店员,比起外面的外卖来说要健康许多。
商盈抻起脖子默默监督祁航做完这一切,然后严正声明:“我可不会给你钱。”
“知道。”祁航放下手机,双手插兜来到床边,“是我自愿给尊贵的商盈女士点的。”
小猫受了委屈就来找他,不是很可爱吗?
商盈心里舒服了点。
她窝着一个萝卜抱枕玩起了手机,没过一会儿就感觉到自己的脚踝被人捞了起来。
接着祁航的手又往上滑到了她的小腿处。
“你干嘛?”
话虽如此,商盈已经准备好了寸劲,准备祁航一挠她的脚底板就弹起来踹他□□。
谁料商盈等啊等,都没等到祁航动作。
他只是弯下腰仔细端详过她的脚踝,“涂药了吗?”
商盈一听心情又低落下来,蚊子叫似的嗡了两声,“不用管,它很快就好了。”
祁航有些绷不住表情。
明明脸上都写着,有事,有很大的事,祁航你敢不哄我就死定了。
“那这么痛你都能忍住啊?”祁航很夸张地赞扬了一声,并轻轻拍手以示敬仰。“这也太厉害了。”
“是啊。”商盈的眼皮立即精神地抬起,“如果是你受伤的话,肯定会故作可怜地大叫起来,以博得那些本不属于你的同情和关注。”
“…我在你心里就这形象?”
祁航说这话时,像是惩罚似的捏了捏商盈的脚踝。
“......”
商盈自知自己说了不合时宜的真心话,立刻闭上嘴巴装失忆。
祁航把商盈的脚放到自己的腿上仔细观察。
于是商盈的下半身便被迫抬高了些,她往下垫了块枕头,接着顺势倒进了被窝里,摊得四仰八叉,像是一滩小猫饼。
小猫躺得有些舒服,于是慈悲发话:“其实我对你已是口下留情。”
也许是两个人打小一起长大的关系,排除祁航想要暗戳戳使坏的可能,商盈对他的触碰并不反感,甚至不敏锐到了危险的程度。
祁航也双手合十,“多谢盈皇口下留情。”
商盈挥挥手,“跪安吧。”
没过多久,跪安的奴仆提着小花苑的外送进了门。
他刚拆开外卖,商盈就立刻闻到了鳗鱼鲜香的味道,以及没有香菇多加葱花的味道。
鳗鱼饭真好吃。
她第一次吃鳗鱼饭就吃到了这么好吃的鳗鱼饭,没有任何由于新手上路而可能品尝到黑暗菜系的风险,也不用担心可能会因为吃出香菇而过敏,还可以自由选择加秋葵粉或是芥末酱。
她真幸运。
商盈想。
祁航进来的时候还拿着一瓶红色的药油,扔给商盈,“红花油,涂吧。”
商盈正大快朵颐,闻言头也不抬,“你放那边,我等会儿再涂。”
这一等,就等到她吃好了饭摊在床上快睡着了也没动。
祁航去扯她身后的被子,“不是说吃好了就涂吗,怎么还不涂?”
“哎呀别催了。”商盈翻了个身又把自己埋进了被褥间,严词指控:“控制欲这么强,你是地主吗,新中国不欢迎地主。”
祁航:“......”
没人催她,商盈就慢吞吞地打开手机,慢吞吞地点开小红书,慢吞吞地在上面搜索脚踝扭伤该如何抹红花油。
祁航猜测,不出意外,三分钟之后她就要钻到红花油的广告里,并纠结到底是买带安神功能的红花油还是驱蚊效果的红花油了。
商盈对涂抹药油这个领域还是有些陌生的,她忧心随便揉揉会让脚踝内出血更加严重,于是决意要找到一个正确且严谨的法子进行学习...当然在此之前,她最好先购买一瓶效果出众、立竿见影顺便还附带安神效果的红花油。
祁航转过电竞椅滑到了床边,张开双腿,“把你的脚给我。”
遨游在商家天罗地网当中的商盈不满地哼哼了两声,“你又要干嘛?”
“给某个下楼梯都能摔跤的笨蛋涂药。”
“......”
商盈自动忽略了那句“笨蛋”,防备地指指点点:“干嘛突然假惺惺,一看就知道黄鼠狼给鸡拜年,不安好心。”
“就看在去年你也给我贴过云南白药的份儿上,哥哥宠你这一回。”
“有吗?”商盈的注意力就是这样,只能看到某个她更在意的点,她眨了眨眼睛,“什么时候?”
祁航看了她一眼,“上个暑假我骑行摔伤,是你过来给我贴的膏药,忘了吗?”
“哦。”商盈看起来根本没过脑子,敷衍道:“想起来了。”
祁航:“......”
“可是你会吗?”商盈忧心地警告:“要是你胡乱涂药导致我病情恶化的话,你要负全责。”
“我当然负责。”祁航说着倒扣了红花油的瓶子,把里面的药油倒出来后在掌心反复摩擦搓热,看着商盈道:“要是你腿断了,我就照顾你一辈子。”
商盈认为这句话还是比较有可信度的,毕竟他们相互辜负了十七年,彼此早就把对方当成了眼中钉肉中刺,要是为她负责一辈子祁航得多累呀。
由此可见,祁航在涂抹药油这方面应当是有一定建树的。
打定了主意,商盈慢吞吞地把脚驾到了祁航腿上,并且再次申明:“这是你求着要给我涂的,并非强迫。”
祁航竖起了三根手指,“我祁航在此发誓,以下都是我自愿服侍尊贵的商盈女士的。”
商盈终于满意了。
热量和陌生的触感从脚踝处腾升,商盈下意识安静下来。
祁航似乎确实是有手法的,原本肿胀的脚踝在他的按摩下渐渐发热发烫。
商盈能够感觉到血液的流淌渐渐通畅起来,肿胀的地方似乎也舒缓了些,他又分几次倒了点药油,按摩着商盈的脚踝,促进吸收。
商盈忽然轻轻颤了颤,“痒。”
她吃饱后开始发饭困,声线便软和了些,听起来就像是撒娇。
今天商盈穿着那件粉色Kitty头的短袖,下面是一条宽松的白色短裤,在刚刚的拉扯中堆叠到了腿根处,她的皮肤很白,膝窝泛粉,大腿紧致匀称,起伏的线条在阴影当中隐约可见。
祁航撇开目光,语气有些心不在焉,“痒就忍着。”
商盈又哼哼两声,不说话了。
祁航的书房里有一块很大的曲面屏,平时放假的时候他们会一起凑在这里看直播。
趁着祁航去放红花油的时间,商盈又环顾了一圈他的书房。
商盈也很想要这样一间只属于自己的书房,有两面墙都整整齐齐码满了自己的书,不管是已经看了的还是将看未看的,哪怕房间小一些、逼仄些也没关系。
她只要有一方小小的天地可以承托起自己一些不着调的小遐思就够了。
偶尔商盈也会很羡慕祁航,想着,如果她也是独生子女就好了。
机箱的风扇忽然转动起来,商盈注意到了显示屏旁边闪烁的按钮。
电脑居然开着吗?
偷偷摸摸看啥呢?
商盈慢吞吞坐到椅子上,双手推了把电竞椅,便转到了另一侧的桌几旁。
一般来说,假使祁航在这里背着商盈偷偷上网课,被商盈发现后就会迎来她的一顿暴揍。
尽管法律上并没有哪一条明文规定了祁航不能在家里学习,但商盈还是很认真地为他规定了“不能在商盈不知情的时候偷偷学习”的规则。
商盈带着即将站上道德高地的兴奋晃了晃鼠标,屏幕重新亮了起来,旋即商盈就看到了屏幕上一串类似于标题的文字。
日文?
商盈思忖半晌,难道他高考要考日语?
她是听说高考日语更容易出高分来着。
可是日语好像比英语难上许多,按照祁航的性格不可能打无准备之仗,商盈立刻警觉起来:难道这段时间他都在偷偷上网课?
商盈浑身爬满了危机感。
可恶,竟敢背着她悄悄进步。
焦虑了两秒钟,商盈没给自己畏难心理大发作的机会,立即从祁航的书桌上抽了一本练习簿下来,又从笔筒里随机挑了只笔。
都说这日语五十音图难,那就让她来尝尝咸淡。
椅背忽然往后一低,商盈知道这是祁航回来了。
他习惯性一手撑在书桌前,一手撑在椅背上,像是包围似的将商盈半裹在怀里。
接着他微微俯下身,似乎是想确认商盈看的东西,质疑:“看这东西还需要做笔记?”
“少得意了。”
商盈被祁航倾下来的身体压得抬不起头。
少年洗浴过后的身体散发着蓬勃热意,细细密密地掺织着湿潮橘香调的气息,伴随着少年的动作一瞬间就就商盈扑了个满怀。
商盈揉了揉仿佛沾上湿气的睫毛,有些神气:“怎么了,怕我天赋异禀超过你?”
“天、赋、异、禀?”
这几个字在祁航嘴里捻磨过一圈,似乎显得别有深意。
简单来说变成了让商盈讨厌的调调。
她疑心祁航在内涵她,便格外强调:“我学什么都很快的,你难道还不知道吗?”
平心而论,商盈确实学什么都很快,她很专注,这是她的天赋。
“行啊。”祁航站直了身体,一手插在兜里,“那不打扰你了。学吧,天才。”
商盈气鼓鼓地抬起头,却发现眼前的屏幕上日语不知道什么时候飘到了十万八千里。
屏幕里只剩下一对男女纠缠在一起,吻得忘我又投入,身上的衣服也是松松垮垮地挂在身上,要露不露地包裹着两人隐约的身姿和大片肌肤。
商盈有一瞬间的惊愕,脱口而出,“这是什么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