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好，请问是哪位？”
夏筝凝接听赵升阳的来电，礼貌询问。
“你是程韵的朋友对吗？我是她的舍友，不好意思今天和其他同学玩得比较晚，刚刚才回酒店。”
赵升阳没有想到滨海湾的晚上会那么热闹，又想到第二天的论坛组会中午才开始，便跟着大家一起又去找了个小酒馆聊了会天。
“程韵她现在回酒店吗？”
夏筝凝看了眼还在熟睡的人，连在狭小的沙发上都能睡得这么香，估计这几天真的累坏了。
她摇了摇头，尽管知道对面看不见。
“她还在睡，我想让她今晚在我这里睡一晚，不然来回太折腾她了。”
赵升阳犹豫着要不要开口，她也明显能够感觉到许程韵的疲惫，每天醒的都要比她早，晚上她睡着前也总能听到隔壁床辗转的动静。
只是白天这个人丝毫没有表现出任何的不适。
现在看来，许程韵一直没有睡个好觉。
她不应该在这种时候硬去要求她回来，可是对于这个朋友，赵升阳还是不太放心。
“不好意思，可能你会觉得我有些冒犯，但是我还是不太放心程韵。”赵升阳想了想还是把内心想法说了出来，“希望你能够理解，毕竟在国外，就算你是她的朋友，我还是会感到不安。”
这是什么感觉？
赵升阳还是第一次为别人操心，而且还是以前没有过多接触的许程韵。
没有任何理由，就是莫名的关心她。
或许这就是她想要却没有的——朋友。
夏筝凝能够理解这位舍友的心情，为了安慰她主动说出了自己的酒店和房间号，“这是我的电话号码，你记一下，可以加我的微信，要是有什么事随时联系。”
说完，她顿了顿，想到什么接着说道：
“如果程韵没有睡得这么香我或许会把她送回酒店，可是我现在想让她能够好好休息，所以也希望你能够理解。”
赵升阳没有等电话挂断，中途就先搜了下夏筝凝报的电话号码，看跳出来的微信是个正常的号。
她添加好友申请发送过去之后，对面很快就通过。
“明天的论坛是中午十二点半开始，程韵万一睡过头麻烦你叫一下她。”
赵升阳挂断电话前没忘提醒道。
夏筝凝看了眼重新熄屏的手机屏幕上的时间，晚上十一点四十八分，睡的并不久，但是按照许程韵的睡眠习惯，可能没过一会就要醒来。
五星级酒店的设备算不上多么先进，好在服务十分到位。
夏筝凝才刚挂下电话没多久，工作人员就推着一车的宵夜到来。
“需要再帮您准备一条薄毯吗？”
工作人员好意问向夏筝凝。
“不用了，谢谢。”她话头一转，“要是可以的话，麻烦明天十二点过后再来客房服务。”
把门关上之后，夏筝凝回到客厅，看到许程韵已经坐在沙发上，睡眼惺忪着。
“刚才摆桌吵醒你了？”
还在沙发上犯懵的人摇着头，几乎用气音回答：“没有，刚好睡醒了。”
“饿了吧？”夏筝凝盛了一碗白粥放在桌上，抽开椅子，“你再醒会神，能吃得下就来喝点粥。”
晚上说是一起吃晚饭，许程韵却没有吃几口，一觉醒来早就消化完了。
要是等会再饿着肚子睡，明天醒来可得难受死她。
许程韵这次没有拒绝，就算再怎么不喜欢吃饭的人也无法忽视身体的不适。
她坐到桌前，拿起勺子默默喝了几口粥。
夏筝凝选的都是清淡的配菜，少油少盐，最适合现在虚弱的许程韵。
“对了，刚才你的舍友打了个电话过来，我说太晚了，让你在这里睡一晚。”
许程韵点头，没有说话。
“不过她看起来很担心你，要不你给她回个消息好让她也放心一点？”
夏筝凝神色复杂地看向喝粥的人，心疼却又带着隐隐的欣喜。
她和许程韵从小一起长大，除了自己，再没有看到她的身边出现其他能够称做“朋友”的人。
更多的却是带着敌意的人。
并不是许程韵的身边只有坏人，而是她自己选择一副长满刺的姿态面对所有人，就算有人想要靠近也会被她本人劝退。
如今却开始出现这样的朋友，不论是有人终于攻克她的尖刺攻击还是因为她自己收起了这身的尖刺。
都是值得感到高兴的好事。
“好。”
许程韵的声音闷闷的。
夏筝凝听出了不对劲，她伸出手覆在这人的额头细细感受她的体温。
有点烫，但应该还不至于到发烧的程度。
“你是不是感冒了？”
夏筝凝赶忙找出温度计确认她的体温。
“身体哪里不舒服？”
许程韵见这大阵仗，也没打算隐瞒，“可能是小感冒，就喉咙有点疼，其他没有不舒服的地方。”
头快要疼死，胃也烧的慌，四肢酸痛到她连举起勺子的力气都没有。
可她还是没有全数老实说出。
还能够忍住，就说明身体没有到非要休息的地步。
这是许涟晟从小教导她的一个道理。
做什么事都要拼尽全力，你懈怠一分，就是给对手一次打败你的机会。
许程韵不知道现在自己的对手是谁，可她却仍保持着这则人生信条。
画地为牢。
她明知道这样的坚持只会给自己带来无尽的苦痛，却仍然坚持至今。
夏筝凝挂掉电话，语气也跟着变快了不少：“酒店说他们不提供药物，但可以帮我买，只是现在太晚了，药店几乎都已经休息，建议我们自己去医院。”
异地就医都已经够麻烦的了，更别说异国。
况且两人都没有异国问诊的经验。
“没事。”许程韵安慰道，“就是小感冒，喝点热粥睡一觉明天自己就好了。”
才怪。
夏筝凝怎么会看不出来？
下一秒几乎就要直接晕倒在地上的人，你跟我说只是小感冒？
喝完粥，夏筝凝把人重新摁回到床上，脸色很是不好：“你给我乖乖地睡觉，好好休息。”
也许是身体真的已经燃尽，许程韵本还想再张嘴安慰几句，没想到话还没说出口，人先睡晕了过去。
二十分钟后，套间的房门被敲响，夏筝凝看了眼手机的微信消息，放心打开。
“人呢？”
徐轩洲气喘吁吁地径直迈进房间，一点没有把夏筝凝当做这间房的主人。
夏筝凝急忙拉住他的衣角，小声道：“睡觉呢，你别吵醒她了，好不容易能好好睡会。”
徐轩洲听罢赶忙停住脚步，慌乱的神色立即收回，恢复到平日里的淡漠模样。
“药，这些是家里常备的感冒药和退烧药，药店里有的几乎都在这了。”
也不知道徐轩洲说的是真是假，正常人谁会在家里备这么多种类的药？
夏筝凝接过，并不着急说些什么，只是眼神上下打量着眼前这人。
都快忘记上次见面是什么时候，回忆里依稀记得这个人没有现在这么的……像个普通人。
云城只有几家能叫得上名的权贵世家，徐家算得上一个，夏筝凝他们家顶多算得上有钱人，可是在权利这一面上远远不及徐家手长。
在如今社会，钱有时候可比不上权来得好用。
这也导致夏筝凝一直不怎么喜欢去徐家找许程韵玩，以她的话来讲——
这个家死气沉沉的。
尽管整个房子的装修如此富丽堂皇，却也只能算得上罩住他们的牢笼。
一直被关在牢笼里的，能和他们一样是普通人吗？
在名利场摸爬滚打数年，长久以来的枯燥生活似乎已经令徐轩洲彻底丧失了情感的流露，越来越像一个机器。
可是忽然，夏筝凝却感受到了他难得泄出的异样情绪。
不是一次，不是两次。
而是好几次。
这么一想，之前他面对许程韵而流露的不安和害怕，或许也是掩饰。
“徐轩洲——”
夏筝凝很想求证，但现在肯定问不出什么。
于是她止住话头，换了一句：“不去看看程韵吗？”
明明刚才还一副想要直接冲进去的模样。
耳边很久没有传来回答的声音，随着一声不轻不响的吐息。
“不了。”
徐轩洲把手握在门把手上，轻轻拧动。
“还有工作要处理。”
“哦。”夏筝凝并没有挽留的想法，“那您走好。”
门被很轻地关上，夏筝凝拎起一大袋子的药，若有所思地眨了眨眼。
酒店门口，惹眼的幻影就被歪斜地停在空荡的停车位上，占了两个车位。
徐轩洲打开车门，慢慢坐了进去。
半晌过后，车身才缓缓开动，驶离酒店。
“老姐，真是奇了怪了，我刚才在大厅看到一个人长得好像徐大哥。”夏竺凇在电话里语气有些含糊，“不过肯定不是他，徐大哥才不会这么慌张地走路，感觉都快要飞起来了。”
夏筝凝咳嗽两声，清了清嗓子，“很不幸，那位就是徐轩洲。”
“什么？！”
夏竺凇的固有印象被打破。
“徐大哥来这里干嘛？？哦对对对，小许姐在你那呢，他来看望小许姐的吧？”
“嗯。”
夏筝凝应了一声。
“程韵睡下了，我也准备休息，你早点睡。”
夏竺凇挂掉电话才想起原本是想问夏筝凝要不要吃宵夜，他看向身旁刚到酒店的齐闻，挠了挠头：“齐闻，看来只能我们自己解决了……”
“嗯？你身体也不舒服？脸色怎么这么难看？”
齐闻喉结上下滚动，哑着嗓子：“没事。”
为什么在听到徐轩洲的名字时，脑海中出现的却是那一幕画面？
齐闻闭上眼深吸一口气，脑海中的画面瞬间放大。
他私下翘掉下午的课来医院探望许程韵，却发现病房门虚掩着，透过缝隙他想看看里面有没有大人在。
却看到，徐轩洲正坐在病床旁，双手紧紧攥着一只苍白无力的手。
下一秒，他低下头，轻轻地吻着手背。
很久很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