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卓洲’

    宁画赶着回家,也顾不上胳膊疼、胸口堵了,背上画箱就一路小跑,连上楼都有劲了!

    进了家门,插上门栓,回到卧房方才扶着门重重的呼出一口气。

    她麻利的将背后的画箱放到地上,从一堆画卷里找出了信使送来的密封信件。

    满怀期待的打开,和书本一样大的白纸上面只有简单干练的四个大字:

    “在查,静等。”

    朱红色的字迹邪肆狷狂,宣誓着主人张扬到了极致的脾气秉性。笔锋凌厉,力透纸背,那份毫不掩饰的傲气如高山之上的松柏,沾染了霜雪与寒气裹挟着狂风扑面而来。

    宁画脸上的兴奋彻底僵住了,随后是感到十分糟心的嫌弃脸。

    虽然是一如既往地惜字如金,但根据多年的书信往来,还有信使对他这位主子的微妙态度。她基本能想象出写下这四个字的主人说话的语气,翻译过来应该就是——知道了,别催。查着呢,安静等着。

    她拿着信纸不由得有些无语,还以为什么大消息,就四个字用这么大一张纸,还真是豪横。

    不是大哥,啥也没查到还送信说什么!跑大老远送一封相当于啥也没说的信,就是这么使唤手下的是吗?!

    “嘶”

    宁画本来还在心里腹诽,脸色倏地一变,抬手扶上胳膊。一放松下来,她身上的伤也疼了起来。

    没再耽搁,宁画把书信重新放回信封里,妥帖的放到衣柜里上了锁的铁皮盒里。里面已经整整齐齐的叠放了厚厚一摞,书信的主人皆来自同一人。

    写信的人说他是许卓洲,秦国户部侍郎许大人家的独子。

    关上衣柜的门,宁画似笑非笑。他既说他是许卓洲,那她便把他当做是许卓洲吧。

    三年前,许卓洲来天河城游玩,宁画为其画了一幅画像。他似乎对她脸上的伤疤很感兴趣,丝毫不害怕,也丝毫不在乎她的情绪,喋喋不休的问个不停。

    她胡诌了一个故事堵住了他的嘴,不想再搭理。没成想第二天她就被他连累着跳了河。

    怪他嘴贱得罪了人,又打不过。被人家追着逃到了桥边,她也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就被他拉着稀里糊涂的落了水。

    上来之后,她真是有想杀了许卓洲的心,但打了一架后发现两人意外的很投脾气,便化干戈为玉帛。

    许卓洲自顾自的认了她当义妹,还答应回秦国之后会给她写信。不久后她也的确受到了‘许卓洲’的信。

    几乎是第一眼她就认出这不是许卓洲写的。他怕是忘了,花灯节那天一块儿喝酒,他喝醉了非要写诗,拦都拦不住。她记得他的笔迹,俊秀飘逸,儒雅温和。

    再者说字如其人,这充斥着野心的字若真是那个许卓洲写的,那她立马再跳一遍河,为自己的识人不清赔罪。

    宁画不清楚许卓洲为什么要找人代笔,往好处想他没准是胳膊折了写不了字了呢,所以她一开始也并没有戳穿。

    渐渐地她发现这不是代笔,对面是直接换了个人啊!

    假许卓洲前几封还是照着真许卓洲的口吻写的,后来大概是越发不耐烦,便由着自己的性子来了。去掉了那些废话,沟通反倒更加顺畅。

    而且这个假许卓洲知道的事情更多,手中的权利更大。宁画权衡了一下利弊,索性便把这个假许卓洲当做是她在秦国的眼线。

    而对方显然也是有利可图,毫不客气的把她当成了情报贩子。

    两人心照不宣,互相利用。

    关于林之道为什么要去天险狭,他带领的那一小支秦国部队又到底是怎么死在那里的。任心派遣了许多人手去了连淮和天险狭,整整调查了一个月,毫无进展。

    宁画便在半月前传信给了‘许卓洲’,想要打听一下情况。结果今日就收到了一封废话,让她白高兴一场。

    看来还是要从谢声口里问出真相。

    想到谢声宁画莫名有些头疼,回身从梳妆台的针线盒里拿出跌打散,解开衣衫,熟练的敷在胳膊和胸口的淤青上,脑海里开始复盘。

    先是从谢声那里吃瘪,又是险些被马撞,摔成这样回来还要被这家伙开涮,今日是不是太倒霉了些?

    这个时候若宁画知道晚上将会发生什么,她肯定会心如死灰的冷笑两声。

    呵呵,更倒霉的还在后面呢。

    ……

    敷完药,宁画便坐在桌前,拿起了画笔。有一句话不假,她的确没有画好的朱雀彩画了。朱雀是她和许卓洲的联络暗号,有什么事都借买画卖画的名义传送信件。

    她半个月前才画了一幅托人送到了许卓洲的手上,再由许卓洲交到那个家伙的手上。按理说不会这么快就收到回信,可偏偏收到了,还是一封毫无信息量的废话。

    这不像是那家伙的作风,但信使都来了,也省的她再托人去一趟了。

    她正巧还有事情想问‘许卓洲’。

    执笔于画布之上,右手还有些打颤,她抿了抿唇,稳稳落了笔,目光坚定不移。

    一个半时辰后,一只展翅翱翔的朱雀栩栩如生的跃然纸上!宁画满意的收了笔,右手臂已经酸痛到快要失去知觉。

    她随手在一旁的本子上撕了一张纸条,快速写下一行字,团城纸团,放入画卷的卷筒之中。一切准备就绪,只待明日交到信使手中便是。

    疲惫和疼痛一齐涌了上来。

    宁画现在只想随便吃点儿东西,上床早早休息。

    刚躺上床,就听见外面乱哄哄的,似乎是在搜人。宁画皱眉,下床出了门,街巷的声音越发清晰。

    看到护城卫行事匆匆的样子,百姓们都在窃窃私语。

    “这是要抓什么人啊?”

    “好像是出人命了。”

    “是不是要抓今上午纵马的那个人啊?我听说撞到人了!”

    “啊?撞死人了?!我滴个乖乖。”

    “我看没准就是抓他!”

    “护城卫现在知道急了,早干嘛去了。”

    “就是啊,等撞死人了都出来了。”

    宁·被马撞死·画:“……”

    啊?她吗?

    卖水果的方叔瞧见她,登时笑道:“呀,宁丫头。今儿这么早就回来了?”

    宁画也乖巧的回应着:“是啊,方叔。”

    她住的这条街道叫长阳街,在天河城的最东头。她每日摆摊的石桥在城中,整整隔了两条街,看来是她被撞的消息还没有传到这边来。

    但有个人被马‘撞死了’的消息已经人尽皆知了。

    宁画没解释,和相熟的叔伯婶娘打完招呼,接着走了一段路。在无人的巷口,看见好几个身穿蓝衣的护城卫正围着一个着红衣的英气女子。

    任心神情少见的严肃,气势磅礴的对护城卫下命令道:“传令下去,任何蛛丝马迹都不要放过,务必要抓住凶手!”

    “是!”接到命令,护城卫很快分散开来。

    宁画走近,任心察觉到第一时间抬头看向了她,眼中还带着尚未消散的怒意。看着她憔悴不已的模样,怒意消失,眼中不觉流露出讶异。

    对上任心看向自己的目光,宁画连忙低垂下头,尊敬的叫着:“城主大人。”

    “你正常点儿。”

    毫不忍耐的开口,看她假模假式的样子,任心有点儿想吐。

    宁画冷淡抬头:“哦。”

    任心有些意外的看见她从家的方向过来:“宁画师,你今天没有摆摊?生病了?”

    宁画命苦的笑了下,解释道:“上午临时接了单生意,顾客明日就赶着要。这不赶紧回家画嘛,要不然明日交付不了。”

    “哦。”在赶画,任心对她脸上的疲惫表示了然。

    宁画没直接问护城卫是要抓什么凶手,转而关心的问道:“孙小姐怎么样了?”

    任心诧异道:“你也知道了?我明明封锁了消息,没让他们在外面乱说。看来这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啊。”她叹了口气,有些无奈地说。

    宁画好笑的调侃道:“城主大人,你怎么封锁的消息?我当时就在医馆,扬哥一身血的进来,开口就是孙府出事了,说孙小姐难产,恐有性命危险。他的大嗓门,医馆内外所有人都听见了。”

    墙?哪来的墙?那么一个大活人直接招摇过市喂!

    听完她的话,任心反应过来:“哦,你知道的是这件事。”

    宁画:“?”

    “孙露没事了。多亏李大夫医术高超,大人和孩子都救下来了,母子平安。”这是回答她刚才的问题。

    宁画接着问:“我听李清和说还有两个月才生,怎么会突然早产?”

    对她,任心没有隐瞒:“昨夜有盗贼偷偷摸进了孙府,不仅把金银财宝尽数偷走,还把孙老爷杀害了,今早才被家丁发现。”

    “孙露是惊闻噩耗,才早产的。万幸扬大夫今早去孙府为孙露号平安脉,帮忙稳住了胎儿,处理得当。又去把李清和大夫带过来,救治及时。”

    宁画蹙眉:“有人见到盗贼的模样吗?”

    “没有。”任心摇了摇头,戏谑的看向她,“否则我早就让人去找你了。”

    宁画有根据旁人描述就画出人像的本领,可无中生有,就是再厉害也没办法凭空画出来。

    任心随手从树上摘了根枝条在手里把玩,突然道:“我听说今日有人在城中纵马伤人?”

    宁画愣了下,点头:“对。”

    任心玩世不恭的笑道:“已经投诉到我那里去了,大家是不是都在埋怨护城卫不作为?”

    宁画双手抱胸,不咸不淡的看着她,加重音量道:“是。”

    任心明白她的意思,这是在等自己的解释。

    她收了笑,平静的说道:“最近世道不太平,又有商旅的货物被抢了。为了减少这种事情的发生,我只能派遣一部分护城卫去城外巡逻,今日一部分又因为孙府的事被我派去站岗,只剩下少数人心有余而力不足。”

    任心低头看向手中的枝条,放轻了声音,像在喃喃自语:“一个个的,真会钻空子啊。”黑沉的眼底深不见底,危险又狠厉。

    看见她这幅阴暗的样子,宁画没什么反应,只是胳膊又开始疼的厉害。她难耐的站着,明确表达着自己的不满:“这些事你该告诉大家,百姓们要的是真实的现状,不是粉饰的太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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