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例超三十人，已出现死亡！安市第一医院上午收治五名重症热射病患者......」

    伴随着警醒刺耳的音乐和新闻主持人字正腔圆的播报，宋领的脑袋摇摇欲坠。

    心脏像是被一只手猛然攥紧，瞬间睡意全无。宋领用手轻抚胸口顺气，深呼吸缓和因惊醒而引起的心悸。

    狭窄车厢里，汗味混杂着精致都市男女身上的洗发水、化妆品和香水，以及各种早餐，包子鸡蛋油条等气味，一同在都在这密闭的空间里发酵。

    宋领一口气差点没吐出来，忍不住干呕几声。站在她身前的人瞬间让出一块空地，生怕她吐自己身上。

    “你，你咋了，别吐我身上啊。”

    说话的是一个看上去四十多岁的中年男人，他坐在宋领右侧，手上还拿着正外放短视频的手机，身上被香烟熏入了味。岔着两条腿，说话时露出一口黄牙。

    宋领被男人身上呛人烟味，熏的又是一阵干呕。

    “诶，你！你故意的是不是！”

    男人骂骂咧咧，往远离宋领的一侧挪了挪。另一边，被他挤到的文弱小姑娘，敢怒不敢言。

    宋领无暇理会那找茬的男人，她又顺了好半天气才缓了过来。地铁在正好在此时进站。

    “长风路站到了，开左侧门，请注意安全，有序下车。”

    听到地铁播报音响起的同时，宋领一直攥在左手中的手机应声震动，她将手机举起，屏幕亮起的同时，通过了面部识别，手机自动解锁后，跳转到了地图应用程序界面。

    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宋领定睛看清了地图上智能规划好的路线。

    “滴，滴，滴——”

    三声铃响同时车门顶上红灯闪烁，像沙丁鱼罐头一样的列车缓缓打开，车厢里的乘客们鱼贯而出。

    长风路站是安市写字楼聚集地，从这里下车的基本上都是在写字楼里工作的上班族。宋领也不例外。

    一车人很快就空了，宋领强撑着不适，拎起平放在腿上的黑色双肩包起身随着人流下车。

    坐宋领身旁中年男人见自己全程被无视，气急败坏地骂了几句，却在宋领回头瞥了他一眼的时候戛然而止。那双眼里带着不近人情的冷意，和......杀意？

    男人被自己突然蹦出来的想法吓的一激灵，缩了缩脖子，叉开双腿，重新靠在回座位，继续旁若无人地刷起了短视频。身侧的文弱姑娘终于忍无可忍似的，恨恨起身立到了变得空旷的车门旁。

    男人下巴微抬，皱着眉头，用眼神直勾勾从头到脚将那姑娘扫视一遍，随后嗤笑一声，将胳膊肘搭在了靠背上。

    宋领站在车窗外，冷眼看着男人洋洋自得的抖着腿，坐在地铁上扬长而去。攥紧了手机的手蓦然松开，她深深叹出一口浊气。从难闻地车厢逃离后，头脑都变得清醒许多。

    地铁里随处可见标识清楚的指示牌，一路跟着指示牌，再结合站台里墙面上的巨型地图，不难找到正确出口。

    从D口出来后，灼人的热浪瞬间将宋领卷入，身上立刻出了一层薄汗。

    今年安市的夏天格外难捱，现在早上不到九点，气温就已高达三十二摄氏度。到了中午最热的时候，四十三四度不在话下。

    糟糕的是，高温天气已经持续了六七天，再往后几天看，天气预报丝毫不见降温趋势，反而不断攀升。再不来一场暴雨，真的要将人烤熟了。

    可天气再热，人都要正常生活，工作。宋领向包子铺老板展示了付款成功界面后，接过了两只有些烫手的豆角包，又提起打包好的原味豆浆，都走到了写字楼门口，却忽然拐弯进了便利店。

    选了一只刚拆开几秒就开始融化的雪糕后，宋领终于心满意足地将自己塞进了另一个罐头，上班高峰期的电梯里。

    「未来五年内，星球将遭遇致命高温......」

    营销号的声音在狭小的空间里响起，刚一响起就被人即使关掉。

    “不好意思，忘连耳机了......”

    一个腼腆的男声不好意思地开口致歉，其他人善意表示无碍后，几个熟人七嘴八舌就着高温话题聊了起来。

    “唉，你说这么热的天气，不会是世界末日要来了吧。”

    “谁知道呢，在这么热下去，世界末日还没来”我的末日就要来了......”

    “好想哪儿凉快哪儿待着去啊！”

    一个女声哀嚎出声，她的同事立即接到：“等忙完这阵子，我就申请年假，去山里好好度个假。”

    电梯陆陆续续下人，很快就只剩下宋领和先前那个忘连了耳机的腼腆青年。从一楼到十一楼，这一段路程距离并不长，但由于几乎每层楼都要停一下，加上空间封闭憋闷，硬是让宋领感觉像是过了一个世纪。

    叮——

    电梯显示屏数字在十一楼停下，两侧电梯门缓缓打开。宋领更靠近电梯门，于是率先走了下去。

    “请让一让，我要上电梯了。”

    电子音一字一顿，配着送物机器人生动的小表情，实在是有些可爱。宋领讶然地了一眼圆墩墩，像个垃圾桶的机器人，错身离开瞬间被机器人叫住了。

    “小姐姐，你真漂亮。”

    机器人的显示屏眼冒爱心不断闪烁，宋领被着一套小连招下来逗笑。向来都是她宋领嘴甜死人不偿命，今天她却甘心退居第二。谁让这个小东西实在是太招人喜欢了。

    “饭桶，你怎么不好好工作，又在勾搭漂亮小姐姐。”

    忘连耳机的青年也在这一层下了电梯，一出来就看到自己的同事又在卖萌了。

    宋领听到饭桶这个名字笑出了声：

    “它为什么叫饭桶？”

    青年腼腆地挠挠头，耳朵上染上了一层薄粉，微笑着礼貌答话：

    “这是我们公司取外卖同事，天天帮我们拿饭，又长得像个桶......”

    见宋领一脸了然，青年又忙不迭说：

    “你是终末网络科技的主播吧，你们公司全都是漂亮小姐姐。我是隔壁东风科技的，你要是有需要，也可以让饭桶帮忙取外卖。”

    谢过青年的好意后，二人加上了联系方式。而饭桶也依依不舍的用它稚嫩的电子音和宋领道别，进入了电梯。

    终末网络科技有限公司是一家直播电商机构。一进公司大门就能看到大大的公司logo和妆容一丝不苟的前台员工。

    宋领表明来意，前台面含笑容，耐心听完后，将宋领带到了访客休息区域。片刻后，宋领接到了公司人事的来电。

    「我今天有事请了半天假，你先去七号直播间等等，我联系了运营同事跟你对接。」

    挂完电话，宋领本想问一问前台同事七号直播间的位置，但一抬头却已经不见了前台的踪影。

    宋领站起身，环顾一周竟一个人也没看见人。于是只好自己循着公司里各个房间门口的门牌指示，找起了七号直播间的位置。

    分明是工作日，公司里却出奇的安静。如何不是一个个紧闭大门的直播间里隐约传出情绪激昂的口播声，宋领都要以为自己找错了地方。

    左手边是一号到六号，右手边是十二号到八号。宋领观察着门牌号，一直走到走廊尽头，终于看见了写着七号直播间的木门。

    这里不同于前面她路过的任何一间直播间。位置偏僻，可怜巴巴的挤在阴影下的角落里，也没有能透出人影和光的毛玻璃。

    敲了半天门也没人应，宋领礼貌说了声打扰了，将手扶在门把手上推门而入。

    七号直播间空间并不大，里面只有简单的一张桌子，两排货架。货架上和门后都堆满杂物。看上去不像直播间，倒像个杂物间。

    迟疑片刻，宋领原地退了出去，揉了揉眼睛，再次看清了门牌上的字样。

    七号直播间。

    确认无误，宋领有些不明白人事的用意。这里明显不像是能直播的样子，就算只是约在这里会谈，也不怎么合适。

    啪嗒，啪嗒——

    不知道什么时候，直播间都没声了。安静到有些诡异的走廊里忽然响起了一串脚步声。

    宋领终于看见了公司里除了前台外的第二个员工。那是一个带着眼镜的斯文年轻男人。男人面色苍白，头发柔顺地贴在额顶，像顶着一个锅盖。

    宋领脸上扬起甜美笑容，礼貌开口询问。那人却像是没看见她似的，在快要靠近时垂下眼眸，径自拐进了隔壁的六号直播间。

    不等宋领去思考，自己是不是遭到了职场霸凌，就见第二个人，第三个人从走廊路过，无一例外将她无视，就像是根本就听不见，也看不见她这个人一样。

    一大早三十多度多天里，宋领忽然有些脊背发凉。

    咔哒，刚刚被她随手关上的七号直播间门锁忽然自己打开了。宋领僵硬地转过头，脑后一阵钝痛传来，眩晕伴随着耳鸣。她有些站不稳，跌跌撞撞走进了七号直播间。

    【叮——】

    一串没有感情的电子音骤然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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