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太太们在这场宴会上是接到了一颗大雷。
她们也顾不上之前有多么害怕周瑞福的权势了,纷纷在心里下定决心,以后一定要减少跟他们家的来往。
那家里有适龄子弟的太太们,更是恨不得明天就给儿子把婚事定下。要是真落得跟太监女儿结亲的下场,上侮辱祖宗,下要被人耻笑一辈子。
长辈们这边发生的变故,小孩子们还不知道。她们给长辈们行完礼后,不过略坐一坐,就被人引到一个小花园,这是专为小姑娘们准备的地方。
这花园里最珍贵的还不是有多少花花草草,而是这里有两个秋千架。这时候闺中少女们能玩的游戏实在有限,也不是人人家里都有大花园。就是有花园的人家,不是人人都会安了秋千架让家里的女孩子们开心玩耍的,可能会觉着这么做不够“贞静”。
因此这秋千一下子便成了抢手货。就连非常矜持的人家的女儿也默默的站在一边,艳羡的看着在上面打秋千的小姐们,其实自己也想要上去玩。
在这种时候,很多女孩子们的性格就展露无疑了。王子腾家的女儿名叫王丽华,一向在姊妹们中间是个领头的。
她先抢到了左边的一架缠绕着紫藤花的秋千,她自己玩过一回之后,又招呼她相熟的小姊妹来玩儿。黛玉和迎春毕竟也是荣国府上的亲戚,因此也被她包含在内。
黛玉荡过一回之后,就把迎春拉上去,她在旁边帮着迎春推。跟着的中夏和紫鹃生怕黛玉不小心被撞到,赶紧说:“姑娘小心些,让我们来推吧。”黛玉正玩得开心,哪里听她们的话。
王丽华也很嫌弃的说:“你们站远一点,不要在这里聒噪。”
幸而很快迎春也荡过了下来了,两个人都好好的没有受伤。另一个小姑娘立马跑上去。
王丽华、黛玉、迎春等人,来回在这架秋千上玩耍。跟她们不认识的小伙伴,一点也挤不进来,只能去抢另一架秋千。
另一架秋千这里却有一个比王丽华更霸道的姑娘,名叫傅秋芳的。
说起来她哥哥还是贾政的门生,不过王丽华显然没有把她纳入自己人的范围。主要是光看她的年龄和个头,她也跟这里的其他小姑娘们格格不入。
这傅秋芳早已过了十八岁的年纪,身材高挑,生的也很漂亮,因为她哥哥总想攀附权贵,所以婚事一直没有着落。
这周家的婆子本来就是按照已婚、未婚的标准将这群女眷分开。所以快二十岁的傅姑娘还跟这群最多十岁出头的小孩子们在一起玩耍。
她年纪大,体力也好,抢到了另一架秋千后,在上面玩了许久也不觉得累,也不愿意下来让其他姑娘们玩儿一会儿。
其他小姑娘们都气不忿,但看她的个头,又不敢跟她争执。
史湘云先前在另一边跟一个小姐妹说话,听到有人抱怨傅秋芳霸占秋千,她是个喜欢打抱不平的性格。她便走到秋千架旁,看了一会儿,果然傅秋芳这架秋千就没换过人。
史湘云就放大了声音:“你也玩儿了这么久了,让我们也玩一玩吧。”
傅秋芳一边荡秋千一边咯咯地笑:“我一会儿就好。”
但这个一会儿是多久呢?
史湘云又退回去继续跟小姐妹聊天,时不时地瞅瞅这边,但傅秋芳依旧是没下来。
黛玉和迎春也注意到了这边的情况。迎春习惯性的先检讨了自己:“我们也该让别人玩一会。”
但她说了又不算,这里是以王丽华为首的小团体,她也是因为亲戚关系才被照顾的。
黛玉当然也明白这个道理,况且黛玉不像她一样那么小心:“咱们又没有一个人霸占了秋千。管她呢!”
有的小姑娘等不到秋千,已经放弃了,或者去跟自己相熟的小姐妹聊天,或者斗草,或者下棋,还有踢毽子的。
这还是周家的小姐周云德过来之后,拿来了好几个毽子,找人陪她一起玩耍。她一看就是平常经常踢的,可以连踢上百个毽子都不落地。其他人要么只能踢几个,最多也不过几十个而已。
不过比起打秋千,踢毽子就显得更加不雅了。周家姑娘为了踢毽子,把裙子都系在腰上,露出下面的裤子来。这里来的小姐们从小就被教导礼仪规矩,没有几个敢这样干的。
因此陪着周家小姐踢毽子的,大多数是一路人,比如周瑞福的同事,其他混的不错的太监们的女儿或者侄女。其中一个女孩儿更是彪悍,直接解了裙子,只穿着绸裤在那里玩。
黛玉和迎春也在一边好奇的看着灵巧的在天上飞舞的毽子。黛玉已经算是见多识广的闺中少女了,但她以前也没有玩过这种游戏,现在也不敢说她想尝试。
很快,一件更有趣的东西吸引了小姐们的注意。一个小姑娘惊叫一声,众人过来看时,居然有一窝小猫在树下草丛之中,也不知道猫妈妈去哪里了。
周家小姐听说了,也放下了毽子过来看。
周云德还跟大家说:“我们家没有养猫呀,兴许是哪里跑来的野猫下的吧。”
这时还有会奉承的小姐恭维她:“这是猫妈妈看这家富贵,可以让小猫过上好日子。所以才把小猫产在你们家了。”
周云德平常听惯了奉承话,也不觉得怎样,也没有去搭理那一位小姐,只是把注意力放在猫上。
她胆子大的很,把小猫一个个提溜起来,检查她们长得什么样子,甚至还在那里说:“这个是公的,这个是母的。”
有年纪大的小姐就羞红了脸。她们知道周云德一个个拿起来看的是那个她们不敢说的部位。
史湘云年纪小,虽然她也听说过公猫和母猫的区别。她却不知道是怎么分辨出来的,就问周云德。
周云德把小猫提溜到史湘云眼前,给她看那个不可言说的部位。史湘云一时之间有点愣住了。
其他有懂的小姐们或者走开避嫌,或者在那里偷笑,有的干脆笑出了声。小湘云实在是太憨傻,这种话怎么好大庭广众之下问出声来的。
傅秋芳也被小猫吸引了,终于从秋千上走了下来。作为这里年纪最大的一个,她当然知道周云德说的公猫和母猫是什么意思,不过她也没有放在心上,只是问周云德:“这小猫长得真漂亮,能送我一只吗?”
周云德却不怎么喜欢傅秋芳。但她也挺聪明的,似乎继承了几分她父亲的狡猾。她没有直接拒绝傅秋芳,而是说:“这里姐妹们这么多,都想跟我要猫,须得排出一个次序来才好。”
此话一出,倒提醒了这些姑娘们,有想要小猫的,都开始盘算起自己父母会不会同意,能不能也要一只小猫带回家。
傅秋芳也是个自信的姑娘,她觉得无论按什么排次序,她都落不到后头去,因此就问周云德:“你说吧,怎么排?”
周云德第一反应想到的就是踢毽子,毽子不落地的情况下,看谁踢的最多。
此话一出,不仅是傅秋芳不乐意。其他小姐们都没有踢过毽子,也根本不敢去尝试。那这群小猫不就等于周云德只分给她自己还有那群太监们的孩子吗?
收到了太多抗议之声的周云德倒也没有固执己见,而是问大家:“你们觉得应该怎么排次序?”
这下大家八仙过海,各显神通,都说出了自己擅长的项目,有说下棋的,有说作诗的,有说背书的,也有说投壶的,射箭的,还有说要比刺绣的。
面对这么多提议,周云德也有点烦躁:“刺绣肯定不行,这得花多少功夫呀?怕不是绣到天黑了。”
况且她自己对刺绣也实在不感兴趣。你让她当个裁判去评判谁绣的好,她恐怕也不能胜任。作诗她也不会,背书她也不喜欢。射箭?她们家里更没有人会射箭。让她去哪里找箭和靶子来?
听到周云德啰啰嗦嗦的,史湘云先不耐烦了:“既然是你们家的猫,那你想送给谁就送给谁吧。”
她们在那里吵嚷的时候,顾永蓁走到林黛玉和贾迎春身旁。永蓁自己早就心动了,想要一只小猫,她料想母亲一定同意的。
她甚至还未雨绸缪的遣了自己身边的丫鬟跑到亭子上问母亲方晴和姑姑顾文宁。方晴果然答应了。
顾文宁笑:“她有时间养吗?到时候又是我替她养着吧。”但也同意了。
此时顾永蓁就把母亲和姑母的话都说了,又问黛玉:“你想不想要?”黛玉也点头。
听到史湘云这么说,永蓁觉得机会来了,果断走到周云德身边:“好妹妹,我和姐妹们都没养过猫,能不能给我们一只?”
周云德早被她们烦死了,也不想着按什么次序分配这群猫了。她见顾永蓁走过来便顺水推舟,让顾永蓁先选,顾永蓁和黛玉都选了,她们甚至还帮迎春也选了一只。
其他姑娘们也有下手快的,就抱到了猫,剩下的便没有了。先开口问周云德要猫的傅秋芳,不过反应略慢了一点,小猫就被抢光了,把她气的不轻。
迎春怀里被塞了一只软乎乎的小猫,愣住了,她摸了摸小猫的绒毛,确实可爱,她也喜欢的不行。随后又着急道:“要是太太她们不让我养怎么办?”
黛玉平常虽然也能看出一些迎春的处境艰难,但她也没觉得会到了连一只猫都不能养的地步,凤姐姐院子里不就有好几只猫吗?养只猫也不费什么事。
不过黛玉还是对她说:“要是太太们不让你养,就放在我院子里。”全然忘了她大多数时间也要待在宫里,根本没时间照顾这些小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