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来了……吗?
他愣愣地摸上自己的心口,想象中血肉模糊的胸口仍是完好,从手心传来的触感干净整洁。
耳边的喧哗声逐渐放大,直到一人与他擦肩而过,微弱的撞击感从肩头传来。
“对不住啊小兄弟。”那是一个微微跛脚的老人,腿脚不便,使得他总会遇到一些难以避免的小摩擦。
他怔怔地抬头,四周熙熙攘攘,人满为患,喧哗声不绝于耳,其间卖力叫喊的小贩最为明显。
他好像要去救谁?可那人是谁?
脑中思绪似是乱麻,依稀的线索如流水般抓不住。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使得他头脑发白,木然站立在原地,面对这样的场景不知如何是好。
直到一声娇嗔打破他杂乱的思绪。
“阿亦!阿亦!你看这簪子衬不衬我~”少女欣喜地望着他,不停地摆弄着头上的发饰,声音似是沁了蜜一般,期许地等待着他的肯定。
比想法更快的,是他的嘴。
“好看,妙妙生得好看,自然戴什么都是好看的。”他木然开口,这番话像是演习过千万遍,十分丝滑地脱口而出。
得到了他的回复,名为妙妙的少女更是欢欣,娇笑着让老板装好,身后的仆从从善如流地将银钱递出。
冯妙甜蜜地挽上他的臂膀,沉迷于他的甜言蜜语之中:“阿亦真好!”
对啊,他是路亦。他恍然大悟。
自小在杏花沟长大,家境贫寒,与患病的妹妹相依相伴。
而身边的少女,就是他的伴侣,
也是他的经济命脉——
之一。
“我还想去那里看看!”冯妙指了指街道另一边的杂耍表演。
为了维持贴心听话的情郎形象,百依百顺那是必然的。
于是他宠溺地笑了笑,摸了摸少女的鬓发,二人自然地朝前走去。
谈笑之间,路亦的心底忽的升起一股异感。
他是不是忘记了什么?
而这异感,在他越往前时感应越强。
直到他被一人拦住。
“小亦!”一窈窕女郎站在二人身前惊诧叫道,看着他们的亲密姿态,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这是谁啊!”她满脸怒气,似是要活吞了他。
冯妙上下打量了面前的女人,做出恍然大悟的模样,随即笑眯眯地说:
“我知道阿亦有个姊妹来着,想必您就是阿亦的阿姐吧!”不谙世事的娇贵小姐上前大方地介绍自己。冯妙亲昵地握住她的手,笑容甜美。
“姐姐好!”随即娇羞道:“我与阿亦……是两情相悦……还望阿姐成全……”
未等冯妙说完,梁青轰地甩开她的手,大声喝道:“成全个屁!”
梁青气势汹汹,冲到始终一言不发的路亦面前,诡异地笑道:“你要不要解释解释?”
“我的未来夫君,小亦?”
此话一出,场面瞬间尴尬下来。
见事情败露,他下意识就要拔腿跑路,缓慢后退,结果撞上一幢结结实实的肉墙。
大小姐的两位膘肥体壮的仆从十分不赞成地看着他。
完了。
阴暗小巷里,
“以后别让我再看见你!我呸!”她又踢了一脚,对方的胸口上瞬间留下个脚印,
饶是这样她还不解气,梁青朝着他又狠呸了一声。
比起来时的风逸潇洒,此时的路亦面目全非,鼻青脸肿,俊朗的面孔荡然无存。
天白长袍被拉扯得破破烂烂,头上的玉冠也歪歪扭扭,长发胡乱地散落开。
路亦捂着脸,生怕她再动手,连忙点头:“是是是!都是小的的错,小的以后一定不会再出现在二位姑娘面前!”
看着面前男人痛哭流涕的模样,梁青没了心思,转头冷哼一声。
离开之前,看着一旁梨花带雨的少女,她好言道:“我说那位姑娘,像这种骗钱骗心的死骗子,伤心不值得!”
“呜呜呜……”冯妙沉浸在悲伤之中,宽大的袖口沾满了泪水。
没想到自己放在心尖尖的郎君是这种人。少女初尝情果,结果是这般下场。
见她听不进去,梁青长叹一声,转身离去。
见她们气出够了,路亦暗骂倒霉,撑着墙一瘸一拐地朝着巷外走去。
身后的少女忽的叫住了他,声音还带着浓浓的鼻音。
“等等……”
等个屁!这张脸日后还有用,再打就打坏了!
他加快了步伐,加快的速度显得他的姿态更加滑稽,直到他一脚打滑,
摔了个狗啃屎。
身后传来一连串杂乱的脚步声,是冯妙。
她蹲下身,如花般的裙摆散开,脚边的的污水无声将其打湿。
路亦下意识捂着脸,准备好接下来对方的泄愤。手臂传来一股托力,娇贵的大小姐粗喘着将他扶起。
他愣愣放下手,对方脸颊上的泪痕仍未干。
“阿亦……”冯妙轻声开口,像是想要说什么。
他却一把打开了她的手。
“好痛!”冯妙自小被娇养着长大,从未被打骂过,她下意识痛呼出声。
“冯小姐,就这般自贱。”
他冷笑出声:
“连我这种男人都要上赶着服侍,你未免也太贱。”
“可愿意服侍我的人可太多,冯小姐怕是要排队了。”
他面带嘲讽,语气极其阴阳怪气。
冯妙瞬间红了眼眶。
身后的仆从已经怒不可遏,跑上来想要将他打个半死,可此时冯妙已经哭着狂奔出了小巷,二人只得狠踹他几脚,追着自家主子而去。
路亦靠在墙角,吐出带血沫的牙齿。
身上哪都痛,怕是一时半会起不了身了。他抬头看去。
低矮的屋檐交错,淡淡霞光在缝隙中流泻。
双双还在家里等他呢。想到这,他开始四处寻觅,伸长了手够住一条木棍,撑着这个咬牙起身,缓慢地朝着家的方向走去。
一道声音不合时宜的从头顶传来,那人像是看稀奇看着他狼狈的身影:“哟,他们下手这么狠。”
路亦头都不回,对这个不请自来的陌生人满是厌烦:“这位兄台若是爱看戏,不远处便有个戏台子,够你看个够。”
那人似是被他的阴阳怪气所逗笑,自顾自地大笑开来,随后从房檐跃下,稳稳立在他的身前。
“听闻你善玩弄女人心?今日一见果真不假。”
路亦嗤笑一声:“那又如何?”
那人却上前一步,抬手细细摩挲着他肿胀的脸颊,拂过伤口时,路亦下意识躲闪,大声骂道:“你有病啊!”
那人笑了笑,松开手,又狠狠推了他一把。
经过刚才一顿殴打,路亦的一条腿已经没了作用。这一推让他失去重心,就当他以为自己又要狠狠摔倒时。
那条受伤的腿稳稳站立,将他支撑住。
路亦惊诧,他下意识低头查看,才发现自己身上的伤口皆消失,破烂衣衫上,只留下了些许尘土。
他这才明白,眼前这个陌生人是个不容小觑的人物。
“多谢仙君,刚才多有冒犯。”路亦低头抬手作揖,态度瞬间谦卑下来。
见路亦态度转变之快,那人的笑意更浓:“无妨,叫我风景行便是。”
“此次来,也是有所求与路兄。”风景行缓声道。
这等人物还有求于自己?路亦心下惊异。
他能有什么本事?路亦有清晰的自我认知。除了这张看得过去的脸和哄小姑娘开心,他还真不知道自己有什么过人之处。
也正如路亦所想,风景行简单明了说明了他的来意:“我想让路兄,去接近一人。”
“长衡派照犀真君,曲漫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