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清晨。

    夜蛾正道饱含怒意的训斥声再次穿透了高专宿舍楼的走廊，目标直指五条悟的房间。

    “……你们两个！能不能有点特级咒术师的自觉？！那是天花板！不是训练场的沙包！双截棍？！在房间里？”

    “五条悟！夏油杰！给我出来解释清楚。”

    房间里隐约传来五条悟满不在乎的辩解：“哎呀，夜蛾老师，意外嘛意外！谁知道那灯质量那么差，杰就轻轻挥了一下……喂，杰！你倒是说句话啊！”

    夏油杰：“非常抱歉，夜蛾老师。是我们疏忽了，没有控制好分寸。损坏的灯具我们会全额赔偿，并负责清理干净。”

    夜蛾的怒气显然没那么容易平息。就在训斥声浪有升级趋势时，夏油杰果断地祭出了“法宝”。

    他对着门外的夜蛾，声音急迫：“夜蛾老师，实在抱歉，我和笠子还有个紧急任务要赶时间，赔偿和清理的事我回来立刻处理！悟，这里就交给你了！”

    话音刚落，门被拉开一条缝，夏油杰敏捷地闪身而出，对着站在走廊上的你使了个眼色，两人迅速溜走，只留下五条悟在门内发出一声不满的“喂！夏油杰！你这家伙——！”

    走廊拐角处，你和夏油杰相视一笑，都松了口气。阳光透过高窗洒下，空气中还残留着清晨的凉意。

    “呼…好险。”夏油杰理了理衣领，恢复了从容，“悟那家伙，非要试试我收服的新咒灵……”

    “新咒灵？” 你好奇地问，和他并肩向集合点走去。

    “嗯，一个挺有意思的小家伙，叫‘丑宝’。” 夏油杰脸上露出一丝笑意，似乎想到了什么有趣的画面。

    “它没什么攻击力，但有个很实用的能力——体内有个异空间，可以储存不少东西，包括武器。” 他兴致勃勃地比划着。

    “昨天我就是用它藏的双截棍……你要看看吗？丑宝长得其实……呃，挺有特色的。” 说着，他掌心黑光微闪，似乎就要召唤。

    你脑海中瞬间闪过丑宝的“尊容”，面无表情地抬手制止：“不！谢谢！杰，我对它的‘特色’暂时没有欣赏的欲望。”

    夏油杰看着你一脸敬谢不敏的表情，忍不住笑出了声，收回了咒力：“好吧好吧，下次给你看个温和点的。”

    今天的任务地点在东京近郊的一个废弃工厂，目标是一只刚成型不久、力量尚不稳定的二级咒灵。

    过程轻松得近乎散步。夏油杰甚至没有直接出手，只是召唤了几只低阶咒灵将目标团团围住，限制了它的行动，然后对你做了个“请”的手势。

    “练练手？” 他倚在一根生锈的钢柱旁，姿态闲适，眼神里带着鼓励。

    你点点头，上前干脆利落地解决了目标。整个过程不到十分钟。辅助监督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连连感叹特级咒术师带队的效率就是不一样。

    任务提前结束，时间尚早，正是约会的好时机。辅助监督很识趣地表示会在停车场等候。

    废弃工厂外，阳光正好，微风拂过路边的野草。夏油杰自然地牵起你的手，指腹在你手背上轻轻摩挲着，声音温柔：“任务结束了，接下来是自由时间。笠子，想去哪里玩？”

    你没有立刻回答。温暖的阳光照在身上，杰的手心干燥而温暖，但你的思绪却飘向了阴霾的未来。

    明年……当更严酷的任务来临，当高层意识到一个特级，一个一级绑在一起效率“过高”时，会不会强行把你和杰分开？

    杰，他最终会走向那条孤独的叛逃之路吗？你下意识地咬住了下唇。

    夏油杰敏锐地察觉到了你的沉默和心不在焉。他停下脚步，侧身看向你。阳光勾勒出他俊朗的轮廓，那双狐狸眼专注地凝视着你的脸。

    他注意到你无意识微微撅起的嘴唇，粉嫩饱满，像一颗诱人的樱桃。一股强烈的冲动涌上心头——想轻轻咬一口。

    然而，余光瞥见不远处停车场里等待的辅助监督，夏油杰只能遗憾地压下这个念头。

    他抬起另一只手，温热的手指带着薄茧，轻柔地抚上你的脸颊，指腹轻轻滑过你细腻白皙的肌肤，带来一阵细微的麻痒。

    他的声音放低，带着不易察觉的诱惑：“怎么了？在想什么这么入神？嗯？”

    微微俯身，拉近了距离，杰温热的呼吸拂过你的额发，“再问一遍，笠子，今天想去哪里约会？”

    你被他指尖的温度和专注的目光唤回神，眨了眨眼，一个念头鬼使神差般冒了出来：“嗯……杰，我们去图书馆吧！”

    夏油杰：“……？？？”

    他脸上的表情逐渐凝固，甚至怀疑自己听错了。

    图书馆？这实在不是情侣约会的首选。事实上，图书馆是静谧的知识殿堂，最忌讳的就是情侣间的窃窃私语和打情骂俏，稍有不慎就会被管理员或其他读者侧目。

    更何况，你们俩……似乎从未踏足过图书馆约会？高专那个与其说是图书馆，不如说是个资料室。

    “你确定吗？” 夏油杰的表情有些微妙，努力消化着这个提议。

    “我们去那里………呃，看书，是吗？” 他实在想象不出在图书馆能有什么浪漫的约会场景。

    你用力点点头，眼神异常认真：“杰，我们需要看书。”

    你顿了顿，试图让自己的理由听起来更充分，“我们需要多扩充视野，多了解一些经典名著。知识就是力量，对吧？”

    夏油杰看着你认真的小脸，虽然内心充满了问号，但宠溺终究战胜了疑惑。他无奈地笑了笑，抬手揉了揉你的发顶：“好。嗯。你说的对，看书是件好事情。”

    他牵紧你的手，“走吧，我们两个去扩充视野。”

    回到东京市区，你们选择了一家以环境优雅、藏书丰富著称的大型书店。它坐落在一条绿树成荫的街道旁，巨大的落地窗将室外的盎然绿意和阳光尽收眼底。

    窗外的梧桐树郁郁葱葱，蝉鸣声透过玻璃，成了背景里悠长的白噪音。书店内一片静谧，只有空调低沉的运转声、书页翻动的沙沙声，以及偶尔响起的、压得极低的交谈声。

    空气里弥漫着纸张、油墨和木制书架特有的、令人心安的香气。

    你和夏油杰默契地放轻了脚步，在层层叠叠、高耸至天花板的书架间穿行。指尖拂过书脊，目光在各种书名上流连。

    你最终挑选了两本厚厚的小说：奥斯汀的《傲慢与偏见》和玛格丽特·米切尔的《飘》。

    夏油杰则在你挑选时，目光被一本书名独特的书吸引住了——《乌合之众：大众心理研究》（古斯塔夫·勒庞著）。

    看到杰拿起那本《乌合之众》，你的心头没来由地一跳。

    “杰，你要看这个？” 你小声问，指了指他手中的书。

    夏油杰低头看了看封面，修长的手指摩挲着书脊：“嗯。书名有点意思，‘乌合之众’……书评说它探讨的是群体心理和行为模式，感觉……会是个独特的角度。”

    你们在落地窗边找到一个安静的角落，两张舒适的布艺沙发相对摆放，中间隔着一张小小的圆几。窗外是婆娑的树影。

    你窝进沙发里，翻开《傲慢与偏见》，试图沉浸在伊丽莎白和达西的故事里。夏油杰则在你对面坐下，专注地翻开了那本《乌合之众》。

    时间在书页的翻动中悄然流逝。阳光逐渐由明亮变得金黄，再染上橘红，最后被深蓝的暮色取代。

    书店内亮起了温暖柔和的灯光。你们沉浸在各自的文字世界里，偶尔抬头，视线在空中交汇，便相视一笑，无需言语，静谧而温馨。

    你偷偷观察过杰几次，他看得很投入，眉头时而微蹙，时而舒展，修长的手指偶尔在书页上轻轻敲击，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他专注的侧脸在灯光下显得格外好看，却也让你心底那点关于书名的隐忧缓缓扩散。

    直到你的肚子发出轻微的抗议声，夏油杰才从书中抬起头，看了看手表，有些歉意地笑了：“不知不觉这么晚了。饿了吧？想吃什么？我去买回来，我们带回高专吃？” 他合上书，小心地将书签夹好。

    “嗯！想吃拉面！要豚骨汤底的！” 你立刻报上想吃的。

    “好，等我。” 夏油杰站起身，将《乌合之众》暂时放在小圆几上，揉了揉你的头发，转身走向书店出口。

    看着他的身影消失在书架尽头，你立刻放下了手中的《飘》。心跳微微加速。

    你迅速起身，像是做贼心虚，快步走向刚才摆放《乌合之众》的书架区域。目光飞快地扫视着分类标识，终于在“心理学/社会学”区域找到了它。

    你迅速抽出一本崭新的《乌合之众》，紧紧抱在怀里，快步走向收银台，仿佛生怕被人发现，尤其是被返回的杰发现。

    付完钱，将书塞进随身携带的帆布包最底层，你才松了口气，若无其事地坐回沙发，假装一直在看书。

    没多久，夏油杰提着打包好的拉面回来了。

    “久等了。” 他自然地拿起自己的《乌合之众》，“走吧？”

    “嗯！” 你抱着自己的两本书，跟在他身后。

    回到高专宿舍，吃完热腾腾的拉面，夏油杰送你到房门口。他低头在你额上印下一个温柔的晚安吻：“今天在书店……很特别，也很安静。谢谢你，笠子。早点休息。”

    “你也是，晚安，杰。” 你回抱了他一下，看着他离开的背影消失在走廊尽头。

    关上房门，你立刻反锁。没有开大灯，只拧亮了书桌上的台灯。

    暖黄的光圈下，你深吸一口气，从帆布包最底层拿出了那本崭新的《乌合之众》。

    你坐到书桌前，翻开了第一页。台灯的光晕里，你蹙着眉，开始快速的阅读。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窗外的夜色越来越浓，宿舍楼里一片寂静，只剩下你快速翻动书页的沙沙声。

    《乌合之众》这本书并非小说，而是一部研究群体心理的经典著作。

    勒庞的核心观点认为：

    1.个体融入群体后，智力下降，情感易被煽动：当个体融入一个群体（“乌合之众”），其独立思考能力和批判精神会显著降低，更容易受到暗示和传染，变得冲动、易怒、轻信。

    2.群体具有强大的力量，但缺乏理性：群体能产生巨大的破坏力或建设力，但其行为往往缺乏深思熟虑，容易被简单的口号、形象（偶像）或极端情绪所驱动。群体的道德水平可能低于个体（易行暴），也可能高于个体（自我牺牲）。

    3.领袖对群体的操纵至关重要：领袖通过断言、重复和传染这三种主要手段来影响群体。他们往往利用简单、形象化、带有强烈情感色彩的主张（而非理性论证）来获得拥趸。群体需要领袖，如同羊群需要牧羊人。

    4.群体易受偏见影响，排斥异己：群体倾向于固守传统观念，排斥新思想或异见者。他们对事物的看法往往是简单化、极端化的，非黑即白。

    5. 批判与争议：勒庞的观点有其时代局限性和偏激之处（如对群体智慧的全盘否定，对“种族特性”的强调），但他揭示的群体心理的某些特征，如易受煽动、理性缺失、需要领袖引导等，在历史和社会现象中确实反复出现，引人深思。

    你越读，心越往下沉。

    书中描述的群体盲从、理性缺失、易被煽动、崇拜强权领袖……这些冰冷的词句，像一块块沉重的冰，投入你本就为杰的未来而忧虑的心湖。

    杰会在书中注意到什么？他会认同哪些观点？这些观点……会像种子一样，落在他因频繁吞噬咒灵而日益压抑、因目睹咒术界黑暗和不公而日益困惑的心田里吗？

    当最后一页翻过，窗外的天空已经透出蒙蒙的灰白。你合上书，指尖冰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