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9 章

    此次男女总计有十二人,男子四人,女子八人。有独舞,有男女混舞。

    领班过来通知蝶恋花被安排在了最后,让她们可以迟些下来,有更充裕的时间准备。林四娘搭着她的手,将舞姿又过了一遍。只是过程中,林四娘面色有些凝重。

    等她结束下来时,已经演过大半,厅中舞台锣鼓喧天,身着裘皮短扎的男子,正将一位曼妙女娘从手掌上托起。女子银饰铃铛满身,如同林间精灵,在男子手掌上偏偏起舞。

    “好!”掌中舞获满堂喝彩。中原人对异域舞曲抱有极大热情,纷纷将钱币投进舞台前的聚宝盆中。

    异域舞姿热烈娇媚,男子雄壮威武,在人声合唱中似武似舞,带着草原的豪放与洒脱,女子热辣大方,身上的布堪堪遮住几个重要部位。

    细如蛇身的腰肢在银链流苏间扭动震颤,喝彩声越响,震颤得越快,厅中人声乐器演奏击打声响彻不绝。

    萧凌梦下楼时,看到二楼包房中,有人拉开帘子,投了一锭银元下来,精准的扔进聚宝盆中,有粗旷的声音在楼上响起:“我家公子赏你门的。”

    大厅喝彩声愈发响了。有人才窃窃私语:“方才投的是五十两,现在就是一百两了,楼上这人可真大方。”

    “那可不,他们要的菜肴茶酒,可都是青鸳楼最贵的那几种,一年都卖不出几壶的酒被他们全包了,这么有钱,也许是哪国的富商吧。”

    萧凌梦走近人群,走到了一位公子面前,他施施然坐在貂皮椅上,玉冠束发,一裘锦袍,月白披风,袖角领口绣银线柳叶纹,手里捏着一支玉笛,无意识的在手心轻轻拍着,朝二楼包房看去。听到后边脚步声,转过头来,看到萧凌梦,似是愣了愣。

    他一直都知道萧二姑娘长得好看,但先前此女不是与他一起狼狈躲在破庙中,就是将自己画的满脸黄黄黑黑,脚踩破草鞋,背个破布袋就敢四下溜达。

    她朝杨湛笑了笑,在他身边坐了下来,飞云髻上竹玉簪润白光泽,粉光脂艳,狐裘披风中,衬得下巴尖润精致,素裙金帛拖于后头,平添了一份雍贵气。

    杨湛一直都觉得自己也算是‘见过世面’,今日那般心跳接连加速的感觉他几乎没有过。

    “你……”他刚开口,话头就被人打断。

    “哎呦,总算是有个人样了。”有人在边上不阴不阳,用生硬地汉语道。

    萧凌梦转头看去,看到是之前在换裳间给她指错路的女子。此人换上了吊带红绸绣龙肚兜,细细密密金线流苏垂至肚皮处,外笼一层薄纱,影影绰绰,该丰腴的地方丰腴,该瘦的地方瘦,也很是好看。

    这姑娘应是下一位上场舞娘,竟也不紧张,斜倚在雕栏处飞眼瞧她。

    萧凌梦没回她的话,只是朝她笑了笑。本就是萍水相逢,没必要引口舌之争。那人见萧凌梦不搭腔,边上那贵公子倒是朝她看了眼,眼神比他手里的玉笛还凉,舞娘也就自讨无趣,止了话音。

    杨湛朝边上站着的领班招了招手,与他耳语一番。领班听令离开走向后厨。

    此时台中女子正舞至要紧处,银铃震震催人醉,女子巧笑倩兮艳美如仙,萧凌梦都禁不住看呆了。朝代更迭,舞蹈经久不衰,自是有它好看的道理。以前萧凌梦大多数是作为台中人,今日得闲看一场,心下更是澎湃不已。

    “喂!”有人朝她喊。萧凌梦一看,还是之前那西域女子,瞧她看向自己,还指了指头部。

    萧凌梦疑惑道:“怎么了?”

    女子嗤了一声:“簪子都戴歪了,傻瓜。”

    萧凌梦摸到发髻上的簪子,应是自己方才下楼时不小心在拐角处磕了一下歪的。她将簪子扶正,朝女子说了声:“谢谢。”

    女子不再看她,回身转到台前,看着台上的舞娘。

    杨湛稍稍靠近萧凌梦,问道:“认识吗?”

    萧凌梦摇了摇头:“不算认识。”

    余光中她瞥见,领班拎着一壶酒去了二楼。

    女子上场,扭动腰肢灵巧如蛇,踮着脚尖一路滑着复杂舞步进场。她带了一队人,在后边击皮鼓,摇铃,弹奏胡琴,有老有少看着像是一家人。击皮鼓的应是她男人,含情脉脉看着台中女子,眼底情欲澎湃,肌肉贲张,随着舞步轻重交杂转换,鼓声隆隆如狂乱心跳。

    弹奏胡琴的是个老人,异域人即便是老了,面上沟壑纵横,宽鼻深目的模样还能在脸上依稀可见。她的白发细心梳理成一个小髻,闭着眼跟着鼓声拨动琴弦,乐音洒落,舞步灵动。

    摇驼铃的是个五六岁女童,与女子长得八分相似,一双眸子如同黑葡萄那般光且深,头上扎着冲天羊角辫,两边脸颊红扑扑肉嘟嘟,拿着摇铃一甩一甩,像个福娃。

    她应是被临时叫来,甩得还不算熟练,偶尔跟不上节奏,笑嘻嘻地吐舌头瞧一瞧舞动着的女子。女子偶尔瞥过孩子,眼底柔情似水,给热辣的舞步中平添了点柔软母性。

    一家四口只有女子穿着华美舞服,后面的老人孩子壮年都穿平常布衣,应是见到酒楼摆出的招牌,临时起意来此处赚些银子零用。但他们配合默契,每个人面上都带着深挚情意互相看向对方。

    一曲舞罢,萧凌梦也忍不住在底下鼓掌。

    台下喝彩声如潮水汹涌,杨湛在满堂热闹中,安静地看着台上一家人。玉笛静静放在手中也不敲了,坐在气氛澎湃中,沉默隽永,孤独地像一方剪影。

    萧凌梦坐在他边上,扭头看他。

    “为什么,他好像很难过。”

    一曲舞罢,二楼果真又有人挑起帘子,朝聚宝盆里扔了足足两百两银子,粗旷声音朝着楼下的人喊:“我家主公有请姑娘上楼一聚。”

    小孩开开心心的去收拢盆里的钱财,听到声音疑惑地看向女子,女子朝她一笑,胡噜说了什么。应该用的是他们本土的话,萧凌梦听不懂。

    只见后面敲鼓的男人忧心忡忡上前来握住女子的手,朝她摇摇头,嘴里说着胡噜胡噜什么。大抵是世间拒绝的话音都差不多,萧凌梦听出了男子让她不要去,但后面的话也就没办法破译了。

    女子微微蹙着眉也朝男子说了什么,再摸摸男子的头,男子听得眼眶都红了,一个浑身肌肉的大老爷们站在自己美艳爱人面前,手足无措的像个孩童。萧凌梦直起身,努力的辨别他们话音,很想知道他们究竟在说什么。

    “那男人说,他们此行来中原,货物卖得差不多,今天又在此赚了不少,已经够好几年一家人的生活,叫她不要上去,今夜就跟马队回去。”

    杨湛轻声给萧凌梦解释道:“女子说,男子明年要去参军,她想给他多备点银子打点打点,在军营里过得好些,早日平安归来一家人团聚,孩子不能没有父亲。”

    萧凌梦也明白为何男人不行让女子上楼。每个舞楼布置都差不多,二楼分天地人三个房,天字房最贵,位置最好,看这二楼时不时扔银子下来的那间房,应该就是天字号。

    舞楼有个传统,在上边献舞的人,若是收到足够多的打赏,收下了之后,打赏人可以邀请舞娘上雅座见面饮酒。若是后续发生其他联系,两人自行斟酌。

    有些舞娘也会在收了打赏后会主动上去道谢,遇上些大方的主顾,还会再多赏些银子。所以虽然舞娘社会地位排在后头,但生活过得都还不错,跳些年就够给自己置办个小宅子过生活。

    但如果遇上些难缠的主顾,舞娘容易被占便宜,出手大方的还都是些有头有脸的人物,很多时候还受了欺负得打碎了牙往肚子里咽,没人会帮她们。她们若是想在舞楼继续混,也不能声张。

    纱帘隔着外面,透过光影,能看见一个高壮的人坐在里面不停喝酒,身边站了好几个同样壮实的男人,有个人背后背着一把斧头。

    那人看着舞台上璀丽华艳的女子,即便看不见脸,都能感觉到他在打量商品那般的神色。

    女子朝自己孩子招招手,用生硬的汉语对她说:“来,我们一起去道谢。”小孩懵懵懂懂地抱着怀里一大袋碎银铜板,牵上自己母亲的手,跟着她拾级而上。

    光影之下,二楼的男人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杨湛眼神动了动。萧凌梦顺着他的视线往孩童那处看去,杨湛手里的玉笛越捏越紧,他似是想起身朝着女子和孩子那边走,但很快又将起身的势头压下,清淡如水的面容上,逐渐浮现难以压制的浮躁意。

    楼下舞台又开始有人跳舞。此次上来的是两位女子,跳得波斯那边的舞曲,众人的注意力又重新回到了舞台上。

    但杨湛的注意力一直放在那两人身上,见他们走近房中,有人将纱帘后的帷幔一拉,连绰绰人影都看不见了。方才击鼓的男人好似神色也越来越紧张,不停地抬头看向房间,

    在帷幔将光线全部挡在外头的时候,男人一咬牙,冲将上去,嘴中用更为生硬的汉语喊着:“娘子,我们走——”

    与他喊声同时响起来的,是女子孩童凄厉尖叫声与哭声。只见帷幔被猛然拉开,一个小小身影被人从二楼窗台直直用力往下砸下!

    厅中人都没想到这变故,都愣在原地。

    霎时,杨湛起身一跃而起,广袖在空中划出一道白光,拦腰接住孩子。

    扔她的男人几乎用了全力,杨湛被孩子的冲力撞得闷哼一声,两人一起跌在地上,他将孩子抱在怀中,自己后背重重砸向桌椅。

    ‘嘭’得一声,桌椅尽碎。厅中惊呼声迭起:“怎么了!”

    “出什么事了?”

    “镇北营众将士听令,此楼内北燕人,一个不留!”

    杨湛单手抱着已经吓坏了的孩子,沉声下令。

    大厅的气氛一瞬间风云突变!

    给人奉茶的小二,忙着跟客人交涉的领班,在后边抡勺的后厨忽然齐刷刷站直,抄起武器怒喊而起:“杀北燕贼党!为兄弟报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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