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桐的指尖在键盘上敲得飞快，屏幕右下角的时间跳到11:58时，她眼皮都没抬，只盯着表格里密密麻麻的数字——这是今天的第三份报表，经理半小时前刚甩过来，备注里用加粗宋体写着“认真完成！要不然你的工资不保”。她随手将头发捋到耳后，眼里没有光亮，露出手腕上那只表带磨得发亮的电子表，屏幕上“距离午休还有5秒钟”的倒计时正一秒秒地跳动。
“桐桐！”刘晓思的声音像颗石子，打破了沈桐的沉闷。她拿着个印着卡通图案的保温水杯，从旁边的工位探过身，马尾辫随着动作甩了甩，“再不走食堂的糖醋排骨就没啦！”
沈桐的手指顿了顿，眼睛倏地亮起来，像被按亮的灯泡。她飞快地保存文档，关掉页面，动作行云流水得像演练过百遍：“来了来了！”椅子腿在地板上划出刺耳的声响，她抓起搭在椅背上的帆布包，三步并作一步冲到刘晓思身边，“今天排骨多吗？昨天去晚了只剩骨头了。”“放心，我让阿姨留了份！”刘晓思笑得眼睛弯成月牙，拉着她往电梯口走。穿过办公区时，沈桐瞥见经理办公室的门还开着，里面传来键盘敲击声，她下意识地加快了脚步，仿佛身后有催命的工作在追。
公司茶水间挨着食堂，靠窗的位置放着台银灰色咖啡机，正“咕嘟咕嘟”煮着咖啡，浓郁的焦香混着食堂飘来的饭菜香，成了打工人午休时最治愈的气味。沈桐刚咬了口排骨，就被刘晓思用胳膊肘碰了碰。
“跟你说个大事！”刘晓思压低声音，眼睛里闪着兴奋的光，“鹤乌出新书了！叫《活出自己的人生》，早上九点刚上线，我刷小粉书看到的，评论区都炸了！”
“鹤乌？！”沈桐夹着的排骨差点掉回餐盘，嘴里的肉还没咽下去“就是写《重生之霸道总裁爱上我》那个？他不是说今年要停更休整吗？”
“谁知道呢，说是灵感爆发，连夜写的！”刘晓思拿出手机，点开某阅读APP的界面给她看，“你看这简介，‘女主逆袭，手撕绿茶，脚踹渣男，最终成为皇后’啧啧，光看这几句我就热血沸腾了！”
沈桐的心跳漏了一拍。她是鹤乌的忠实粉丝，从作者还在写同人文时就追更，后来《重生之霸道总裁爱上我》爆火，那种女主从泥沼里一步步爬起来、把命运攥在自己手里的爽感，曾陪着她熬过无数个加班的深夜。她刚想搜索，又猛地缩回手，泄气地垮下脸：“算了，今天这破活，估计得忙到后半夜，哪有时间听书。”
“别啊，”刘晓思塞给她一块糖醋排骨，“晚上挤挤总能听几章的，就当给自己充充电。”
沈桐点了点头。身后一个穿着格子衬衫的男生端着咖啡走过，看见她就停住了脚：“沈桐，经理让我转告你，下午那份海报主题报告得提前到下班前交，他说客户那边催得紧，交不了就得加班改。”
男生说完就走了，留下沈桐僵在座位上，嘴里的排骨突然变得没滋没味。她看着餐盘里剩下的半块排骨，又想起电脑里只写了个一半的分析报告，嘴角的笑意一点点垮下去。
“那我先去忙了。”沈桐把餐盘推到一边，“晚上如果我没时间看，我微信告诉你，你看完记得跟我讲讲观后感。”
刘晓思看着她耷拉着肩膀往办公区走的背影，无奈地叹了口气。
下午的时间像被按了快进键。沈桐坐在电脑前，手指在键盘上翻飞，眼睛盯着屏幕上跳动的光标，连口水都顾不上喝。窗外的天渐渐暗下来，办公室里的人一个个收拾东西离开，只剩下她桌上的台灯还亮着，在地板上投下一圈昏黄的光。
市场分析报告里的数据核对了三遍，图表改了五次，连标点符号都逐字检查过。当她点击“发送”按钮，看着邮件成功发出的提示弹出来时，办公室墙上的挂钟正好指向9:00，秒针“咔哒”一声跳过去，像在为她鼓掌。
“下班啦下班啦！”沈桐抓起包，几乎是从椅子上弹起来，像只被放出笼子的鸟。她冲出办公楼，跨上停在路边的小摩托，钥匙一拧，以五千米每秒的速度冲回了家。
出租屋在老小区的六楼，没有电梯。沈桐气喘吁吁地爬上楼，掏出钥匙打开门，把包往地上一扔，就瘫倒在沙发上，长长地舒了口气。
房间不大，但被她收拾得干干净净。墙上贴着几张电影海报，沙发上堆着几个毛绒玩具，茶几上放着吃了一半的薯片——这是她疲惫生活里的小确幸。
沈桐从包里摸出手机，指纹解锁，点开刘晓思说的那个阅读APP。鹤乌新书的封面跳了出来，水墨风格的背景上，一个穿着素色长裙的女子站在宫墙下，背影倔强，眼神里藏着锋芒。
她深吸一口气，指尖悬在“开始听书”的按钮上，心里的期待像冒泡的汽水。白天被工作压榨的疲惫，此刻都被对故事的向往冲得烟消云散。她甚至已经想好了，今晚不洗漱、不护肤，就窝在沙发上，看到大结局为止。
指尖落下，屏幕亮起，正文的第一行字刚跳出来——“沈芷歆是沈府的二女儿，从小绘画就十分有天赋，但家里人都觉得没有用，沈芷歆不甘心……”
“这姓氏跟自己一样哈哈”还没开心几秒，一股突如其来的眩晕猛地攫住了她。
不是加班后的那种昏沉，而是天旋地转的失重感，像坐过山车时被猛地抛向高空。手机从手里滑落，“啪”地掉在地毯上，手机还在播放出声音，可她已经听不清楚了。眼前的沙发、海报、台灯，全都开始扭曲、旋转，变成模糊的色块。
然后，眼前彻底陷入一片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