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斐大人

    宋明玄这个府尹也实在闲得慌,宁州这地方太穷,上头的官员们不太爱来,而宁州的百姓们安居乐业,顶多也只有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轮不到他府尹来管,因此,他的府衙门可罗雀,大部分时间他都在王府,给忙碌不堪的沈九儿递一杯茶,或替她单独开个小灶,他独身到这个年纪,什么都会点儿,尤其厨艺最值得骄傲。

    那日,宋明玄钓了几条鱼,直接到了王府膳堂,给沈九儿炖鱼汤。

    因为沈九儿忙医馆的事,娇娇负责王府的大小事宜,闻着味就来了,正要揭开锅盖试试,被宋明玄叫住。

    “小姑娘,这可不是给你喝的。”

    娇娇一看宋明玄,未着官服,还戴着围裙,就知道他是来给沈九儿开小灶的。

    “宋大人,这么一大锅,我喝一口又不会怎么样。”娇娇说完就要喝。

    沈九儿忽然从门口进来,只是一个眼神,娇娇便把勺子乖乖放下了。

    娇娇嘟囔道:“从前在太子府被你管,来了王府还是被你管……”

    沈九儿坐下,宋明玄盛了一碗汤给她。

    沈九儿娇媚地说:“夫君的汤,是不能分的。”

    娇娇听得浑身起鸡皮疙瘩,心里却是高兴的,因为她从未想过有朝一日,沈九儿竟会成亲,还是跟个快四十岁的半老头子,不过也确实看得出来,他们十分恩爱,只是娇娇实在好奇,他们究竟是怎么走到一起的。

    沈九儿看了一旁的宋明玄,他也柔情似水地望着她。

    沈九儿心中漾起阵阵温暖,三个月前,她与王府其他人一起带着官印与册封圣旨,前来宁州。宋明玄作为宁州府尹,自然要前来迎驾,听闻王爷没来,招待得十分粗陋随意,沈九儿当下便觉得此人见人下菜碟,不是什么好东西!

    沈九儿当务之急便是修建王府,可这宁州实在太穷,什么像样的材料都没有,不得不去找宋明玄帮忙,一来二去,两人便熟络了,她才知道,原来不是有意怠慢她,而是真的穷。

    宋明玄建议她买下一个旧宅重新修缮,他会设计,便绘了王府的修缮设计图算是他对王爷的孝敬,可沈九儿有意与他对着干,偏偏命人建了一个俗气得要命的门庭,宋明玄看了直摇头。

    沈九儿却似乎在这种与他对着干的过程中,感受到了一丝久违的欢喜,那是自她在沈家放了一把火后,再也没感受到的活着的感觉。

    宋明玄这个人呢,既不英俊,也不幽默,年纪还大,细想来并无什么吸引人的地方,但他在时,她总能感受到这种活着的感觉。

    似乎能重新感受到风的温柔,感受到花的香味,感受到心脏的跳动。

    沈九儿自己也纳闷了,是这男人不一般,还是自己被下了蛊?

    抑或是,动了心?

    ……

    王府未修缮完毕,还不能入住,王府里的人统统住在附近的客栈,沈九儿也一样,一日,她从客栈去王府监工,那时还是盛夏,只见宋明玄挽起裤腿,系起长袍,正在池中栽种莲花,他的胡须迎风吹起,脸上溅了几滴泥点子也浑然不觉,周遭的木工瓦匠都在忙活自己的事,他就那样沉浸在自己脚下的池中,专注得没察觉到沈九儿的存在。

    沈九儿呆呆地望着他,忽然间,心中仿佛有一颗莲子落在她心里,以飞快的速度破壁,发芽,冒出水面,长出藕茎,开出花来。

    宋明玄日日闲来无事,都来王府监工,她才发现,他什么都会,什么都懂。瓦匠,木工,他比她监督得还细致。

    王府落成之际,他站在门外,用眼睛瞟了一眼门庭,艰涩地问:“这门庭真不改了吗?”

    沈九儿心中觉得好笑,嘴上却说:“不换!”

    宋明玄谄媚道:“九儿姑娘的眼光果然别具一格。”

    沈九儿知他是在嘲笑她,却也不恼,王府建成后,她也没什么事,心里总是浮现出他的影子,有时候她也会寻一些由头去府衙找他。

    宋明玄换了常服,从后门溜去钓鱼,沈九儿也跟着去,他去赌坊看热闹,她也去,他去城外荒废的寺庙给读不起书的孩子上课,她也在一旁围观。

    终于有一日,宋明玄道:“九儿姑娘,您这是为何?”

    沈九儿漫不经心地道:“我闲来无事,想找个夫君玩玩。考察考察。”

    宋明玄一听,指了指自己:“我?”

    沈九儿点头:“我查过了,你没有娶过妻,也不曾纳过妾,我想知道你有没有什么癖好。”

    宋明玄忽然笑起来,这姑娘还真是有趣,分明有一张魅惑人心的脸,却是一副直肠子。

    不过,他没有娶妻的打算。

    宋明玄摇摇头:“我有龙阳之癖。”

    沈九儿不以为然地看着他,一看就知道他在撒谎。

    当晚,沈九儿就进了宋明玄的房间。

    一向从容的宋明玄惊呆了,这沈九儿也太大胆了。

    “你来做什么?”

    沈九儿一本正经道:“测试。”

    她说完,便上了宋明玄的榻,褪下了自己的衣衫……

    虽然那晚什么也没发生,但众人看见沈九儿一大早从府尹大人的房中走出来,一切就说不清了。

    三日后,宋明玄便上门提亲了,沈九儿只说了两个字:不嫁。

    对于科考,做官,宋明玄一切游刃有余,没想到在沈九儿面前,却不知所措了。

    宋明玄道:“我是为了你的名节着想。”

    沈九儿手指轻拈发丝在手中,不屑道:“名节算什么?”

    宋明玄被她弄得有些迷糊了,“那你是嫁还是不嫁?”

    沈九儿仍旧摇头,宋明玄带着聘礼回府,想了好几日也没想明白,沈九儿到底为什么,直到沈九儿接到谢凌的信,命她即刻回瀛州,宋明玄才慌了。这是他从未体验过的慌乱,他连夜去找沈九儿。

    这一次,他没有说是为她的名节,而是说,他爱她。

    “即使你不嫁给我,我也要告诉你,我想跟你在一起。”

    这正是沈九儿真正想听的话,若她不爱他,便不会接近他,考验他了,爱一个人,所希望得到的也只有被爱而已。

    沈九儿回房后,换上了早已备好的嫁衣,宋明玄顿时有种热泪盈眶的感觉。

    那晚,他们拜了天地入了洞房,次日一早,沈九儿便出发去了瀛州,一个总在眼前晃的人忽然消失了,宋明玄患得患失起来,那一晚潦草的拜天地,他连婚服都没穿,真的能作数吗?

    他等啊等,没等到沈九儿回来,却等到了谢凌。

    那天,他是真的高兴啊,往后这宁州府有了顶锅的王爷,不出意外,他的妻子也很快就回来了。

    虽然贴了谢凌的冷屁股,也压不住他心中的欢喜。

    沈九儿回来后,他曾问她,要不要重新办一场婚宴,以示诚意,结果被沈九儿一口回绝。

    谢凌与江月还成亲那晚,她径自从王府搬去了他的府中,旅途劳顿,回来又操办了一场婚事,她累得一脸倦容,缩在他怀中,天知道他有多激动,多开心。

    谢凌出征,是在他的意料之中的事,可惜他并不十分看好这战况,分析给沈九儿听。

    沈九儿也难得严肃,好一会儿才说,“他救过我的命,我也要救他的命,我要去疆场。”

    宋明玄怔了怔,“你去有何用?”

    沈九儿道:“如果救不了,就替他收尸。”

    宋明玄看她的神情,知晓她不是开玩笑,神色沮丧地问:“那我呢?”

    沈九儿心里一紧,摆出一副嬉笑的样子,轻松地说:“你帮我开设医馆啊,救死扶伤,名垂千史呢。”

    宋明玄忽然抱住她,“能不能不去,我们做好后勤就行。”

    沈九儿摇头,眼泪也缓缓而落,自从离开沈府后,这似乎是她第一次落泪呢,她用指腹轻轻拭去眼泪。

    她好久才说:“这是我欠他的。”

    宋明玄看着沈九儿的眼睛,便知道她不是说说而已,她一定会去的,他的心中弥漫出阵阵恐惧,战场无情,且不说救人,就连收尸也不是想象中那么容易的事。

    “你什么时候去?”

    沈九儿见他不再劝,心里也十分欢喜,他是明白她的。

    她的决心,谁也不会改变。

    沈九儿吻了吻宋明玄,轻轻道:“明日。”

    宋明玄眼里流露出哀伤,“好,我去帮你准备行装。”

    十日后,江月还到达蓬岛周遭的海域,按照虞寒之所说,顺利找到了登陆蓬岛的码头,距离初一还有两日,天也快黑了,她只得在附近的渔村住下。

    此处虽然还是昼国的天下,但渔民靠海生活,比起昼国,他们的服饰和生活习性,与蓬岛更为相近。已经临近十月了,竟还似夏日般温暖。

    江月还寻遍了全村,才寻到一家像样的客栈,把马交给小二后,便上楼梳洗,连续日夜不分地赶路,她已疲惫不堪,灰头土脸了。

    江月还沐浴完,吹了蜡烛,准备睡一觉,谁知门忽然开了,江月还立即从枕头下摸出匕首,这是魏敏君临行前塞给她防身用的,这一路都顺利,没想到才刚到这儿就用上了。紧接着,便响起了轻微的脚步声,江月还紧张得心跳加速,果然那人往床榻这边走来,眼看就要近了,楼下忽然传来躁动声,脚步声停了。

    “欢迎易斐大人光临小店!”

    是小二的声音。

    近在咫尺的脚步声又响起,却不是往床榻上,而是匆忙逃离了,江月还长长地松了一口气,经此一吓,早已睡意全无,这会儿倒觉得饿了。江月还重新点燃了蜡烛,换了衣衫下楼,才发现入店时空寂无人的店,此刻坐得满满当当,全是身着深蓝色的服饰的男子,见她下楼,所有人的目光都齐刷刷朝她看去。

    江月还飞快地看了一眼后,对小二道:“麻烦帮我准备一份饭食。”

    小二热情回应:“好嘞,客观请坐……”

    话没说完,发现已经没有空余的座位,江月还也不为难他,忙说:“帮我送上楼就好。”

    小二连忙答应。

    江月还转身之时,又匆忙看了一眼,只见众人拥簇之间,一个穿戴华丽气质不俗的男子,想必他就是方才小二口中所说的易斐大人。

    易斐也在看她,两人对视了一眼,江月还便飞快上楼了。

    江月还已经想到他是谁了,刚才便是他的到来,无意间救了她,既然今晚他在此住店,想必她是安全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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