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相机
月明咬牙切齿，月明不语，月明只是一味地在手机上打字，紧接着林梦的手机传出一连串消息提示音。青峰莞尔，方向盘上的手轻轻敲击着，眼睛注视着前方打趣道：“月明女士——什么话要藏着掖着说啊？”
“就是就是。什么话要藏着掖着说呀？” 林梦点头附和着，那阴阳怪气的劲儿，极为欠揍。还好月明与林梦相处十几年，早已麻木，她不紧不慢地开口：“没有藏着掖着呀，全是脏话，你耳朵自动消音了而已。”
林梦没憋住哈哈大笑起来，上气不接下气：“我说月亮，你别顶着张认真脸，用这么平静的语气说这段话好吗？本来没多好笑的，我脑子一链接上你的表情就忍不住想笑！”
月明无语，月明再次默默打字。
“叮——叮叮叮——”
“好了好了，别骂了！”青峰也是凑热闹不嫌事大的开了口，“让我们来猜猜月明女士都骂了些什么吧。”
“我提议，我先来。”青峰不给月明反应的机会已经开了口，“我猜是‘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比如林梦你’。”
青峰这个陈述句让月明心头一惊，她眼眶微不可察地睁大了一瞬，抿紧了唇瓣朝后视镜看去，正好撞进了男人浅珀色眼眸中。那双明亮的倒映着阳光的眸子中盛满了笑意，旋即眼睛的主人戏谑地开了口：“怎么，不会真让我猜对了吧？”
月明嘴上说着不对，心里却道：“对，甚至一字不差。”
“对的，我天太厉害了，峰队！你甚至一字不差。要不我是坚定的唯物主义，我还以为你会读心术呢！”月明的否定转头就被林梦出卖了。
方向盘上的手指敲击的越发轻快起来。
车辆有条不紊地行驶着，窗外的景象换了一茬又一茬，一闪而过，不知道在谁的心上留下了痕迹——但月明知道林梦心上肯定是没有留下的，因为她这一路除了眉飞色舞地叽里呱啦，便只剩下埋头苦睡了。
车内因为林梦的沉睡恢复平静，音响中平缓的钢琴音得以重见天日，轻轻在耳畔流淌着，当然这个耳畔不包括青峰的——他还能听着月明断断续续、有一搭没一搭的奇怪脑回路。
青峰：有时候真想莫名其妙笑一下……
汪苏北紧攥着衣角的手渐渐松开，只是不知道他胡乱跳动的心，是否有被钢琴音抚平。
“我们即将到达午饭地点，可以整理一下准备下车了。”青峰不大不小的声音从驾驶位传来，月明收回望着窗外发呆的眼神，将副驾驶正在昏睡的林梦拍醒。转头看向汪苏北，却发现他正正经危坐着，眼神莫名坚定？
“嗡嗡——”月明的手机震动了一下，她点开一看——林梦：“月亮，你看汪苏北坐的真端正，表情也好认真（捂嘴笑）。他看起来不像是要下车吃饭的，像是要下车完成一项艰巨的任务哈哈哈。”
“叮——”林梦收到了两个捂嘴笑表情。
下车后，三人跟在领队身后，前前后后地走着。刚坐下，月明手机又传来消息提示音：“好可爱！”
月明四处打量，目光定在了青峰帽子上：有只小小的玩偶猫——确实挺可爱的，尤其是出现在一个看起来一拳能把自己干趴下的，一米八大个儿的头上。月明抿嘴偷笑，朝着林梦点头。
林梦打字：“我说汪苏北好可爱！”
月明：“……确实是可爱的。”
由于餐食是提前预定好的，所以上餐极快。吃饭时，林梦发现汪苏北只吃清淡菜，摆在他面前的那盘火爆牛柳他一筷子都没有夹过，于是随口问道：“小北，你不能吃辣吗？”
认真喝汤的小北，面对猝不及防的提问，首先回应的是他被汤呛到的声音。林梦赶紧给汪苏北递纸、倒水、拍背——动作始终快领队一步。一阵猛烈的咳嗽声后是汪苏北沙哑的声音：“谢谢，咳咳。我不太能吃辣。”
汪苏北大脑正无数次回放着刚刚拍背的触感，以及林梦一瞬间靠近的温度，还来不及辨别她的气味，只能感受到自己快要蹦出来的心脏，以及从脊背处蔓延至咽喉的酥痒。汪苏北埋头继续默默喝汤，眼神坚定，但红透的双耳出卖了他不平静的心思。
“嗯？小北，你不是鸢城人吗？怎么吃不了辣呢？”林梦回座后继续问着。
“我小时候不在这边生活。”
“啊，那你小时候在哪生活呀？”
“东城。”
“哦哦，那边确实不吃辣。那你喜欢甜食吗？”
“我还好。”
两人一问一答的场面非常和谐，青峰起身将汪苏北面前那盘火爆牛柳换成了鱼香肉丝，调侃道：“林小姐，这桌上还有俩人呢！你眼里就只有小北是吧。”
林梦扫了一眼汪苏北，笑笑不语。
吃完这顿对于汪苏北而言无比刺激的午餐后，四人再次启程，于下午两点整到达目的地。据青峰说，云松沟昨夜大雪，今日是个看雪的好日子。青峰作为领队，一会儿要去办理入住，还得给三人安排晚餐，此次便不陪同进入景区。他交代了一些注意事项后，拿出一个相机，越过了正一问一答聊着天的林、汪二人，看向专注听他说话的月明。
青峰向月明讲解着相机的使用方法，并将摄像头对准月明，录了段视频做示范。视频中月明一边点头一边回应“好的”，活像一个认真听老师讲课的学生。青峰因为自己的想法勾唇一笑，他发现月明听人讲话时总是格外的专注，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对方——这使得讲话的人总想对着她再多说几句。
月明接过相机试了试，正抬头打算问个问题，却对上了青峰不知何时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浅浅的、琥珀色的眸光打在月明眉目之间，却在车内略微昏暗的环境中，显得愈发深厚——仿佛一汪幽潭，要将跟前人浸没。
月明喉间一哽，猛地咬住嘴唇，眨眨眼，却并未回避目光。
“这个变焦怎么调呀？”开口的嗓音却微微变了调。
青峰也不知自己是胜负欲使然，还是不想显得好像做贼心虚似的，也没有移开目光，反而更加大胆坦然地盯着对方的眼睛。
“糟了，怎么对视上了！可怕……呜呜呜，他怎么不知道把眼睛移开啊，这样盯着别人很不礼貌好吗……”月明软糯的声音在青峰的耳畔，抑扬顿挫地跳跃着，同她面儿上不动声色的样子截然不同。青峰眼底压着的笑意不禁恶劣起来，眼神更是放肆地包裹在月明身上。
半晌他才开口：“你看左侧有一个黑色旋钮，你转一下试试。”
在这番莫名的对弈中，月明只觉自己的力气被一点点地从指尖抽离，呼吸都快要不受控制，耳畔的谈话声也只余嗡鸣。
她终于受不了，率先移开了目光。
“好的，可以了。”伴着悠长的琴音，月明说出口的话比平日还要软上几分。
随后几人便要下车前往景点入口。
“你们先过去吧，我找个东西。”月明感受着湿哒哒的手心，冲着几人微笑。
“怎么了？”林梦注意到月明有点不对劲，却也看不出什么。
月明扯嘴一笑：“没怎么，找个东西呀！你们快先去换票。”
“哦哦，对，换票……”林梦仅剩的一点疑虑也被打消。
几人下车后，月明一瞬便瘫软在车座椅背上，绯红慢慢从脖颈爬上耳根，微张唇瓣间呼出的气息烫的吓人。男人的眼神从认真到坦然再到略微挑衅的画面，在她的脑海中循环。
从刚刚到现在，月明心中晃过无数个念头。
最后只剩下——
他的眼睛好好看，想咬一口。
月明双手互相用力揉捏着，企图恢复力气，从那汪深潭中抽离，汲取空气中的氧气。
担心林梦他们久等，她稍稍镇静便要开门下车。
“小心！”刺鼻的烟草味一瞬间席卷而来，容不得月明抗拒。
男人炙热的呼吸直直打在月明额角，刚刚缓慢攀升的绯红，也在这一刻如烟花般冲上云霄，于白茫茫一片中绽放。
月明滚烫湿热的手，因腿软踩空的惊吓，紧紧抓在了男人冰凉的手腕上，耳畔是自己的心跳声，手心是男人的脉搏跳动。她的头堪堪靠在男人胸前，喉间的唾液不断积攒，脊背间已是汗水涔涔。
“你——东西找到了吗？”青峰并未先行前往景点入口，而是在车外等着月明，毕竟他还得锁车……当然还因为他知道月明不是真的要找东西。车外冰天雪地一片，他的温度也早已与之相融。而此刻近乎靠在自己怀中的小姑娘，就如一只炭炉。握在自己腕间的温度，好似要将他烫穿。他盯着小姑娘红得要滴血的耳垂，忍住想要捏一捏的冲动开了口。
月明闻言，如梦初醒般将手缩回，整个人也从男人跟前退离。
“找，找到了……”
好险，差一点就抱上去了。
好险，差一点就捏上去了。
“峰队！我自己过去，你去忙你的吧。哈哈。”月明埋着头，手掌贴在身后车门上，冰冷的触感让她混乱的思绪从诡异的氛围中抽离。来不及观察面前男人的表情，更无暇等待男人的回应，便匆匆逃离。
烟，被一脚踩灭了。
车旁的空间恢复了平静，空气也变得更加冷冽。
青峰伸手撑在车身上，感受着腕间的余温，在寒雪中逐渐消失殆尽。他看着雪地上留下的脚印，看着那支刚点燃就掉落的烟，垂下了眼眸。浓密的睫毛遮住了其中暗色。
“她刚刚想抱我。”空气中是男人的呢喃。
直至指尖麻木，他才转身，靠着车又点了根烟。猩红的火光在烟杆蔓延，飘渺的白烟在空气中弥散。青峰两指夹着烟头，一口没吸，就这样盯着火星朝着指尖步步逼近。
许久，男人呼出一口气，捡起地上的烟头，驱车离开了。